“女人不都得哄著點兒麽?”衛昊煞有其事地反問了一句。


    唐遊川靠著柔軟的枕頭,懶懶淡淡地睞他一眼,“懂得還挺多,你是女人?”不冷不熱的一句,與其說是嘲笑,調侃的味道更濃些。


    衛昊不為所動,“老太太從小就這麽教咱們的,你對芸錦她們都挺慣著的,獨獨對江小姐存在偏見。”


    “我為什麽會對她有偏見?還不是她自找的。”提及此,唐遊川雖然仍舊存有幾分怨氣,但沒有再像以前那樣想到就燒心燒肺了。


    衛昊有些無語地看著唐遊川,“三哥,咱們是男人,你別像個娘們兒似的一直揪著那麽點事兒跟個女人過不去,再說了,江小姐人挺好的,以前你不了解就算了,現在接觸了這麽久,她是什麽樣的人你還不了解?老太太也沒說錯,她還真配得上人美心善這個詞兒。”


    衛昊覺得江棠何止人美心善,他們這個圈裏,要找個長得比江棠好看的女人不難,但要性格,出生,教養,才能兼具的美人兒,就真是鳳毛麟角了,能有一個算一個。


    唐遊川被衛昊駁得他有點掉麵兒,臉色別說緩和,更沉了,他眼睛一瞥,低沉的嗓音是不加掩飾的燥火,“你幫誰說話呢?”


    衛昊說:“我就實話實說。”


    他這話真是能把唐遊川給噎死,衛昊從小就是有話說話,向來不會拐彎抹角,小時候唐遊川說他:“你這人說好點兒是一根筋直白,錯穿了就是不懂事兒,要不是有唐家這個靠山,就你這張嘴巴,不知道得得罪多少人,挨多少揍!”


    偏偏衛昊也不會覺著自己有什麽錯,那時候他就是無所畏懼地迴嘴的,“不,我是實話實說,而你是赤口毒舌,張口就能損得人恨不得迴娘胎重造甚至不想做人,沒人有你欠,要揍也是先揍你。”


    唐遊川有點兒後悔自己當年怎麽就沒把他打死了,省得他現在幫著別人跟他頂心頂肺。


    衛昊不知唐遊川心中所想,繼續道:“這三年你自己也看見了,除非必要,她沒給你添過任何麻煩,還幫忙照顧老太太,你叫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除了當年給江氏的錢和一部分資源,後來她也一分便宜都沒多沾。”


    衛昊不提這些還好,一提,唐遊川當真也覺得自己欺負一個女人欺負得有點兒過分了,仔細想想,因為當年結婚一事,他每逢見著江棠都十分苛刻,說話也刻薄。


    唐遊川垂眼皺眉陷入思考,最終得罪結論,江棠壓根就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女人,從前他惡言相向她都能不動聲色,他剛沒說什麽過分的內容,肯定不會想那麽多,沒準兒不用來照顧他,還偷著樂了呢!


    正想著,又聽見衛昊說了句:“江小姐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你對她好點兒,以後有需要她幫忙的,她肯定沒二話。”


    這一點兒唐遊川倒是很讚同,緘默數秒,唐遊川不鹹不淡地迴道:“不知道還以為你是她爸,管得真多。”


    衛昊說:“我要有個這麽好的女兒高興都來不及。”


    唐遊川瞥他,“你還是先想想怎麽找到對象吧。”


    提及江棠她爸這個,衛昊突然想個事兒,“江柏峰發布了一個聲明,表示絕不徇私作弊,他支持鬧事家屬通過正規渠道上訴調查此次的事故緣由,強調自己絕對沒有動用任何不正當的手段為自己的女兒謀利益,還說如果繼續有人造謠,他會通過司法手段維護自己的權益。”


    “網友甚至扯出了江小姐母親的事兒,這些我也讓人給壓下去了,也交代了江氏那邊不用管。”


    青臨城江氏當年也曾風光過,但如今就像個垂垂老矣的暮年老人,早不如當年了,年輕一代甚至很多人都沒聽過江氏的名字,但如今江棠被曝光,這層關係也被挖了出來,江柏峰和公司都受到一定的牽連,所以趕緊出來撇關係。


    唐遊川心底冷笑,從前隱約也會自動這對父女關係不好,但自從上次掃墓,他才明白,江棠和江柏峰的關係簡直跟仇人差不多,所以他通篇聲明沒有為江棠說一句話,一副公私分明的態度,說穿了就是江棠的事兒與他無關,才會毫不猶豫把江棠推出去就地正義。


    唐遊川若有所思,情緒不辨地問道:“江棠母親什麽事兒?她媽不是早就死了?”


    衛昊猶豫了下,“網友說的就是江棠母親死得早這事兒,說這是報應。”


    就在那則生命下麵,有一個前排評論說了這一點,衛昊也是隨意掃了一眼,覺得說出這種話以及讚同這種話的人,確實過分了,如果讓江棠看見,不知會作何感想。


    唐遊川的臉上當即覆蓋上一層陰翳,默了兩秒,他拉著臉道:“我記得江氏跟新加坡那邊有合作。”


    “對。”衛昊應聲道,唐遊川淡聲道,“找個機會,把貨壓了,不走。”


    江氏是一家集鋼結構設計、製作、安裝、和科研為一體的公司,其中新加坡的走貨量最大,這兩三年因為江棠,江氏海外的貨都從唐旗承包的碼頭走,成本都被壓到了最低,時效卻被壓縮到最短,有時候生產時間延誤了,也都會優先處理安排。


    唐遊川高興能給他們開個便利,不高興了,自然也是說收迴就收迴,上迴掃墓江柏峰對江棠那態度,連他這個外人都看不下去了,但江棠沒開口,他也就沒計較,但是現在他是瞧江柏峰不順眼,一點便利都不願意讓他沾著,還要讓他把從前的沾去的都給還迴來。


    “好。”


    “鬧事的那幾個,都查清楚了?”


    “這老頭兩個兒子,大兒子好賭,遊手好閑沒幹正事還欠了一屁股賭債,早年就跟老婆離了婚,育有一兒一女,兒子在一所小學當老師,挺安分的,女兒遠嫁外地沒迴來過,兩孩子都跟他不親,沒什麽往來。小兒子是一家化學工廠的工人,嗜酒如命,有暴力傾向,喝醉就打人,老婆是一家製衣廠的員工,這兩隻有一個兒子,在保險公司上班,小兒子尚且有點兒積蓄,大兒子就靠老頭兒的那點兒退休金過日子。”


    底下的人把調查的結果洋洋灑灑事無巨細地寫了一堆,感覺都能出一本底層惡人的掙紮生活史了,衛昊本就疲倦不堪,還要看這種東西,大致瀏覽了下主要內容,都感到無比厭倦。


    衛昊說:“這一大家子條件本來就不怎麽好,醫院這邊也說了,這老頭兒要做手術的時候他們就爭論了好久,主要是沒錢,結果老頭兒手術做了,人卻沒了,拖欠著的手術費他們不想承擔,也付不起,故意鬧到這麽大,目的就是想要醫院賠償一筆錢。”


    不管窮人還是富人,有誌氣的人都有底線,但總有些人為了錢,沒臉沒皮什麽事兒都做得出,這家子的人,顯然是後者,老頭兒就是死也要物盡其用。


    衛昊說完之後,盯著唐遊川喜怒難辨的臉色,低聲問:“要做些什麽嗎?”


    “他們不是說我們仗勢欺人嗎?”唐遊川像個嗜血的惡鬼,眼神充滿了狠戾黑沉,削薄的唇輕啟,“我就倚勢仗勢。”


    ……


    雲頂別墅裏。


    江棠吃完飯看了一眼天色已經黑透,怕保姆迴去太晚,便主動道,“蔡阿姨,我來收拾,你看下先迴去吧,不然太晚了。”


    保姆擺手,“唐先生讓我今晚留下來照顧你,所以我今晚不迴去了,就住在一樓的客房裏。”


    唐遊川讓保姆留下來照顧她?是因為她摔著了?


    那他讓她不用去醫院,是不是也考慮到她的傷啊?即使真是如此,聽他那說一不二的口吻,大概也是嫌棄她的成分占了九成,還有一成是她摔傷是因為他,他僅存的一點良心沒有再奴隸她吧。


    思及此處,江棠的心情並沒有晴朗起來,依舊有點兒悶,她把這點兒悶歸咎為太過空閑無聊所致。


    “我收拾就行,給你切了水果,你去廚房端了出去客廳看電視就好。”


    江棠也不跟保姆搶飯碗,乖乖地去廚房端了果盤迴客廳。


    客廳裏燈光亮如白晝,拖鞋趿過光可鑒人的地板,隱隱有迴音傳來,即便是獨居慣的江棠,也有些適應不了這種空曠。


    這棟房子除了手機和電視機,連一本書都沒有,江棠不想玩手機,隻好窩在沙發上,一邊吃水果興致缺缺地對著電視機看相聲,結果她看了半天都笑不出來,甚至覺得裏麵傳出來的笑聲忒煩人。


    吃了好幾塊水果,她覺得有點撐了,坐久了腰也不怎麽舒服,改為躺下。


    後來實在是忍不了那無聊的相聲表演,她換了個選秀節目,結果又覺得那唱歌的人唱得還不如她,簡直是折磨耳朵,再換,無腦偶像劇看了一分鍾,再換,家庭倫理劇看了五分鍾,再換……


    “江小姐。”保姆坐在一旁,終於忍不住出聲。


    “嗯?”江棠漫不經心地應著,抬眼就看見了保姆不知道何時坐到了單人沙發上。


    保姆小心翼翼地開口,“你想看什麽電視啊?”


    江棠楞了楞,當即反應過來,而後把遙控器遞給保姆,“你看吧。”


    保姆連連搖頭,“不不不,你想看什麽,我陪你一起看就行。”她又不是主人,哪好意思這樣。


    江棠笑著說:“我沒什麽想看的,你喜歡看什麽就看什麽,我上去洗個澡。”


    保姆不好意思地接過,“那你洗完澡下來想看什麽我陪你。”


    “好。”


    保姆又叮囑了一句,“你洗澡小心點兒,手機記得帶著,有什麽事兒電話叫我一聲。”


    江棠沒想到自己會在這兒留宿,換洗的衣服也沒帶,洗完澡之後,隻能掛著空襠披著浴袍,把內衣服搓洗了,外衣扔到了洗衣機裏,她沒興趣再看什麽電視了,想要叫保姆上來幫她再冷敷一下擦個藥,躺著能睡就睡了,結果在樓上就聽見保姆在客廳裏的笑聲,大概是電視看得正上頭,她又折迴了房間。


    趴在床上,無聊得長草,忍不住上網去看了看,關於她的內容,已經無影無蹤,她試著搜索了一下,也隻剩下三三兩兩無關痛癢的內容。


    真不得不承認,有錢的資本家真好。


    想到這,她不由得想,唐遊川還好吧?那麽龜毛,她不在,其他人是不是又要受他各種挑剔了?說起來他使喚她倒是使喚得挺來勁兒。


    江棠一邊想著一邊搜索刪除又搜索,她沒意識到,從自己的名字,到醫院的名字,最後變成了唐遊川三個字,直到點擊搜索成功,再那一連串的內容裏看見“唐遊川”三個字被紅色標記出來,她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


    她甩掉手機,從床上坐起來,盯著床頭櫃上的台燈發呆。


    從前她不慣唐遊川這個人,他做什麽她也不會去看關注,無意中看到會下意識避開去了解,結果現在居然主動搜索起來了。


    江棠十指沒入發根,薅住自己的頭發,扯得頭皮發緊,微微的緊繃疼痛感讓她腦子冷靜清醒了些,她告訴自己,這隻是因為無聊,沒有什麽意義。


    闃靜的房間手機驟然炸響,江棠被嚇得一激靈,抓過手機,看見是季然發過來的視頻,這小子就白天在群裏說了幾句話,也不知道是忙得沒時間還是在使勁兒憋,一整天到現在才找她。


    江棠接起視頻,畫麵卡了一下,緊接著一晃,連上了,她百無聊賴問:“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季然沒好氣,“你現在在哪裏?”


    江棠趴下,把手機豎在枕頭上,“豪華別墅裏藏著呢。”


    季然突然湊近屏幕,英俊的臉驟然放大,眼睛被放大,江棠盯著皺起了眉頭,“你湊那麽近幹嘛,趕緊把臉挪開,醜死了。”


    季然拉開距離恢複正常視覺,“眼角的傷那些神經病打的?”


    江棠摸了摸眼角,“嗯,現在已經不怎麽疼了。”不碰的話,基本不會感覺到疼,“那些人,今天還有去醫院鬧嗎?”


    季然撇了撇嘴,“怎麽沒有?還跟保安起了衝突,幾個保安都受到不同程度的皮肉傷,不過沒事兒,皮都沒破。”


    江棠臉色凝重,“院領導那邊怎麽說?”


    說到這,季然笑了笑,“咱們院裏這迴可硬氣了,直接給報警了,而且說了,他們有任何質疑都可以去找衛生行政部門投訴,直接做鑒定,鑒定結果有異議,就去法院起訴,總之走法律途徑,如果法律裁定咱們醫院過失,該賠償賠償,該道歉道歉,相反,他們就要賠償並且公開道歉。”


    江棠說:“事情都鬧成這樣了,不采取法律手段反而顯得咱們做賊心虛。”


    季然說:“今兒早上有人看見唐遊川進了院長的辦公室,然後院裏就對針對這事兒發了通告,主要是對方再來醫院鬧,咱們就報警處理,是你讓唐遊川幫忙了?”


    唐遊川找了院長?


    江棠靜默片刻,出聲道,“嗯,我也不知道還能找誰,當時正好還在病房,老太太也打了電話過來,他也怕影響到老太太。”


    季然也是一默,而後低聲說:“不管出於什麽原因幫你,有他幫忙總歸是好的,對了,你爸有沒有找你?”


    “我手機一直沒開機,但江璿給我發了信息,我把她給拉黑了。”


    季然說:“那就好,院裏有讓你什麽時候迴來上班嗎?”


    “沒有,主任也沒給我信息,你明兒看下幫我問問,我總不能一直不去上班。”


    “行,那我明天給你信息。”季然說,“對了,我媽不知道這事兒,她今兒還打電話問我你手機怎麽關機了,我說你手機摔壞送修了,你別說漏嘴了啊,知道我騙了她得打死我。”


    江棠忍不住樂出聲,“好,保證給你圓謊。”


    兩人又東拉西扯了幾句才掛了。


    白天睡了一個下午,江棠到了淩晨一點多鍾才睡著,然後不到六點就醒了,她試著動了下,發現腰好了點兒,在床上賴了半小時,徹底清醒了,便起床洗漱下樓。


    保姆訝異地看著她,“江小姐,怎麽不多睡兒?”


    “睡不著了。”江棠說,“你在做什麽?”


    保姆說:“包餃子,我還想著你起來之前能弄好,沒想到你起得這麽早,所以還沒有早餐,你要是餓了我給你弄點其他的吧。”


    江棠說:“不用了,我跟你一塊兒包吧。”


    “你會嗎?”


    江棠有些不意思,“不會,但是我可以學。”她現在不給自己找點兒事幹,身上都要長滿青苔了。


    保姆說:“那行,很簡單,我教你!”


    江棠一直以為自己拿手術刀這麽順溜,這種動動手指的活兒應該難不倒她,事實證明,她太過天真了,包餃子是一門獨特的技術活,她感覺自己捏得手抽筋了,也沒捏得一個能看的。


    不過她還玩得挺開心的,正高興著呢,兜裏的手機就響了,她也顧不上滿手的麵粉,直接掏出來就接起來。


    “喂。”清越的聲音顯然很愉快。


    沉默了兩秒,話筒那頭就傳來一道熟悉低沉的男音,“你在做什麽?”


    溫淡的語氣,辨不清是喜抑或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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