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前後僅僅是一秒鍾的觀景,唐遊川在聞到江棠身上特有的牛奶香味混雜著淡淡的血腥味兒的同一刻,將臉微微拉開,從容沉靜地低聲命令,“扶著我的肩膀慢點站起來。”


    江棠亦是同款鎮靜,佯裝無事地應聲,“噢。”


    仿佛隻是不經意的擦過,兩人誰也沒有在意,臉色都很談,但江棠欻然燥紅的皮膚,還是出賣了她內心的驚慌,她懵得意識都是空白的,所以乖順地抬手扶著他寬厚的肩膀,慢慢站了起來。


    唐遊川提褲子的時候,手指還碰到了她的腿,江棠一驚,本能地想要推開他,唐遊川沉聲道,“站好!”


    江棠簡直快要瘋了,自打懂事之後,別說是一個男人幫她穿褲子,就是女人也從來沒有過,她努力地想要表現得淡定些,但內心的想法完全控製不住她的肢體反應,全身僵硬得跟快木頭一樣,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受傷的右腳到底使沒使勁兒。


    本來提個褲子也沒多難,但唐遊川怕弄到她膝蓋的傷口,所以提拉動作都慢吞吞的,對江棠而言,時間像是被放慢了無數倍,短短幾秒鍾,羞恥感已經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好了。”唐遊川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江棠不敢直視他的臉,低著頭說了聲:“謝謝。”


    唐遊川睨著江棠麵紅耳赤的模樣,故意開口問:“臉紅成這樣,你腦子裏在想啥呢?”


    江棠聽到他的話,又羞又惱,急聲駁斥:“我什麽都沒想!”


    “那你臉紅個什麽勁?”唐遊川窮追不舍。


    江棠想都不想脫口而出:“熱的!”


    唐遊川眼底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忽然握住江棠的手,江棠被他冷不丁的動作嚇著猛地抽迴手,瞪著眼睛警惕地看著他,唐遊川似笑非笑睨著她,仍舊是一副不慍不火的口吻說,“手這麽涼還熱?”


    江棠想出聲駁斥他,偏偏又找不到詞兒,隻能緊抿著唇,悶聲不吭。


    唐遊川盯了她幾秒,明知故問:“害羞了?”


    江棠嘴硬否認,“沒有!”


    唐遊川發現這女人還真的是死鴨子嘴硬,本還想繼續調侃幾句,但被敲門聲打斷了,門外傳來衛昊的聲音,“三哥,你們好了嗎?”


    “走吧。”唐遊川說著看了她一眼,“自己能走?”


    “能!”


    江棠恨恨地說了句,轉身率先往前一拐一拐地挪,剛挪兩步,腰上突然伸來一條手臂,不等她反應過來,雙腳已離地身體騰空被抱了起來,她嚇得本能地伸手環抱住了唐遊川的脖子。


    熱潮還沒退完,又是一波洶湧而來,這迴不是羞恥,而是尷尬。


    “我可以自己。”江棠緊張地說。


    唐遊川麵色淡淡睞了她一眼,“耽誤時間,蝸牛爬都比你快。”


    診室門打開,衛昊看見唐遊川抱著臉色漲紅的江棠出來時,明顯楞了一下,唐遊川麵不改色吩咐道,“進去把藥拿了。”


    唐遊川這種從容貌到氣質都出類拔萃的男人,即使從人前走過都能引來無數目光,更別說他此時還抱著個美女,一路往外走到醫院門口,江棠覺得自己就像動物園裏被人參觀的猴子似的,沒勇氣抬頭,更怕遇到熟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臉藏在男人的脖頸裏。


    溫熱的唿吸噴薄在耳根上,唐遊川的身體幾乎是本能地一緊,腳步明顯頓了下,隨即又恢複正常,稍側了下臉,附在江棠的耳邊沉聲道,“你別撩我。”


    不輕不重的聲音似是調侃,又似恐嚇。


    江棠什麽都沒說,趕緊把頭抬了起來,一手從他後脖頸穿過搭在肩膀上,另外一手假裝弄頭發擋住了側臉。


    出了醫院,唐遊川把她放進車裏,江棠屁股往裏挪,坐到了最邊側,在唐遊川上車之前把距離先拉開,唐遊川隻看了她一眼,坐了上去。


    衛昊開車,從醫院到郊區的墓園,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再交談。


    車停在墓園大門外麵,從大門走到爺爺的墓前,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江棠本想自己走,但唐遊川依舊嫌棄她單腿瘸走爬得慢,江棠隻能認命被他抱著走。


    然而唐遊川抱著江棠走半途的時候,突然出聲說:“你體重到底有多少?”


    江棠知道他這是累了,低聲說,“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走就行。”


    她雖然很瘦,但一米七的個子再瘦也是有一定重量的,主要是墓園一路階梯而且持續要上小斜坡,饒是唐遊川力氣再大,這樣抱著她走了這麽遠,肯定也會累。


    唐遊川皺著眉頭問,“還有多遠?”


    江棠說:“大概剛走完一半。”


    唐遊川把江棠放下,江棠攙著他的手臂,正想著剛在醫院沒那個拐杖真是失策,就看見唐遊川在她的跟前半背對著她半蹲了下去,她還沒反應過來他要幹嘛,就聽見他沉聲說,“上來。”


    江棠下意識地想拒絕,但唐遊川再度開口,聲音已經有幾分不耐,“趕緊的。”


    江棠隻好小心翼翼地往他的背趴了上去。


    唐遊川背著輕鬆站了起身,為了調整動作,他大掌托著她的屁股輕微往上拋了一下,許是因為被他抱著適應了不少,江棠趴在他的背上心情竟然也沒有太大的起伏,但她知道自己肯定又臉紅了,因為她的耳朵很燙。


    墓園大而空曠,陽光充足暖和,四周很安靜。


    江棠趴在唐遊川又寬又厚的背上,其實挺感動的,特別唐遊川一直都對她冷言冷語戳她不是心髒痛就是胸口悶,突然對她表現出一點點照顧體貼,就愈發顯得珍貴難得。


    哎,江棠覺得自己對唐遊川的感動線真的是很低,這要是讓季然知道了,肯定又要說他二十幾年真心實意喂了狗,沒準還會給她灌一口風油精,讓她好好清醒清醒。


    兩人沒什麽交流,江棠也隻是給他唐遊川指路,但兩人還沒走到,遠遠就看見墓地前有人,一男兩女。


    江柏峰,江璿,以及江柏峰現任女友,江璿的媽李淑芬。


    江棠看見那三個人的瞬間,臉色驟然冰冷了下來,眼神像是兩把刀,摘下來就能直接上去砍人。


    唐遊川自然也看見了,而且還注意到背上的人肢體突然變得僵硬,即便看不見她的臉,也能想象得她的表情。


    唐遊川背著江棠越走越近,墓前的三人很快就注意到了,前後轉頭,看見唐遊川的瞬間,三個人格外默契地露出了訝異的表情,顯然是沒想到唐遊川會出現在這裏,而且,還是背著江棠。


    江柏峰出聲:“遊川?你怎麽有空過來了?”


    唐遊川沒有馬上把江棠放下來,麵不紅氣不喘看著他們,不等他開口,江棠便冷笑了一聲,說:“那你怎麽有空過來?”


    江棠一開口就是針鋒相對,江柏峰本還算溫和的臉色,倏地一變,怒氣值蹭蹭地往上飆,但礙於唐遊川在場,他也不好直接罵江棠,隻得蹙眉低聲嗬斥,“你這什麽話?你爺爺忌日,我再忙也會抽空過來。”


    江棠拍了拍他的肩膀,曼聲道,“放我下來吧。”唐遊川慢慢地讓她站到地上,手攙著她。


    除了下巴上貼著的紗布,江棠換了幹淨的衣服之後身上的傷口都看不見,甚至腫著的右腳踝也被褲腿藏住了,所以唐遊川攙扶著江棠的動作,在他們三人眼裏就隻是小兩口的親密依偎。


    這三年,唐遊川時不時都會和這個那個女人鬧一些緋聞,雖然不知真假,但他對江棠的冷淡,江柏峰和江璿母女都是清楚的,結果現在不但一起來祭墓,關係還看著十分親密,三人頓時心思各異。


    江璿看著江棠的下巴,關心地問:“姐姐,你怎麽受傷了?”


    江棠沒搭理江璿,仿佛她就是透明的空氣,眼睛直勾勾盯著江柏峰,低涼的語氣很冷硬,“帶著你的人走。”


    江柏峰眉心的褶皺加深,聲音亦是一沉,“在你爺爺麵前,我不想跟你吵架,你也收一下你的臭脾氣。”


    “沒錯,在爺爺麵前我不想跟你吵,也懶得跟你費勁兒。”江棠麵無表情地說,“所以,在我發火之前,帶著她們滾離這裏。”


    “江棠你……”江柏峰當即就要罵人,被一旁的李淑芬攔住了,“柏峰,你別又急眼兒,有話好好說,咱們今兒來看爸,你別又跟小棠吵起來。”


    “你說你看誰?”


    從裏李淑芬口裏聽到“爸”,江棠眸光一凜,看著黎淑芬冷厲地質問。


    李淑芬像是被江棠嚇到,怯怯欲言又止,狐媚的臉上有委屈,也有歉意,更多的是隱忍退讓,“我……我嘴快了,”她馬上就改口,笑容似有些難堪,“是來看你爺爺。”


    江棠陰惻惻地問:“你是孤兒嗎?”


    李淑芬一愣,似乎沒搞懂江棠這話是什麽意思,江棠也並沒有讓她迴答的意思,不等她開口,繼而道,“沒人可拜你可以拜神拜佛,隨便拜別人的先人是腦子有坑?有坑就塞點土填一下,小心迴風久了中風成腦癱。”


    李淑芬知道江棠這張嘴厲害,但冷不丁被這麽一通冷嘲熱諷,也是始料未及,愣在原地,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什麽,當然,她就算心底有氣也不能罵人,她也從來不會罵江棠。


    倒是江璿變了臉,而且不顧唐遊川在場,瞪眼看著江棠,厲聲道,“江棠,我媽好歹也是長輩,你說話注意點禮貌,小心嘴巴太損折了壽!”


    “一個不知禮義廉恥沒有道德三觀的人,也好意思跟我談禮貌,你也不怕說話咬了舌頭。”江棠嗬地冷笑了一聲,“趕緊走,別在這裏礙我爺爺的眼!”


    江璿不甘示弱,“他也是我爺爺!我想來就來,你沒資格管我!”


    “小璿,你少說兩句!”李淑芬厲聲斥江璿,對著江棠又是一副溫柔歉意的模樣,低聲下氣說,“小棠,我們馬上就走,你氣我沒關係,但是別跟你爸生氣。”


    江璿不甘心地喊了一聲:“媽!”


    李淑芬眼神示意她閉嘴,拍了拍江柏峰的手,柔聲道,“我和小璿去大門外麵等你。”


    “不用走!”江柏峰出聲道。


    江棠沒理會李淑芬自導自演的把戲,看著江璿似笑非笑地嘲諷,“你若是腦殘得以為但凡姓江的都是爺爺,那你叫我一聲爺爺吧,噢,我畢竟是女人,不好當你爺爺,那你可以叫江柏峰一聲爺爺呢,他也姓江,你看他認不認你這個孫女。”


    說罷,她睨著江柏峰,都不給他們反映的時間,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唇角扯著譏笑著繼續道,“他肯定不會認啊,畢竟他都沒兒子呢。”


    江璿不可置信地瞪眼江棠,像是在看一個瘋子,江柏峰更是被氣得臉色發青,一口氣卡在胸口,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也顧不得唐遊川在場,抬手顫巍巍地指著江棠,氣顫著唇罵,“你這個不孝女!”


    江棠的聲音冷得厲害,“你若再不滾,信不信我這個不孝女詛咒你斷子絕孫?不對,這大概也不用我詛咒了,畢竟你努力耕耘了這麽多年,連個蛋都沒下過,兒子……”


    “啪!”


    江棠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記響亮的耳光給甩斷了,她的臉被打得偏向一側,直到痛覺傳來,她才意識到自己被打了。


    江柏峰打人的時候毫無征兆,而唐遊川注意力一直都在江棠身上,所以也來不及反應阻止,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江棠被摑了一巴。


    江棠嘴巴嚐到淡淡的鐵鏽味,江柏峰這一巴掌真是卿足了勁兒,打得她口腔內壁都破了,她用舌尖輕輕舔舐了下,緩緩轉正頭看向江柏峰,黑白分明的眼底,除了冷冰,沒有絲毫感情,出聲道:“江柏峰,你除了會打我,還會做什麽?”


    饒是江柏峰這個長輩,也被他看得心頭一顫,打人的手還舉著,不知是氣的還是疼的,指著江棠,抖個不停,“我現在最後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初心疼你媽走得早,怕你跟著我過得不開心讓你跟在了老爺子身邊,讓他慣得你一身臭脾氣!”


    江棠聞言心中的怒火騰一下頃刻間竄到了頭頂達到了最高點,她顧不得手臂上有傷,抬手一巴用力打掉江柏峰指著她的手,不但如此,她還試圖撲向江柏峰,唐遊川注意到她的動作,在她不知輕重撲過去之前,攔腰抱住了她,沉聲叫了聲,“江棠!”


    “江柏峰你沒資格!”江棠眼底充血泛著紅血絲,像仇人一樣剜著江柏峰,她把手裏提著的袋子對著江柏峰的腦袋就甩了過去,“滾!你給我滾!”


    袋子裏裝的是一些水果和一瓶酒,都是準備祭拜爺爺用的,江棠這麽一甩,裏麵的酒瓶砸到了江柏峰,酒瓶子十分結實,砸得江柏峰痛唿了一下,然後捂住了眼角。


    江柏峰也是怒極了,“我今天就要打醒你這個不孝女!”罵出口的同時,他抬手又要打過去。


    但手在半空中就唐遊川扣住了。


    江棠的皮膚又白又嫩,江柏峰打得也毫不留情,很快就浮起一片紅腫,唐遊川盯著那個鮮紅的掌印,黢黑的瞳孔劃過一道波瀾,心底也竄了一抹怒火,周身散發出凍人的氣場。


    唐遊川捏著江柏峰的手腕,眼神看似平靜無波,實質驚駭懾人,薄唇一掀,冷聲道,“江先生,她現在是我太太,輪不到你教訓。”


    江柏峰雖然是長輩,曆經過不少風霜雪雨,卻還是被唐遊川這震住了,看著唐遊川的眼神,心頭猛地一顫,一時間連話都忘記說了。


    唐遊川扣著他的手,順勢一推,把江柏峰推得踉蹌退了兩步,李淑芬和江璿同時扶住他。


    “你們若再不走。”唐遊川眼皮都不抬一下,麵無表情說,“就別我怪我不留情麵。”


    江璿向來瞧不慣江棠的傲慢囂張,如今唐遊川更囂張地對他們下令,她一時氣不順,冷冷地迴嘴,“唐先生,我爸怎麽說也是你的嶽父。”


    唐遊川口吻冷漠,“動了我的人,別說是我嶽父,即使我爸,也沒有情麵可講。”


    江璿一噎,她也聽說過唐遊川這人向來冷漠無情又囂張,但那道聽途說的謠言到底是真是假沒人知道,而且江棠和他結婚三年了,他也從來沒有在他們麵前出現過,直到現在,她才徹身體會到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李淑芬臉色有些泛白,怕江璿說錯話,及時出聲緩和,“對不起,我們走,馬上走,小璿,你別再說話了,扶著點你爸!”


    母女兩拉著江柏峰,從旁邊走。


    “滾!”江棠憤怒地五髒六腑都在燒痛,不想再聽到他們任何一點兒的聲音,抬手又把袋子甩了過去,這迴甩得不是江柏峰,而是靠得比較近的李淑芬。


    李淑芬被砸到的是後背,身形晃了晃,低叫了一聲,差點兒就往常撲了下去。


    “媽!”


    “淑芬!”


    江柏峰和江璿同時扶住她,才避免了摔倒。


    江璿壓不住是控製不住脾氣,怒聲吼,“江棠你瘋了!我媽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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