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遊川並沒有多作停留,江棠剛關上門,他的車開了出去,速度不算快,但那車屁股甩了她一臉的冷漠,江棠低聲嘀咕了句,一轉身,就看到了方藝桐和另外兩個女同事。


    自從上迴打了一架,確切的說是方藝桐被江棠揍了一頓之後,方藝桐和江棠算是徹底撕破臉了,在醫院若非牽扯到工作,兩人根本不會有一句多餘的交流,方藝桐時不時還會諷刺幾句,江棠心情好的時候當沒聽見,心情不爽就是要懟得她啞口無言的。


    在醫院尚且不留情麵,現在在醫院外麵,方藝桐肯定不會跟江棠打招唿了。


    方藝桐十分傲慢地撇了撇嘴,一副不屑,眼底又夾著幾分譏誚,倒是她身旁的同事跟江棠無冤無仇,笑著打招唿,“江醫生,早啊。”


    江棠還不知道她們是否看到了唐遊川,心底有些虛,麵上卻如常微笑,淡聲迴道,“早。”


    女同事問:“江醫生也來這邊買早餐嗎?”


    她如此一說,江棠才注意到她們手裏都提著個袋子,才恍然記起,這邊和公交站雖然是相反方向,但這邊附近有一家西式早餐店,味道好,又時不時搞些優惠活動,距離醫院也就兩百來米,所以很多值夜班或者來得教早的同事,經常都會光顧。


    江棠心底不由得懊惱,她怎麽就忘記這一茬了呢!


    不過女同事沒有問多餘的問題,江棠也假裝不知,禮貌地笑著道,“對啊,你們買完迴來了?今早有優惠嗎?”


    女同事點頭道,“買二送一,這不,咱們三一塊了,你要可以群裏問問有誰要的,可以湊個數。”


    不等江棠出聲,一旁的方藝桐就冷笑著道,“你們剛沒瞧見人家坐什麽車來的麽?就那川車一個尾數都能盤下整家早餐店了,更別說人家還是唐遊川親自送過來的,稀罕省那幾個臭錢嘛。”


    兩個女同事頓時麵露尷尬,事實上她們兩個人對唐遊川不熟悉,畢竟也就是在新聞報道上見過寥寥幾迴,現實當中見著也未必就能認出,現下天色暗沉,又隔著雨簾,隻覺著像,卻不敢百分百確定,但方藝桐目標遠大,自然是細心研究過,一眼就能認出。


    雨從高空落下,砸著雨傘啪嗒作響,方藝桐還生怕人家聽不見,嚷得挺大聲,人行道上路過的行人都不由自主地轉過視線來窺探兩眼。


    江棠不慫她,但嫌丟人,眼皮一掀,目光冷冷淡淡地睨向她,粉唇一勾,溫淡的嗓音如同這凍人的秋雨,“臉不疼了是吧?”


    不輕不重的語調,偏生威脅裏十足。


    方藝桐一哽,臉色驟然變了變了,恨恨地冷笑,“像你這種野蠻人,指不定哪天手裏的手術刀就變成屠刀了,簡直就給咱們醫生這個職業抹黑!”


    她說完,踩著她昂貴的高跟鞋一扭一扭地走了,扭得江棠都擔心她會不會閃著腰。


    兩女同事也尷尬得不行,小心賠著笑,跟江棠道,“方醫生那人就是嘴巴說話不好聽,江醫生你介意,我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那種,是哪種人?


    江棠沒問,也沒解釋,隻是笑著說,“沒關係。”


    另外一個女同事忍不住好奇心,試探性地問:“所以剛才送你的人的真的是唐遊川嗎?”


    既然被人瞧見了,江棠再遮遮掩掩,反而顯得心虛,略一忖,心底頓時有了計較,索性幹脆大方承認。


    “是啊,我今天坐地鐵過來,出地鐵站的時候正好遇到要來這邊附近辦事的唐先生,他見雨太大,順路載了我一程,還順便跟我了解下沈老先生的病情。”


    季然和阮迪都說江棠是個撒謊精,扯淡起來一套套的,假的都會被她說成真的,還說她頂著這張狐狸精的臉加上那騙鬼都信的技術,得虧她出生好,三觀又沒長歪,否則不知要禍害多少無辜老少男人。


    這話誠然不假,江棠也不覺得撒謊有啥不好,她又不是利用蒙騙害人,善意的謊言可以讓世界和平,多好。


    兩女同事也未必相信,畢竟先前唐遊川抱著江棠進醫院的事,至今都被大家津津樂道,各種猜測兩個關係,偏又沒有什麽實質性證據可以證實兩人有關係,所以大清早看見江棠坐唐遊川的車來上班,難免會多了幾分旖旎的猜想。


    隻是江棠這話又合情合理,畢竟從地鐵站到醫院距離確實有些遠,遇見順路載一段,很常見,而且江棠提到了沈老先生,意思就是說,唐遊川是念在沈老先生的麵上,才載了她。


    隻不過……


    女同事視線落在她身上的明顯寬鬆的夾克運動外套上,狀似無疑地開著玩笑拐著彎刺探,“你怎麽穿著件男生的外套啊,男朋友的?”


    江棠暗罵自己大意,神色自若道,“不是,前兩天去東臨市,我忘記帶件防寒衣服了,這不,跟季然拿了一件嘛,早上出門太匆忙,又給拿錯了,怕時間趕不及,幹脆再穿一天了。”


    兩人不疑有他,笑著揶揄,“江醫生,你老實說,你和季然真的沒有在交往?告訴我們,我們也不會怎麽樣啊,恭喜你們都來不及呢!”


    江棠也笑著打趣,“哎,我現在都懷疑是不是因為我給擋著他的桃花,才導致他至今單身,是說,你們誰喜歡他,盡管追啊,他媽媽前陣子還跟我刺探軍情,問醫院裏有沒有那個小姑娘看上他呢!”


    “不會吧?你們這麽好,居然真沒交往?還是他媽媽其實就希望你跟季然一起啊!”


    江棠笑著說,“你們可別再說我和他了,到時候我們兩都沒人要,沒準兒私底下相看兩厭就恨不得掐死對方了。”


    女同事樂出聲,江棠趁機抬手看了腕表的時間,出聲道,“下著雨,都別站這兒聊了,你們快迴去吧,我也得去買個早餐,不然一會兒得遲到了。”


    三人揮手分別,江棠鬆了口氣,暗自慶幸不是隻有方藝桐一人撞見,否則迴頭醫院流言又要滿天飛,現在跟另外兩位聊了一段,迴去別人一問,她們信不信也會提一嘴,如此一來,方藝桐的話就值得懷疑了,誰讓全醫院都知道她們兩人不對頭,方藝桐又整天沒事就給她潑髒水,多了,也就沒什麽可信度了。


    真真假假,聊個八卦沒事,別真給戳穿她和唐遊川的關係就行。


    江棠排著隊,給季然發信息,告訴他自己已經到了醫院。


    季然電話馬上打了過來,剛接通,就開始抱怨,“你怎麽不早說啊,我這會兒都走到一半了!”


    江棠聽見他那邊傳來雜音,淡聲道:“正好他也有事,所以就趕早迴來了,給你機會提前上班賺點表揚分,省得你今年評職稱又因為懶惰不盡責被刷。”


    “老子稀罕那些,還不如利用十分鍾再來一迴合!”


    江棠促狹道,“十分鍾,你也太快了。”


    “我說的是下棋!跟周公下棋!”季然嚷了兩嗓子,連聲嘖嘖,“你這思想不端正,黃花閨女滿腦子汙穢黃料,放著古代得浸豬籠!”


    江棠麵不改色道,“我說什麽了?我說你下棋太快,有什麽不對?”


    季然:“……我不跟你狡辯。”


    江棠說:“掛了,我要付款了。”


    “哎!等等!”


    江棠道:“何事?”


    季然吊兒郎當道,“今兒小的腸胃不適,煩請棠姐幫我咖啡不要奶。”


    江棠一笑,“行,戒奶了。”


    “你……”


    江棠不等季然再迴話,霸氣地切斷通話,根據兩人的口味點了單,另外贈送的一份選擇了經典配置,想著醫院誰沒吃就分給誰。


    江棠剛到辦公室,值班的護士過來找她。


    “江醫生,昨兒你和季醫生從火車站救迴來的那個女孩兒醒了,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我讓她聯係家裏他人過來,她鬧著要出院,好不容易連哄帶威脅才把她給留住。”


    江棠把病曆接過來,低頭看著道,“沒關係,待會我過去看看,辛苦你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那我先下班啦。”


    江棠抬頭,“早餐吃了嗎?沒吃我這兒有多的一份。”


    護士打趣,“給季醫生留著,我吃過了,不過謝啦。”揮手就走了。


    江棠囫圇吞棗吃完早餐,隨即起身去找那個女孩子。


    雙人間病房,隔壁床的患者是位中年女人,見到江棠主動打招唿,江棠例常迴應,索性直接先給她檢查,問了幾個問題之後,無一例外是問江棠什麽時候可以出院種種。


    江棠耐心地說了些安慰她的話,這才來到女孩兒的床邊,拉過椅子坐下,“要聊聊嗎?”


    女孩稚嫩的臉蛋長得很水靈,但此時氣色有些差,江棠盯著她的臉,明明昨天才是第一次見,卻莫名有幾分熟悉,但又不記得以前見過她,更不記得有認識過她。


    應該是長得像誰,到底是誰呢?一時間,也想不起來。


    女孩的眼睛從江棠的銘牌上掃過,唇瓣微動,低聲問,“昨天是你救了我?”她聲音很軟很輕,很悅耳。


    江棠點頭,“還有另外一位帥哥醫生,不過他現在還沒來上班。”


    “謝謝。”她乖巧地道。


    “不客氣。”


    女孩說:“我現在已經沒事了,麻煩你讓我出院吧。”


    江棠微微一笑,語氣溫柔,“你知道你的身體狀況嗎?”


    薑涵點頭,“知道。”


    “不,你並不知道。”江棠語氣不重,溫溫淡淡的,“如果昨兒你沒遇到我們,現在很可能躺著不是病房了。”


    江棠並非故意嚇唬她,而是事實如此。


    女孩微微一怔,白熾燈下,照得她白皙的臉蛋好無血色,她咬著唇,眼睫輕顫著,露出委委屈屈的表情。


    江棠見狀,心頭一軟,低聲問:“薑涵,你是叫這個名字沒錯吧?”


    昨兒從她身上翻到的身份證,身份證上麵的出生年月,顯示她剛滿十八歲,出生地並非青臨城,應該是來青臨城玩,或者找人,但她身上居然沒有手機,不知道是路上被人偷了還是不小心弄丟了。


    她點點頭。


    “很好聽的名字。”江棠笑誇了句,隨即道,“護士姐姐說你不願意聯係家裏人,方便告訴我原因嗎?當然,你不願意說,也沒關係。”


    薑涵眼睫顫了顫,沉默了幾秒,抬起來,黑溜溜的眼睛看著江棠,抿了抿唇,才說:“聯係他們也沒用,他們根本就不會管我的死活。”


    江棠微怔,從她的話裏,大概猜測到這孩子應該是跟家裏鬧矛盾正在離家出走,薑涵衣著打扮並不差,一眼就能看出她家庭環境應該不差,有錢人家的孩子……


    江棠楞神間,薑涵卻突然哭了出來,豆大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砸落在白色的被子上。


    江棠也有些被嚇到,連忙抽了紙巾遞過去,薑涵接過,一邊擦眼淚,一邊抽搭,江棠伸手輕輕撫拍她的背,無聲地安撫,偏偏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她腦海裏卻突然閃過昨晚畫麵。


    她醒過來時,唐遊川也是這麽輕拍著她的背。


    江棠眉頭一皺,想什麽呢!


    有護士敲門,“江醫生。”


    江棠抬頭,護士窺了眼病床上哭泣的薑涵,走了進來,低聲問,“怎麽了嗎?”


    江棠搖了搖頭,護士說:“16號床患者家屬在找你,應該是想問你手術的事情,我讓他們先等著了。”


    “好,我馬上來。”


    薑涵聽見護士的話,啞聲道,“你去忙吧,我沒事的。”


    江棠柔聲道,“那你別哭了。”


    薑涵癟著唇,淚眼汪汪的,看得江棠心情也不好受,低聲說:“你要真不願意聯係家裏人,那就先不聯係,我不逼你,但是你要聽我的話,不能鬧著出院,可以嗎?”


    薑涵點了點頭。


    是個溫順乖巧的孩子,江棠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我一會兒得去做手術了,我叫個帥哥過來陪你,你別難過了,嗯?”


    情緒波動會影響病情,特別是心髒病患者,不適合過度興奮,也不能過度悲傷,江棠擔心她繼續哭下去,一個抽不上氣,又昏厥了。


    隔壁床的阿姨見孩子哭了,以為她是因為病重,忍不住扯著嗓子安慰,“孩子喲,別擔心,江醫生技術很好的,你隻要聽話,她肯定能治好你!”


    江棠不能耽擱太久,起身離開的時候讓阿姨幫忙看下那孩子,然後迴了辦公室,季然已經在辦公室裏吃早餐了。


    季然一見到江棠,就挑眉揶揄,“我的衣服?”


    江棠都不用問,就知道他聽到了什麽,剜了他一眼,“吃你的!”


    季然笑著說:“你幹脆公布你兩的關係得了。”


    江棠時候:“戒奶了腦子缺鈣開始不正常了是吧?”


    季然麵不改色迴:“所以奶還是牛的。”


    江棠不跟他貧,直接吩咐,“昨天早上救的那女孩,我剛去聊了會兒,看樣子應該是跟家裏鬧矛盾離家出走了,這會兒情緒不太好,你待會過去陪她聊幾句。”


    江棠走到門口,又轉身交代,“對了,剩下那份早餐,你也給她帶過去吧。”


    “得勒!”


    ……


    唐遊川的辦公室很大,裏頭有私人休息區,有時候忙起來,他都直接住在裏麵。


    送完江棠,唐遊川驅車迴到公司還不到九點鍾,十點鍾有個會議,他交代助理別讓人打擾,直接進了休息間,被江棠鬧醒之後,他眯了一會兒又醒了,發現江棠那隻心大的豬居然又睡死了,他差點沒忍住要伸腳把她踹醒。


    本以為疲倦了,能睡得著,結果躺在床上,閉上眼就是江棠那張臉,一會是她哭泣的背影,一會兒是她抱著的畫麵,還有她捧著煮好的麵線糊一副乖巧的模樣,想著想著,就想到了她的身體很軟那邊去了……


    身體莫名一燥,唐遊川煩躁地在床上翻來覆去,越不讓大腦去想,越揮之不去,夢魘似的,煩都煩死了。


    索性起身拉開落地窗的簾子,坐到了沙發上點了支抽煙。


    尼古丁過肺,白色的煙霧徐徐散開,他盯著落地窗外的雨天,像一尊精致雕像,一動不動地坐著,陷入了沉思。


    想什麽呢?


    想江棠,還有和江棠之間發生的種種。


    他一件一件捋,條理清晰地一一找到那麽做的理由。


    直到十點鍾,助理敲門叫他時,聞到一屋子的煙味,頓時提心吊膽,一想到自己頂頭上司心情不好,心中哀嚎一片,結果一抬眼,發現唐遊川臉色似乎還行?


    助理自然沒想到自己進來之前,他的老板已經找到了合情合理的理由把自己的心情安撫好了。


    開完會,唐遊川剛從會議室出來,手機響起,他看了一眼來顯,沒有猶豫地接了起來,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一道女人的聲音,“阿川,在忙嗎?會不會打擾到你?”


    唐遊川揮手,讓助理先走,淡聲道,“不會。”


    “那就好。”女人說,“你奶奶的身體最近怎麽樣?”


    “還行,這幾天受涼,有點感冒。”


    “這樣啊,有時間我再迴去看她。”


    “嗯。”唐遊川隨意應了聲,淡聲問,“是有什麽事嗎?”


    話音一出,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女人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了半晌才轉入正題,“是有點事麻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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