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曄這一嗓子,嚷得整個大廳還帶著點兒迴音,大廳裏還有江棠同醫院的同事,原本大家都在好奇圍觀唐遊川和蕭曄,期待著接下來的好戲,結果好了,這下全看向江棠的方向。


    江棠和季然手裏提著大袋小袋,兩手滿滿的,被蕭曄壤得差點一個踉蹌撲倒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


    季然低聲說,“怎麽辦?被看見了。”


    江棠挺直腰杆,目不斜視低聲道,“別說話,姓江的又不是隻有我,當聽不見,幹淨走。”


    兩人竊竊私語,裝傻充愣。


    江棠手腳僵硬頭也不迴地邁步,心想著我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聽不見,我不認識他們。


    但蕭曄那王八蛋,嫌看熱鬧的人看的戲不夠精彩,見她不肯停步,索性連名帶姓地叫,“哎!江唐!等等!”


    江棠:“……”媽的!這個二世祖又怎麽會在這裏!


    “江唐,你等下,我有話跟你說!”蕭曄叫著,主動抬步朝她靠近。


    無話可說!


    開玩笑,唐遊川可是硬氣十足說過,蕭曄要敢纏上來,就給他一耳光,她哪能真跟蕭曄動手啊,但也沒種當著唐遊川的麵兒和蕭曄扯皮,橫豎都不討好,她隻能當個慫貨,裝瞎裝聾到底了!


    江棠心底一邊咒罵,一邊不管不顧往前走,聽到腳步聲,撇頭對季然說:“跑!”


    “啊?”季然一臉懵逼沒反應過來,江棠已經咻一下衝了出去,他慢了兩秒,跨步追上。


    “噯噯噯!怎麽還跑了?”蕭曄見她見鬼似的跑得比兔子還快,又好氣又好笑,無奈隻能長歎,跟了兩步,不再追了。


    他長這麽大,當真是頭一迴遇到一個女人見著他還帶逃跑的,覺得這個女人實在有趣。


    蕭曄似乎一點都不介意,絲毫沒有被江棠駁了臉的感覺,反而樂不可支站在原地看著江棠和季然跑進了電梯,啞然失笑。


    唐遊川沒出聲,也沒走,目光幽幽淡淡地盯著江棠落荒而逃的背影,表情如常淡淡,看不出喜或怒。


    衛昊倒是難得的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蕭曄那幾個朋友,也饒有興味,很想笑,但一瞥見唐遊川那尊大佛麵無表情的臉,又隻能憋著,不敢放肆。


    蕭曄神色自在地轉身迴來,站在與唐遊川一步之遙的地方,挑著唇感歎,“埃?唐少爺,你不說她是你的女人?怎麽她見著你連招唿都不打,還跑得比兔子還快啊?該不會你為了故意氣我,一廂情願胡說八道吧?”


    眾人聞言,露出一臉震驚的表情。


    遇春堂那晚的事,他們都有耳聞,隻是不知那女人是何方神聖,有人說是一個小公司的職員,但他們剛聽到蕭曄叫對方醫生吧?


    信息有誤了?


    其實唐遊川當初說的是“我的人”,而非“我的女人”,一字之差,意思卻可以差之千裏。


    唐遊川用看傻逼的眼神兒看著他,薄唇微啟,皮笑肉不笑道,“你不配。”


    蕭曄自然是聽懂他說不配什麽,卻當做聽不到,笑容加深,自顧自道,“是不是你逼著她不能跟我來往啊?你這人這幾年當真是光長年紀不長度量,小氣吧啦的,還是說……”


    他故意話音一頓,似笑非笑說,“你真有那麽忌諱我,怕被我搶走了?”


    “搶”這個字眼,是相當地肆無忌憚地挑釁了。


    唐遊川麵色一冷,周身的氣壓也驟然低沉,蕭曄身後的幾個男人頓時如驚弓之鳥,肉眼可見的緊張,在唐遊川發動動手之前,趕緊出聲攔住了蕭曄,“曄哥,好了,咱們走吧。”


    蕭曄無所畏懼,迎上唐遊川的視線,勾著唇角對視了幾秒,須臾,奇慢條斯理地扔下一句,“現在貌似也用不著我搶。”


    一語雙關。


    旁人聽不懂這意思,唐遊川卻明了。


    不屬於你的人,怎麽能算搶呢?


    ……


    電梯門一合上,季然喘了兩口氣,忍不住吐槽,“你照顧下你那受傷的膝蓋行嗎?”


    江棠也心如擂鼓,深唿吸了幾下,壓下重急的氣息,順溜道,“寧願斷腿,也不管見鬼。”


    而且那兩人還都是惡鬼。


    “雖然我不該幸災樂禍。”季然邊說邊笑,“但是不得不佩服你真的很牛逼,青臨城最難搞的兩個麻煩人物,都對你“特別優待”,傳出去,不知道要嫉妒死多少女人。”


    江棠一臉生無可戀,“講真的,等迴去,我一定要去拜神驅邪了。”


    “你本命年的時候太旺了,積壓了太多黴運,這下是同時爆發了。”說著說著又季然自己笑了,“要不要把去年阮迪送你的紅底褲穿起來辟邪?”


    江棠板著臉,一本正經道,“唐遊川那張臉掛起來都能辟邪驅鬼的,區區紅底褲頂個屁用!”


    她是認真的,唐遊川長得英俊瀟灑,奈何臉色太惡不好相處,再加上那身被權勢堆砌出來的由內而外的強勢氣場,導致人人畏懼,真的連鬼見著他都想逃跑。


    季然想象了一下畫麵,把唐遊川的照片打印出來,往關公張飛兩大門神中間一貼,左右護法中間添個帥氣閻羅,別說,得勁,他瞬間笑得不行。


    江棠愁都愁死,喪著道,“你說我這是什麽鬼運氣,到哪裏都能巧合遇見這兩個人,要不是我有自知之明,我都要懷疑他們是不是故意跟蹤我了。”


    在青臨城也就罷了,怎麽她來東臨市參加個醫學會議都能撞見,這該要多有緣分才能如此巧合?


    不,不是緣分,是冤家,還是冤得六月飛霜那種,這路才能如此狹窄。


    季然這才想起有事還沒告訴江棠,出聲道,“我忘記跟你說了,其實昨晚你掉進泳池的時候,是蕭曄救了你。”


    “什麽?”江棠驀然瞪大眼睛,“你怎麽不早說!”


    她畏水,並非因為不會遊泳那麽單純的害怕,而是從骨子裏滲出來的恐懼,所以她被救起來的時候,沒有意識,睜開眼,恐懼也並未散去,她根本就沒注意到季然之外的其他人,自然是沒發現蕭曄的存在,更沒想到他救了自己。


    直到剛剛在大廳之前,她都不知道蕭曄竟然也在這兒。


    季然說:“忘記了。”


    江棠輕抿著唇,“偏偏忘記這麽重要的事情!”


    “我當時擔心你嘛。”季然很委屈。


    江棠:“……”


    所以她是見到了救命恩人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一句感謝沒有,還避鬼似的避開人家?


    忘恩負義的王八蛋就是這種行為了吧?


    思及此,江棠頭皮陣陣發麻,總覺得欠下了不該欠的人情債。


    季然說:“我還沒問你呢,那個姓王的是想幹嘛?泡你?”


    “不然呢?就他那水平,臉自己的課題照本宣讀都語句不通順的,跟我討論醫學論題?”


    季然半笑不笑,“懶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麽鳥樣。”


    “總會有那麽幾個奇葩的。”


    季然瞥了江棠一眼,瞧見她一副若有所的凝重模樣,安慰道,“不用那麽糾結,等迴青臨城,我和你一起,請他吃頓飯,表示感謝就好。”


    季然了解江棠,她最怕就是給別人添麻煩,即使是和她一起長大,像親人一樣的自己,遇到任何事情,她都習慣自己扛著,更別說她忌憚蕭曄,偏偏又欠著個救命之情。


    雖然當時沒有蕭曄,季然也能馬上把她撈起來,可溺水這種事,有時候要命也隻需要那麽幾秒鍾,何況江棠的情況比較特殊,遲一秒都會增加危險。


    所以理當應該對他表示感謝。


    但不能讓江棠自己去,畢竟蕭曄的風評不太好。


    江棠點了點頭,同意季然的提議。


    對於他們這種啥都不缺的大少爺,請吃飯是最好也是最合適的選擇。


    ……


    下午的會議在階梯會議室進行,江棠和季然剛到坐下,餘光瞥見身旁的位置有人坐下,她下意識地挑眼餘光掃了眼,當看清王曉峰那張臉,她頓時沉了臉色。


    王曉峰卻笑得坦蕩,“江醫生,昨晚對不起啊,都怪我不小心害得你跟我一起落水了,你身體沒事了吧?”


    到底是不小心,還是故意,江棠還不至於蠢到連這點都分不清,當時她推的力道根本沒多重,隻是下意識地想隔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他分明站穩了。


    而且如果真是驚慌失措中的下意識行為,他熟悉性水,不應該抱著她往下沉,而是應該鬆開手,往上遊,人在察覺到危險時都會潛意識地激發本能。


    這狗東西睜著眼睛說瞎話。


    江棠懶得跟這種人虛與蛇委,麵無表情地收迴視線,抿著唇不搭理他。


    江棠的態度有冷又硬,對於被阿諛奉承慣的公子哥而言,這種態度無疑是無形地打臉。


    王曉峰的笑容明顯僵了一下,卻按捺著脾氣,低聲下氣道,“別生氣了,我跟你道歉,當時我也懵了,遊上來發現你沒出來,原本是準備馬上救你的,隻是有人速度比我更快搶先了。”


    他替自己辯解。


    江棠卻無動於衷。


    “要不你說說看,要怎麽樣你才能消氣,隻要我做到,我都答應你,滿足你的要求。”


    在王曉峰眼裏,女人嘛,裝得再清高孤傲,無非就是那樣,不是圖感情就是圖利益,而且江棠是真的漂亮,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誘人的美,沒人高傲點,理所當然,所以他樂意好聲好氣哄著,給溫情,也許她物欲。


    美人嘛,值得。


    可惜他了解江棠,壓根不吃他這一套,甚至覺得這種話聽著惡寒,更加確定這人是不學無術的二世祖。


    不想與他廢話半句,壓根不接他的話。


    王曉峰鍥而不舍,笑著問,“晚上有時間嗎?我請你吃飯賠罪。”


    江棠卻在心底冷笑,不等她開口,坐在她右手側的季然先憋不住了,冷眼剜著王曉峰,陰沉著語氣道,“你這麽有誠信道歉,吃飯不必了,負荊請罪接受。”


    王曉峰這才注意到季然,對男人,他顯然沒那麽好脾氣,當即道,“你是誰?”


    季然正想嗆迴去,江棠拉住他的手,阻止了他。


    “他是我男朋友。”江棠淡笑著道,“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但吃飯就不必了,而且我們今晚就迴青臨城了,沒空。”


    王曉峰聞言,又掃了季然一眼,那眼神,充滿不屑,極為輕蔑。


    旋即兀自笑著說,“不要緊,還有機會的。”他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恰好會議開始,否則季然氣得估計都要揪他的衣領,揪衣服不行,季然直接把江棠拉起來,換了個位置,防止他趁機揩油。


    季然故意當著王曉峰的麵,附在江棠的耳邊說悄悄話,“你幹嘛對他這麽客氣?這種人,純粹就是欠揍!”


    江棠低聲道,“這兒是東臨市,不是咱們的地盤,萬一他失心瘋要跟我們算賬,我們連躲都沒地兒,而且威海製藥是我們醫院最大的藥品供應商,你沒看見蔡主任的態度?得罪了他,他要是利用他爹的關係來打壓咱們醫院,很麻煩。”


    不是隻有威海製藥一個製藥公司,但這家公司合作久,而且品類多而齊全,價格上也是相當靠譜,再者,換供應商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臨時去哪兒找個替代品?


    離開東臨市,她和王曉峰就沒什麽交集了,避開就能解決問題,她沒必要把事情搞大,甚至拖累醫院。


    身在社會,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隨心所欲,這是每個成年人必須具備的素質,江棠早就學會收斂忍耐了。


    季然一陣默然,而後忽然說:“我突然覺得你還是別跟唐遊川離婚了,以後你萬一真有什麽事,好歹能拉他出來威懾威懾。”


    江棠:“……”


    王曉峰一邊玩著手機,在和他的豬朋狗友聊著天,一邊拿眼角餘光瞥著江棠他們,睨見兩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模樣,臉上隱約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倒是沒有表現出什麽憤怒的表情。


    良久之後,他打字迴了句:給小爺我等著!


    手機震動,屏幕上一連串的表情發言,有調侃,也有表示期待,沒個正經。


    ……


    唐遊川原本計劃是下午直接迴青臨城,畢竟他公務繁忙,但他最終是讓法務部的人先迴去,和衛昊兩個人在東臨市再留一晚。


    衛昊問:“三哥,是還有什麽事情沒處理嗎?”


    唐遊川坐在沙發上抽煙,默了兩秒,對他說,“你去查一下江棠昨晚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


    以他對江棠的理解,她不像是神經脆弱的人,能讓她反應那麽大,應該是受到了什麽刺激才對。


    加之方才在農家樂的那個人……


    遲疑了片刻,他又道,“留意下是不是有什麽人糾纏她。”


    江棠那張臉太過張揚,確實容易招惹一些不知死活的蒼蠅。


    衛昊有幾分意外,但又覺得在情理之中,畢竟江棠深受唐老夫人的喜愛,對唐遊川耳提麵命過無數次,叮囑他一定要照顧好江棠,所以唐遊川就算瞧不順眼江棠,也會罩著她。


    唐遊川罩著的人,誰敢找麻煩,就相當於找他唐遊川的麻煩。


    衛昊辦事效率向來很快,從醫生那兒著手,順藤摸瓜很快就查到了王曉峰的身上。


    “王曉峰是威海製藥王競國的獨子,十八歲的時候因為看上同校一個女孩子,手段太過偏激,導致那個女孩子自殺未遂,因為這件事鬧得挺大的,王競國才把這個兒子送出國外讀書,直到半年前才迴來。現在是東臨一院心外科的醫生,不過隻是掛個名號。”


    “這次的醫學會議威海製藥是最大的讚助方,王曉峰有來參加,應該就是在會議上見到了江小姐,動了歪心思,從監控上看,昨晚上他和江小姐在泳池邊上有爭執,後來肢體推搡兩人同時落水了……”


    說到這兒,衛昊停頓了好久。


    唐遊川從筆記本前抬起頭,看著他,“怎麽?”


    “江小姐應該是不會遊泳,蕭曄救了她。”衛昊提到蕭曄的時候,特別留意了唐遊川的表情,無波無瀾的,不見半分情緒的波動。


    衛昊繼續說,“江小姐被救起來的時候,也有出現過昨晚那樣的症狀。”


    泳池的監控設備可以看見整個泳池的情況,從落水到被救起,全程都有視頻。


    衛昊說完調查的信息,唐遊川垂著眼簾默默地抽著煙,偌大的客廳格外安靜。


    唐遊川緘默了半晌,隨即淡淡道,“你安排個人跟著江棠。”


    唐遊川身份擺在那兒,出門都必有保鏢隨行,明著的隻有一個衛昊,私底下跟著的卻不止一個,所以臨時要抽一個可靠的人出來照顧江棠,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衛昊應聲:“好。”


    “安靜點跟著就行,別讓她出事就行。”


    ……


    會議一直持續到五點半點鍾才結束,主辦方安排了晚飯,自然是要一起吃了再走,距離晚飯時間還半個多小時,江棠先迴房收拾行李,準備免得吃完飯匆忙來不及。


    她的東西不多,收拾也快,檢查了一遍,發現沒有遺漏。


    門口傳來敲門聲,江棠以為是季然,沒多想,直接拉開,“你好……”


    最後一個“了”字,在看見門口站著的那個人的瞬間,卡在喉間,尾音硬生生給咽了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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