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棠被程教授教訓了一番,最後叮囑她,不管醫院裏的人說什麽做什麽,她都別管,至於聯名申訴這事兒,他會和院長溝通。


    上班,忙活,江棠忙得沒時間胡思亂想,背地裏那些流言蜚語更入不了她耳朵。


    晚上下班,出了醫院才發現外頭下起了雨,江棠和季然開車去繞去了市中心的商場,阮迪過幾天生日,兩人後天得去外地參加學術會議,時間緊湊,得先把禮物挑好。


    青臨城市區中心最繁華的地段,高樓林立,霓虹與燈火交輝相應點亮了雨夜,即便下雨,商場裏仍舊人滿為患,吃飯就餐的門店外排起了長龍。


    江棠和季然在醫院打滾了一天,頂著一身消毒水味,實在沒精力排一個小時的隊吃飯,所以兩人跑去吃方便快捷的漢堡可樂,雖然也得等,但總比外頭那些長龍來得節省時間。


    季然穿著一件白t,因為降溫,又從後車座的角落裏扒拉了一件黑白格子襯衫,搭配上舊牛仔褲和球鞋,這裝扮換一個氣質差點兒的人穿,估計窩在辦公室裏奮鬥的it精英們又得背個鍋,但季然長得好,即使頂一個板寸頭,也仍舊是俊俏的鮮肉一枚,引得旁邊吃東西的小女生頻頻迴顧,紅了俏臉蛋兒。


    有結伴而行的女生蠢蠢欲動,想要上前搭訕,但是一看到他對麵坐著的江棠,五官精致漂亮,氣質嫻熟溫靜,怎麽看都是俊男靚女的配對組合,悄悄打了退堂鼓,沒敢去打擾。


    但也總歸有些個膽大又自信的姑娘,為了帥哥臉皮啥的都得放一放。


    江棠正和季然討論著要買什麽,忽然有個女生走了過來,拍了拍季然,“帥哥你好。”


    季然和江棠同時抬頭,一個大學生模樣的漂亮女生,提著笑問:“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請問你們是情侶嗎?”


    江棠對此早習以為常,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她不吭聲,咬了一口漢堡,嚼得有滋有味,當起了吃瓜群眾。


    季然對她們禮貌一笑,“有什麽事嗎?”


    季然的聲音也好聽,清朗那一掛的,不兇人的時候也能很溫柔,女孩子被他的笑容和聲音一撩,頓時紅了臉,含羞道,“如果你們不是情侶的話,我能跟你要個聯係方式嗎?”


    嗯,挺禮貌的孩子,江棠暗暗地想。


    季然慢條斯理地抿了口可樂,咧嘴一笑,潔白整齊的牙齒差點晃得人家女生魂都飛了,卻說:“美女不好意思,雖然我很想,但我女朋友不允許。”


    那女生聞言楞了一下,看著江棠,麵露尷尬,連聲道歉:“不好意思啊,打擾了,對不起。”


    一邊說一邊微微躬身,拉著身旁的女孩子逃了。


    隔壁桌的人都在圍觀著,江棠不好說啥,咽下嘴裏的食物,在桌底下踹了一腳季然的小腿。


    季然賤兮兮一笑,“親愛的。”故意掐著嗓子獻喊她,“這不怨我,誰讓我這麽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呢!”


    江棠拿眼睛瞪他,“還上癮了是吧?”


    “不敢不敢。”季然給她遞上雞腿,“我夾著尾巴做人呢!”


    兩人著拌嘴,填飽了肚子,然後直奔女裝區,沒注意到隔壁有個女孩子拿著手機拍了他們的照片。


    江棠前幾天用手機查過了,阮迪喜歡的那個牌子昨天會上新品,準備給她買一個包。


    奢侈品店,上新品,店裏客人很多。


    季然不由分說:“待宰的肥羊真多,我真搞不懂你們女人,衣服包包買那麽多,用得過來?”


    江棠勾唇,“你家一牆壁球鞋,你穿得過來?去年高價挖迴來的絕版穿過了嗎?”


    季然理直氣壯,“那能一樣嗎?我那叫收藏,收藏古董字畫一樣的,是興趣愛好!”


    江棠說:“以後當傳家寶嗎?”


    季然揚眉道:“如果我兒子願意繼承的話。”


    櫃上商品琳琅滿目,江棠的視線在新品區裏橫掃,尋找到目標,卻有人和她同時伸手拿到了包包。


    江棠轉頭,四目相對,兩人均是一愣,隨即,對方臉上染上了笑容,而江棠的臉色卻驟然一沉,唇瓣繃成一道直線。


    “姐姐。”女人美眸一挑,勾著紅唇,溫柔地喚了聲,“這麽巧啊。”


    這一聲姐姐,就像一根細細的刺,紮在江棠的皮膚上,不會有太大的疼痛感,卻能慢慢磨著皮肉,時刻提醒你它的存在,膈應,難受,恨不得拔之而後快。


    江璿,江棠同父異母的妹妹,兩人出生時間相差不到一個月,她的母親原是江柏峰的秘書,對外是秘書,私底下,確實江柏峰的豢養的小情兒,當江棠母親守著一間偌大的別墅日盼夜盼丈夫迴家的時候,她的好丈夫背著她在外麵跟自己的秘書顛鸞倒鳳,玩得不亦樂乎。


    江棠母親生江棠的時候難產,大出血,九死一生撿迴一條命,江柏峰卻帶著他的秘書借由出差,在外地遊山玩水。


    江棠從小沒得到過江柏峰幾分關懷,他很少迴家,即便迴來,對她也沒多熱乎,而且在江棠記事之後,每次他迴來,她聽到的不是他和母親的爭吵,就是母親的哭聲。


    八歲那年,她可憐的母親選擇了自殺,以極端的方式走得幹脆利落,她以為這樣就可以報複那個不願迴家的男人,可惜她不知道,她死後不過半年,屍骨都還沒化幹淨,那個男人就把他的小情兒和她的女兒領迴了家。


    江棠溫涼的臉龐沒有表情,目光森冷看著她,直接道,“誰是你姐姐?你不要臉,也別來惡心我。”


    江璿臉色變了變,很快又無所謂地笑了笑,視線越過江棠,看向她身旁的季然,出聲道,“季然,好久不見了,過得還好嗎?”


    季然亦是拉沉著臉,不客氣直接嗆聲,“隻要不看見你,我就好得不行。”


    江璿似乎也不介意,視線在江棠和季然身上來迴掃了一遍,語焉不詳:“沒想到我姐結婚了,你們關係還是這麽黏糊。”


    季然皺眉,“你什麽意思?”


    “我說你們感情好,讓我覺得好羨慕。”江璿聳聳肩,露出無辜的笑容,“算了,我知道你們不待見我。”她轉頭喊來導購,“麻煩你,這個包我要了,你再給這位客人拿一個新的給她吧。”


    導購雙手疊握在腹前,持職業的微笑,帶著歉意的禮貌道,“抱歉,這款包包現在隻剩最後一個了。”她看著江棠,“如果您確定要,我可以先詢問一下其他的分店還有沒有貨,若有,您可以留下電話地址,到時候直接調貨給您寄過去,可以嗎?”


    江棠臉上不見半點波瀾,不溫不火道,“我就要這個,現在就要帶走,調貨就讓給她吧。”


    導購一愣轉眼看著另外一位,“小姐,您看你是要調貨,還是要再看看其他款式?”


    江璿目不轉睛盯著江棠,不肯退讓,“我今晚有個晚宴,正好這款包包搭配我的禮服,我不能等,反正你整天呆醫院,也沒有用得著的地方,等一等又有什麽關係?”


    江棠泠泠道,“我用不用,跟我不願意讓給你,有什麽關聯嗎?”


    她說話的語調很平緩,但詞卻充斥著挑釁的尖銳。


    一旁的導購察覺到她們的針鋒相對,驚出一身冷汗,站在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更加不敢說話,生怕得罪任何一方。


    “姐……”


    “你可以稱唿我江小姐或者江醫生,張嘴閉嘴姐,你是多想跟我套近乎?”她剛說了一個姐字,就被江棠冷聲打斷。


    江棠的尖銳,到底是逼得江璿的笑容淡了下去,“江棠,你有必要這樣嗎?跟我搶了這麽多年東西,不累?”


    江棠好像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出離憤怒之後,唇角反而揚起淺淺的弧度,笑了,隻是那抹笑意不抵眼底,不緊不慢道,“你有什麽值得我搶了?江柏峰?江氏?還是你們現在住的那套別墅?你別忘記了,這些都是我丟在那兒的垃圾,是你跟你那不要了臉的媽跪著撿過去的。”


    “跟你搶東西?”江棠譏嘲地反問,“你也配?”


    江璿被懟得麵紅耳赤,卻沒有失去理智,沉默了片刻,又笑了笑,道:“你說你不要,事實上,你要得到嗎?這麽多年,爸爸連多看你一眼都嫌棄,要不是看在你還有點用的份上,爸爸連根本就不想認你這個女兒!說什麽你丟的,也不怕笑死人!”


    自從江爺爺過世以後,江璿也算不準怎麽才能戳到江棠的痛處,唯一能揪著的,也隻剩下這一點了。


    “江璿你是真不要臉!”季然瞪著她,忍住了動手的衝動。


    江璿愈發笑得明朗,“你是誰?我和她的事,誰讓你插嘴了?”


    “我讓的。”


    江棠聲音清透地迴她,但麵上仍舊波瀾不驚的,不氣也不急,似笑非笑道,“可惜,隻要我一日還是唐太太,他就一日不敢跟我斷絕關係,而你那個媽,就永遠都成不了名正言順的江太太。”


    這是對江璿前麵那番話的迴擊。


    江璿唇角的笑容驟然僵住,卻仍舊沒有發怒,鎮定道,“公眾場合,你我都是成年人了,沒必要這樣爭執,我也不想跟你吵,總之這個包我要定了。”


    江璿就是這樣,該忍則惹,而且忍耐力極強,她這股強韌勁,當真是跟她那個媽一脈相承的,甚至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趨勢。


    江棠眼皮一掀,涼涼睨著她,緩緩道,“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打從第一麵開始,她們兩個人,注定不能和平解決任何問題。


    江柏峰領江璿和她媽迴家的那天,是江棠生日。


    那時的江棠,因為母親的死,日夜做噩夢,有自閉傾向,但是所有人都沒發現,因為她本來就是一個不太愛說話的孩子,隻當她是沒了母親難過。


    保姆阿姨心疼她,特意給她做了蛋糕,說著好話哄著,試著讓半年沒說過一句話的她開心一點,結果她那個爸爸,迴來就板著臉讓她照顧他的另外一個女兒。


    江棠無法忘懷那一天。


    江柏峰抱著江璿,滿臉的慈愛,對她說,“江棠,她是你妹妹,叫江璿,以後你們就一起住了。”


    彼時江棠手裏端著一塊蛋糕,正準備吃,聽到這話,她看著江柏峰,沒說話。


    江柏峰望著她那雙又大又好看的眼睛,透著涼涼的色調,有種瘮人的穿透感,讓他感到渾身不自在,下意識沉著臉色,嚴聲訓斥,“爸爸跟你說話,你的迴答呢?”


    江棠像一尊沒有感情的精致娃娃,一動不動站著,就是不迴答。


    江柏峰一氣,大聲嗬斥:“江棠!”


    當時在場的人都被這一聲嚇了一跳,唯有江棠是木然的,一旁的阿姨怕江柏峰發脾氣會動手,忙出聲道,“先生,小姐她最近不舒服,都不愛說話,您稍微消消氣。”


    江柏峰的臉色這才稍微緩和,問了句:“叫醫生看過了嗎?”


    阿姨說:“看了,那先生,我先帶小姐上樓休息。”


    江柏峰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騙騙他懷裏的江璿盯著江棠,用稚嫩的聲音說:“爸爸,姐姐手裏的是什麽?”


    江柏峰說:“蛋糕,小璿想吃嗎?”


    江璿點頭,“嗯!”


    “好,我們去吃蛋糕。”


    江璿卻抬手指著江棠,噘嘴道,“爸爸,我就要姐姐的那個。”


    江柏峰看了看江棠,皺眉,“小璿,餐廳那邊的也是一樣的,我們自己去拿新的。”


    江璿卻不肯,癟著嘴撒嬌,“爸爸,我就想吃姐姐的,不行嗎?我不要別人的!”說著,還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


    江柏峰疼她,哭笑不得,隻當她是想跟江棠這個姐姐親近,於是抱著她走到江棠麵前,蹲身把她放下站在江棠跟前,對江棠說:“江江棠,蛋糕給妹妹,讓阿姨再給你切一塊過來,好不好?”


    江棠漆黑的眼珠子動了動,半晌之後,忽然說,“不要!”


    時隔半年,她終於開了口,隻有短短兩個字,由內而外地迸發出一種強烈的抗拒感。


    阿姨又驚又喜,還未來得及開心,就聽見江柏峰沉聲道:“江棠,你是姐姐,要懂得讓著妹妹,照顧妹妹,一塊蛋糕而已,重新再拿就是了,你這是鬧什麽脾氣?”


    在江柏峰眼裏,那隻是一塊蛋糕,對江棠來說,卻是當時的她,可以握住的全部,他叫她給江璿,就是搶走她的一切,她當然是不願意。


    江柏峰朝她伸手,半哄半命令,“給妹妹,嗯?”


    江棠一直看著江璿,自然也看到江璿嘴邊得意的笑容,八歲大的孩子,分得清善惡,江璿挑釁般的惡意,挑動了江棠最敏感的神經。


    就在江璿自以為自己成功的時候,江棠忽然抬手,把手裏的蛋糕對著江璿的小臉,狠狠一按,蛋糕嚴絲合縫地蓋住了江璿正張臉,徹底遮擋住那些惡意挑釁的目光。


    在場的打人都愣住,直到江璿驚天動地的哭聲響徹整棟別墅,江柏峰才迴過神,一把扣住江棠的手,毫不留情就是一巴掌。


    八歲的江棠,臉蛋還不及江柏峰一個手掌大,她瘦弱的身體被打得摔倒在地上,臉腫了,耳朵嗡嗡作響,鼻子也淌出一動鮮紅的血,她紅著眼睛,痛出了眼淚,但是她沒有聲。


    從那一刻開始,但凡江璿想要奪走江棠的東西,江棠就是砸了,也不會讓她得逞。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即使是一個包,她也絕對不會讓。


    江璿和江棠鬥智鬥勇了這麽多年,自然也是了解江棠脾性,她說不讓,就絕對不會讓,但她現在不怕。


    江璿直接無視江棠,轉頭對嚇傻的導購微笑著說:“馬上你動作快點,我不好讓蕭少爺等我太久。”


    導購聽到“蕭少爺”三個字,哪裏還敢怠慢,立刻打起了精神,隻能對江棠投去抱歉的眼神,“這位小姐,我再給您介紹其他的新款吧,另外還有幾款十分符合您的氣質,價位也跟這款一樣的。”


    江璿挽唇,微抬著下巴,對江棠說:“那麽,我就先走一步了。”


    “等一下。”


    就在導購和江璿準備離開結賬的時候,江棠忽然出聲。


    江璿迴頭,“還有事?”


    江棠走了兩步,來到導購跟前,她一米七的身高壓了導購半個頭,加之身上氣場又冷,嚇得導購一抖,瞪著眼睛含著幾分恐懼看著她。


    江棠微低頭,對導購綻了一抹溫柔的笑意,導購卻有種毛骨悚然的驚粟,直勾勾盯著她那那張過分漂亮的臉,閃了神。


    就在這時,江棠從自己的包裏摸出了一把小刀,江璿和導購都沒反應過來,她的手已經從左往手一晃,動作堪稱幹脆流暢,皮質的包包頓時裂開一道痕,那筆直整齊的裂開,宛如直尺精準刻畫而出。


    導購徹底懵逼了,萬萬沒想到,她會做出如此動作。


    江棠不慌不忙地對導購說:“我弄壞的,會付款買下,你不用擔心。”


    青臨城姓蕭的人不少,蕭家也不止那位二世祖,江棠不知道江璿口中的蕭少爺是不是蕭曄,但也無所謂。


    當然,江棠完全可以搬出唐遊川的名號來,但江棠不會這麽做,沒有任何理由,單純就是不屑跟江璿做一丘之貉,贏江璿,她有得是辦法。


    江璿的胸口宛如被塞了一塊棱角分明的石頭,繃著腮沉聲道,“江棠,你真是一個瘋子!”


    江棠側過頭,麵容清冷看著她,輕輕淺淺出聲,“各憑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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