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婉兮歎了口氣,從懷中摸出辰天宿給她的藥丸,她看著黑色的麥麗素,哦,是藥丸,她突然覺得不管怎麽樣,也必須讓之前的記憶迴來。


    哪怕是最後高信恭沒有救活自己,她也要讓自己之前記憶迴來。


    否則一個沒有前半生的人,死去也顯得不圓滿。


    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吃下這顆藥,現在她的後半生隻有五個月啊。


    唉,好想蕭裴琛。


    迷迷糊糊中睡去,然後又迷迷糊糊中被人搖醒,她眯著眼睛,眼前高信恭的臉在昏暗的營帳內還是熠熠閃光。


    “怎麽了嗎?”葉婉兮擁著被子坐起來,聲音有些虛弱地問道,明明睡了一覺,葉婉兮卻覺得越來越累了。


    高信恭看著葉婉兮臉上沒有半點血色,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果然一片冰冷,而且出了一腦門的冷汗。


    俊逸的眉頭輕輕地蹙起,看來這個蠱蟲發作地比他預測的還要早,本來至少要半個月至一個月方會發作的蠱蟲,竟然會提前這麽多天發作。


    葉婉兮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她看著麵前高信恭的,感覺他有些左右搖擺,葉婉兮緊緊抓著身下的被子,啞著嗓子說道:


    “二皇子,我好像有些不太舒服,可以讓大夫來給我切切脈嗎?”


    高信恭看著葉婉兮越來越粗重的聲音,而原本冰涼的額頭開始瘋狂地升溫,很快的,葉婉兮的意識開始漸漸地被剝落,她一頭栽在高信恭的懷中,高信恭咬牙一把抱起葉婉兮,朝著營帳外走去。


    “二爺。”


    “去準備馬車,立刻迴府!”


    “是。”


    高信然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了消息,匆匆忙忙地趕到高信恭身邊,看到毫無知覺的葉婉兮,心中也是猛地一跳。


    “二哥,她怎麽了?”


    “信然,去叫你母後立刻趕迴來!”說完高信恭便徑直鑽進了馬車之內,車夫狠狠一甩馬鞭,馬車便快速地往前飆去。


    高信然站在原地,想著方才葉婉兮的慘狀,立刻轉過身,派人去牽馬。


    高信恭和高信然的離開,讓狩獵突然變得十分乏味,許多人來就是來看高信恭或者是高信然的,現在他們兩人都離開了,大家頓時就覺得興趣缺缺。


    但是這樣隨著他們離開,好像也不太合適啊,於是就坐在火堆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說什麽話題。


    而這邊,高信恭抱著葉婉兮,朝著自己的房間衝去,一路上葉婉兮的體溫越來越燙,整個人開始漸漸地顫抖,痛苦的**從她的唇齒間溢出。


    蠱蟲,全麵暴動!


    將葉婉兮放平在床上,高信恭則坐在一旁,滿眼複雜地看著她。


    在蠱蟲發作的時間內,他是沒有辦法動手的,隻能夠等它肆虐完了,才可以進行施救,但是若是葉婉兮沒有熬過這段時間,那饒是他有萬千手段,也沒有辦法。


    床上的葉婉兮已經疼得緊緊蜷縮起身體,斷斷續續的**從唇間溢出,一雙嫣紅的嘴唇此刻沒有一絲血色,她緊緊閉起了雙眼,大滴大滴的冷汗沿著臉頰不斷地滴落。


    高信恭心中一疼,上前將葉婉兮抱在懷中,低低的歎息聲從口中婉轉發出,隻聽見寂靜的房中響起一句稍顯掙紮的話:


    “婉兮,你到底要我怎麽做?對你好,你害怕地不行,對你兇,我又不忍心,我想要抓住你,你卻惶恐地看著我。”


    “痛……”帶著哭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高信恭他掰開葉婉兮咬住的牙關,將手塞到她的口中,溫柔地說道:


    “痛就咬著我的手,不要想著尋死,恩?”


    意識模糊的女子,狠狠地咬上手掌,很快的手上便溢出鮮紅的鮮血。


    高信恭輕輕地撫著葉婉兮的腦袋,好似沒有感覺到手上的傷,一雙黑色的瑞鳳眼中翻湧著幽藍的光芒。


    將葉婉兮整個都抱在懷中,高信恭覺得心驚,葉婉兮怎麽會瘦成這副樣子,初遇她時,雖然臉色也不好,但是整個人至少也是勻稱的。


    想起在黑牢中的初遇,高信恭便覺得好笑,他當時就在想,怎麽世上還有這樣的女人,明明麵對著是難以忍受的遭遇,在她的口中卻好似泛著淡淡的白光。


    蕭裴琛這個家夥真是好運氣啊。


    就算有寧封從中插了一腳,葉婉兮還是完好無損地迴到了他的身邊,雖然她的身子已經敗落,但是她的靈魂卻不曾受到多少傷害。


    高信恭看著無意識咬著他的葉婉兮,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麽城府那麽深沉的寧封會選擇不碰她,並且放她走了。


    如果現在葉婉兮醒過來說,她要迴到蕭裴琛的身邊,他怕也是拒絕不了了。


    但是至少,現在他還在她身邊。


    唉,嚐試著能不能留下她吧,如果留不下,他到哪裏去重新找一個這麽有個性的女人啊。


    一夜的時間悄然度過,葉婉兮醒過來的時候,睜開眼睛,眼前卻是一片模糊。


    她努力地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景象才漸漸地清晰了起來。


    葉婉兮看著陌生的房間,心中有些忐忑,昨晚發生了什麽?她好像……蠱蟲又發作了……


    猛地打了一個寒顫,葉婉兮有些生無可戀地閉上眼睛,咋滴啊,真的是打算要弄死她了是嗎?


    嘎吱。


    門被打開,葉婉兮慌忙地縮到被子裏去,看著來人,原來是張伯啊。


    “張伯,咦,我已經迴來了嗎?”


    既然她已經看到了張伯,那便意味著她已經迴到了府中,她連烤肉都沒有吃到一口啊!


    “姑娘,你終於醒了,來把這碗藥給喝了。”張伯把藥端到葉婉兮的麵前,葉婉兮十分抵觸這碗藥,她以前在寧封那裏,感覺已經把這輩子的藥都給喝了。


    結果,來到這邊還是要喝藥。


    “可以不喝嗎?”


    “這種話,你可以跟將軍說。”


    葉婉兮癟癟嘴,那還說個毛線啊。


    一口悶了藥,張伯便端了一碗粥上來。


    葉婉兮現在身上沒有力氣,她慢慢地把粥都給喝下腹中,然後對著張伯說道:


    “張伯,這裏是哪裏?我想迴我自己院子。”


    “這裏是將軍的房間,昨晚將軍抱您迴來了,如果沒有將軍的允許,我還真是不敢把你送迴你的院子呢。”


    葉婉兮頓時尷尬地不知道該說什麽,於是隻能夠點點頭,靠在床上閉目休息。


    自此之後,高信恭會時不時地來看她,而且還直接在她的房間裏支起了一張床,葉婉兮一開始還害怕地要死,萬一高信恭要跟她一起睡,那該怎麽辦啊?!


    她怕她說她打地鋪,把床讓給高信恭都會惹他不開心。


    不過好在他十分體貼地直接置辦了一張床。


    而且高信恭那張床十分地豪華,葉婉兮心中吐槽,肯定是高信恭想要換床了,特地找了她這樣的一個借口。


    日子一天一天的度過,葉婉兮從每十天發作一次,開始變得兩三天就要發作一次,到如今一個月過後,葉婉兮已經疼地有些麻木了。


    但是,生活遠遠不僅僅隻是眼前的殘酷。


    當葉婉兮一天早上起床的時候,寬大的袖子無意中滑落,看到手臂上不知何時出現的一道傷口,傷口大約是二分之一的小手臂的長度,盤踞在白皙的手臂上,看起來有些猙獰。


    而且傷口處並不是十分地平整,不像是被什麽割的,而像是皮膚直接沒有規律地裂開。


    葉婉兮仔細打量著傷口,突然想起辰天宿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蠱蟲會漸漸侵蝕你的器官,然後你的皮膚開始開裂,每天醒來,身上都是血肉模糊的,最後死地也是在一片血泊之中,你的視力會漸漸地減弱,你的體力會下降地很快,最後甚至連一雙筷子都拿不起來。


    “所以……要開始了嘛?”葉婉兮低低地呢喃道。


    她將袖子放下來,手微微蓋住自己的眼睛,人這一生啊,有時候你不努力一下,還真不知道什麽叫做絕望啊。


    她的胃口開始變得越來越差,而且辰天宿的話簡直就是至理名言,她的視力開始緩慢地下降。


    這一天,葉婉兮醒過來,眼前的景象徹底一片模糊,任她如何睜眼閉眼,都沒有一點點用。


    葉婉兮抓著手指,唇角泛起無力的苦笑,視力都下降地這麽厲害了,那麽,她便無法畫畫了。


    而且最後,她會連畫筆都沒有辦法握住吧。


    今天早晨房間內很安靜,高信恭早就去上早朝了,張伯這個時候不會來吵她,葉婉兮忍了半天,終於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聲聲淒厲的哭聲在房間中縈繞。


    從大哭到抽泣,葉婉兮蜷縮在被窩裏,整個人都哭地無力,手臂會無意中磕碰到堅硬的東西,緊接著體內便會傳來一陣刺痛。


    自從第一條傷口出現後,她每天早上醒來,身上便會增加一條傷口,從一開始的絕望到最後的麻木,葉婉兮真的不知道她還能堅持多久。


    她不敢跟別人說話,生怕一張口就讓別人殺了自己,雖然這府中沒有女人,時常跟她接觸的也隻有高信恭和張伯,但是想到自己控製不住想要說出這種話,她就覺得很抱歉。


    ps:非常感謝138……5825的兩個大紅包~~~對於寧封,他會有一個完滿的結局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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