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兩人鬧得歡騰,殊不知在角落裏有一雙幽深的眼睛時不時便往這邊看一眼,不知道是怕被她發現,還是怕被她發現呢。


    “姐,你吃點不?”


    趙啟挖了一勺蛋糕往趙情深嘴邊送,後者嫌棄地推開這坨長得跟腎上腺一樣的東西。


    “走開!”


    “姐,那你喝點不,渴不渴?”


    “一邊兒去!”這明明是別人的婚禮,硬生生被趙啟弄成了聚餐,整天就知道吃吃喝喝,出息!


    “姐!”


    “我不吃!”


    ……


    趙啟摸摸鼻子,好不委屈。


    “人家不是說這個,你看那邊,開始宣誓了,新郎帥還是我帥?”


    趙情深刮了他一眼,“你……”最後的帥字還沒說出口,她轉過頭看到那張臉的時候,仿佛一切都靜止了。


    時間好像迴到了很多年前,那時候他們都穿著校服。


    羅傲把書立起來,賤兮兮地問她:“啊深,你說數學老師帥還是我帥?”


    “走開!”她認真盯著黑板上的解題步驟,嫌棄地推了推枕在她手上的男孩。


    直到最後被羅傲磨得沒有了性子,隻得扭過頭來看他,說:“你帥。”


    畫麵一轉,男孩長大了,校服白襯衫變成了西裝打領。


    “許羅傲先生,你願意娶齊思思小姐為妻嗎?愛她、忠誠於她,無論貧窮、富貴、疾病,直至死亡。”


    空氣突然安靜,所有人都認真地看著,等著新郎的迴答。


    “嗒!嗒!嗒!”


    先出聲的並不是新郎官,而是一雙精致的高跟鞋。


    鞋跟打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人群中一陣淅淅索索,接著是交頭接耳的議論。


    “誰啊?”


    “不認識啊!幹嘛的???”


    “哎呀,該不會是……”


    “啊?搶婚的啊?這麽猛?!”


    女子一身大紅v領長裙,及腰長發黑亮柔順,腳上踩著一雙俏麗的涼鞋,白皙纖細的小腿一抬一放,人群中一陣陣驚歎,名模身段啊!


    趙情深聽不到別人在說什麽,她眼裏隻有那個淺色燕尾服加身,胸前別著一朵豔麗巾花的新郎,羅傲——她的舊情人!


    高中畢業那年,仿若人間蒸發,趙情深無數次告訴自己,別難過,或許他隻是死了呢。


    齊思思瞪大了眼睛,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最後不知道絆到了什麽,一個踉蹌手裏的捧花竟然甩了出去。


    紅衣女郎伸手一攔,聖潔的捧花穩穩落在手心,從頭到尾,她的表情都沒有絲毫鬆動,依舊孤傲,依舊冷若冰霜。


    許羅傲就定定站在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踩著蓮步向自己走來,他眼底的神情讓人以為那人才是他的新娘子。


    “阿深,你來了?”


    一聲淡淡的問候恍若隔世,趙情深鼻頭一酸,卻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曾說過要踩著七彩祥雲來娶她的人,如今卻變成了——


    “是啊,時隔五年。我踩著七彩祥雲,來取你——狗命!”


    明明是一個悲傷的故事,但趙啟卻一個沒忍住“噗呲”一聲就笑了出來,引得觀眾頻頻側目,他連忙收拾好表情,換上一副心痛的樣子。


    “羅傲?”趙情深隻覺得諷刺,什麽狗屁名字,全都是假的,不過就是去了個姓氏罷了。


    “嗯,許羅傲!”對不起,一直沒能告訴你。


    胸腔裏有千言萬語,趙情深不敢張口,生怕眼淚會不爭氣地掉下來。


    緩過神來的齊思思慌亂地衝到兩人之間,“情深,我和羅傲……要結婚了!”她眼底毫不掩飾的戒備讓趙情深想笑。


    一個是她的死對頭,一個是她的前男友。這樣的組合——倒也清奇,狗男女!


    趙情深抬腳向許羅傲走去,卻不料齊思思發狂一樣衝上來攔著她,趙情深手一甩。


    “趙情深,我不許你……啊!”


    “滾!我不打女人!”


    許羅傲覺得,這或許是他五年多以來最舒暢的時光了,趙情深來了,她是不是來帶他走的?他有那麽一瞬間差點控製不住自己,他很想趙情深一怒之下拉著他就跑。


    但是他腦海裏有一個清楚的聲音告訴他,他不能。


    “需要解釋嗎?”趙情深想,這是她給羅傲最後的機會,若是他……不!沒有若是!


    許羅傲搖了搖頭,眼眶猩紅,笑容卻是燦爛的。對不起。


    趙情深的喉嚨嚨一哽,伸出右手,空蕩蕩的地方什麽都沒有,就當大家都以為趙情深會一巴掌扇過去的時候——趙啟屁顛屁顛地遞上一杯紅酒,滿的!


    神助攻。


    她把酒杯舉過許羅傲頭頂,慢慢傾斜,最後鮮豔的液體順著他的發絲一直流到襯衫領口。


    “我,趙情深,在此衷心祝願許羅傲先生求子不得,畢生尋醫問藥,老年兒孫滿堂。與齊思思小姐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高腳杯摔落在地,清亮的碎裂聲傳遍宴會廳的每一個角落,玻璃碎片四處亂彈,在趙情深的腳踝上劃出一道痕跡,鮮紅的血液順著傷口滑落,最後融入到同色的地毯上,無聲無息。


    趙情深昂首挺胸地轉過身,冷笑道:“不守紀律的同學,沒有資格和班長在一起!”


    “班長!”眼看著趙情深越走越遠,許羅傲急切地衝她的背影大喊一聲,眾人以為這是要加戲了,莫非……要逃婚?


    卻不料新郎隻是哽咽著說了一句:“你短頭發……更好看。”


    這是年少的趙情深無數次纏著許羅傲問的問題,但每一次的迴答她都不滿意,短發數載,卻在許羅傲離開的那一年,趙情深蓄起了長發。


    她嗤笑一聲,並未迴頭。


    火紅色的倩影消失在大殿門口,隻留下一句空靈的迴聲。


    “你他媽瞎啊!”


    新郎眼底沒有傳說中的星辰大海,倒映出的隻是漸漸遠去的紅色裙擺,他說:“我願意!”


    趙情深的傲氣隻夠她撐到出了禮堂,眼淚啪嗒啪嗒止不住的掉。


    負心漢,負心漢!她狠狠罵了幾句。


    趙啟追出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到趙情深的影子了,路邊還有一個人跟他一樣急切地四處張望,趙啟一看,“喲,這麽快就換好衣服了?!”


    “人渣!”


    趙啟指著路邊那個深色西服的男子大罵,要不是怕迴去被他爸揍,他一定會衝上去跟他打一架!


    許清白一臉茫然,隨即又有些惱火。


    著急去找趙情深的趙啟並沒有注意到,方才的新郎與眼前這個人乍一看長得有點像,但多瞧兩眼便覺不同,一個俊朗陽剛、一個清冷儒雅。


    他們,是兩類人。


    許清白站在陽台邊發呆,一聽到汽車聲連忙低頭往下看,隻一眼又失望地收迴視線。


    趙情深一直都沒有迴來,直到深夜他才收到一條簡訊。她說今天一高興就玩嗨了,晚上去朋友家湊合一晚,讓他早點睡。


    許清白不知該喜還是該悲。


    難得她在這種時候還記得自己,他看著鏡子裏那張俊美的臉,冷笑出聲。


    第一次見麵,趙情深盯著他的臉出神,昏迷時曾聽她細細呢喃,想來那應該是一句:“阿羅。”


    羅,便是許羅傲!他的親弟弟,也是——宿敵!


    “趙小姐在七號公館。”


    許清白拿起外套便往外走,在門口頓了一下,最終還是掏起趙情深的車鑰匙。


    許清白趕到的時候趙情深已經喝的爛醉如泥,蹲在牆角哇哇大哭,她的高跟鞋隻剩下一隻,衣服也沾滿酒漬。


    他還記得早上出門的時候,趙情深拉著他問了一早上這件衣服好不好看,她說她這次要豔壓群芳。


    他點點頭,眼睛裏藏不住的驚豔。


    趙情深摳著牆壁站起來,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外拖,她搖搖晃晃地不小心踢到了路障,一個踉蹌整個人向前撲去。


    許清白連忙跑過去,卻不想有人比他更快。


    “我的大小姐,拜托你看看路好不好?”


    時芊芊吃力地把癱坐在地上的趙情深抱起來,“我說姐啊,摔疼了沒有?”


    “哇!”


    趙情深原本還有些愣愣的,怕是摔傻了。一聽到時芊芊的聲音頓時放聲大哭,稀裏嘩啦地勸都勸不住。


    時芊芊隻好任由她把自己新買的小裙子當作鼻涕巾,看一眼趙情深又看一眼衣服,一個是心疼,還有一個……是肉疼!


    許清白隻好眼睜睜地看著趙情深被時芊芊拖走了,他知道這個女生,趙情深的動態裏經常出現,這個時候自己過去怕是不合適。


    先不說會不會被時芊芊當作是許羅傲暴打一頓,趙情深應該也是不想看到他的吧。


    第二天許清白去接趙情深下班,她昨天沒開車,錢包也被自己從酒吧門口撿了迴去。


    他下班早,到的時候趙情深應該是剛忙完,正站在走廊裏跟一群白衣天使說笑呢。


    “小趙啊,這膝蓋怎麽腫了?”


    一個大姐擼起趙情深的裙子,嘖嘖歎息,多好的一張皮啊,被她糟蹋成這樣!


    “嘿,還能因為什麽,摔的唄!你們可別忘了,我們的趙醫生可是走到哪都能摔上一跤的!立誌摔遍天下!”


    一群女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趙情深火了。


    “胡說!我怎麽就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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