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tract13


    手心裏牢牢抓著的那節指頭骨節分明,知霧順著梁圳白的視線往下看,愣了一秒後急急鬆開:“抱歉!”


    她的脖頸透出淡淡的粉紅,不知道是熱的還是不好意思。


    總之接下來收拾東西交還胸牌,再也沒迴頭看過他一眼。


    比賽結束,頒獎儀式通知安排在後一天,到時候隻需要隊長代表出席即可。


    散場前幾人和在醫院住院的官致風打了個視頻,告訴了他這個喜訊。


    他掙紮著從床上坐了起來,不斷地追問賽場上的一些細節,最後聽完尤其鄭重地給知霧比了個“牛逼”的手勢。


    “我就知道霧姐,找你幫忙算是找對人了!以後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直接開口就行,我必定鞍前馬後為大小姐您效勞,甭和我客氣!”


    知霧被他逗出聲笑:“別貧了,好好呆著養病吧。”


    “走啊,這大喜的日子,總得找個地方好好慶祝犒勞一下,”解正浩提議道,“等會兒大家換完衣服,校街西那家大排檔見,今晚不醉不歸啊!”


    知霧愉快地應了下來,先迴寢室把穿了一天的正裝換了。


    皮筋解開,順直長發重新披散了下來,在燈下漾出一圈淡淡的光澤,她又變迴了以前那副文靜溫柔的模樣。


    但是知霧知道,自己變得不一樣了,雖然看到鏡頭的時候那份恐懼感還是不能做到完全消除,但是至少不會再絆著她往前走。


    她是作為辯論隊的替補上場,到時候獲獎獎項標明的也是團體,最佳辯手的獎狀還沒下發,沒有什麽能證明她今天的優異表現。


    但是此時此刻她特別想打個電話給母親,提前和她分享這份喜悅,告訴她自己已經能夠鼓起勇氣克服,又長大了一點。


    手機顯示著撥號頁麵,但是直到通話時間用盡黑了屏,對方也沒有接這個電話。


    知霧原本喜悅的心情冷卻下一點,猜測是不是工作太忙了沒有聽見,又小心翼翼地重新撥了一個過去。


    這一次晏莊儀終於接了電話。


    知霧臉上立馬切換上淡淡的笑意,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對麵傳來極其耐煩的聲音:“你打電話又有什麽事?能不能讓我省點心,你們兄妹倆專挑今天給我找不痛快是吧?”


    知霧心下發沉,將原本要說的話咽了下去:“哥哥……怎麽了?”


    “你哥他在國外公司幹得好好的,非要迴國,攔都攔不住!董知霧,你來評價一下你哥哥,哪裏做錯了?”


    知霧的哥哥董知霽和她相差三歲,還在上高中的年紀就被家裏安排出國留學了,一出國就是四五年沒有迴來。畢了業美名其曰鍛煉,繼續被安排留在國外的公司工作,兄妹倆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見過。


    從小到大,晏莊儀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在董知霽犯錯誤的時候,讓知霧評價他哪裏做錯了。


    她知道哥哥在妹妹麵前自尊心強,這句話就像是一個魔咒,折騰著兄妹兩個人。


    而她卻樂此不疲地玩這個遊戲,好像找到了拿捏董知霽的把柄。


    以前知霧還小,家長權威大過天,她看著晏莊儀的臉色,不情不願地把一些違心話說出了口。


    可是現在知霧已經長大了,聽到這句話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有點惡心想吐。


    “哥哥隻是想迴國,沒有錯。”知霧平靜說完這句話,沒聽對麵的晏莊儀是什麽反應,直接大著膽子把電話掛斷了。


    實際上知霧第一次做這樣沒禮貌的事,內心十分忐忑不安,心跳跳得尤為急促。她下意識地抓上胸口,抓了個空。


    怎麽又忘記了。


    董知霽出國前送她的那根鏈子已經丟了。


    上次她特地白天去了一趟酒吧找,幾個人在吧池附近反反複複兜了好幾圈,也沒有找出個所以然來,大概率是已經被人撿走了。


    知霧的心情更糟糕了幾分。


    想到之後的慶功宴,她勉強將注意力重新拉迴打扮自己的身上來。


    換好衣服出門前,知霧帶上了梁圳白的那把傘,打算趁著這次機會將東西還給他。


    正值飯點,校門口的幾家大排檔生意都很火熱,整個店裏幾乎坐滿了人,連店外也擺了好幾桌。


    知霧過去的時候,梁圳白他們已經到了,解正浩朝她揮了揮手,示意了位置。


    幾個男生給她留了位置,好巧不巧正好是梁圳白旁邊,知霧大方過去坐下。


    他換了一件款式最簡單的白t,顯得腰身勁瘦,狹長的丹鳳眼噙著分熟悉的冷淡。


    “看看菜單,我們都已經點過了,你喜歡吃什麽自己加。”解正浩他們一看就是經常來這的熟客,早就按照自己平時的估量將四人份的特色菜點好了。


    知霧比較少來,偶爾看到幾個不認識菜品,還挺新奇,結果立刻被嚐嚐新菜品為由攛掇著點了兩個。


    “那就要這個蔥油淡菜肉和蝦姑羹,”知霧點完後立刻開始擔憂,“要是不好吃怎麽辦?”


    “不會的小姑娘,”服務員樂嗬嗬地收走她手上的菜單,“我們店都開了好幾年了,嚐了你要是覺得口味不好吃包退的。”


    “就是,我不相信你還不相信老板的廚藝嗎?”解正浩悻悻道。


    知霧心裏那幾分不自在在三言兩語中消散了,笑了笑開始安心等菜。


    她吃飯前要用開水將餐具都燙一遍,光燙自己的不夠,見其他幾個人都沒動作,幹脆將他們的碗也接過來燙。


    好不容易折騰完,知霧聽到耳畔傳來一聲淡淡的“伸手”。


    她手比腦子更快一步地伸出去,而後才恍惚意識到,剛剛說話的人是梁圳白。


    他從口袋裏掏出了個粉色的瓶裝東西,上麵還有個幼稚的卡通粉兔子。


    因為那東西和他周身的氣質實在是太違和,知霧忍不住直直地盯著他瞧。


    手心傳來一陣涼意,緊接著一股很淡的水果糖的香味,混合著酒精的味道彌漫開來。


    “揉搓一下,”梁圳白言簡意賅地說,“不是說吃飯前得要洗手。”


    知霧的手幾乎是機械地在動,聞言終於有些遲鈍地反應過來,這是那種隨身攜帶的免洗洗手液。


    “這個東西哪裏來的?”她看著自己的手變得既香又幹淨,心情都舒暢了不少,唇角挑起笑容,“很好用。”


    旁邊的解正浩磕著瓜子正好聽到這句話,默默翻了個白眼。


    還能哪來的?剛剛繞路去超市買的唄,還是正版聯名,價格不便宜。


    他就說什麽時候他圳哥變得這麽娘們唧唧了,還隨身帶這麽一個少女心的小東西。


    梁圳白麵無表情地將那瓶小瓶的洗手液放到知霧手邊:“買東西促銷送的贈品,你喜歡的話送你。”


    知霧明顯很喜歡,道了謝高興地接過來,並問:“你們去買什麽了?”


    他輕咳一聲,沉吟道:“傘。”


    “我的傘剛丟了,所以去買了一把新的。”


    知霧一愣,一下子想起自己包裏帶來準備還的那把。


    所以其實那天晚上,不是梁圳白把傘放在那裏,而是他不小心丟了嗎?


    她沒來得及繼續深入往下想,因為很快菜和酒就上來了,場子重新熱鬧起來。


    梁圳白點了幾瓶啤酒,怕知霧不能喝又另點了一瓶果汁。


    結果酒上來後,知霧是第一個伸杯子的。


    他挑眉質疑:“你能喝?”


    知霧喝不太慣酒,但在今晚的氛圍下又有些躍躍欲試,於是嘴硬道:“度數又不高,為什麽不能喝?”


    梁圳白估摸著量給她倒了半杯。


    酒杯都倒滿上了,幾個人的杯子靠在一起,齊聲慶賀道:“恭喜奪冠!”


    隨後大家各自將酒一飲而盡。


    知霧喝得有點急,沒嚐出什麽味道,隻覺得氣勁挺大,迴味有點苦。


    但因為酒是冰鎮過的,在夏夜裏勉強還算爽口,她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所有的鬱結和不快都隨著酒意漸漸被拋之腦後,知霧在這煙火繚繞中,看著梁圳白時不時和朋友們閑聊,好像找到了一點微醺時刻的意義。


    等到大家差不多吃飽喝足準備散場。


    梁圳白起身打算去結賬,卻見邊上的知霧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包還放在座位上。


    他的眉宇在沒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擰起來,抓著還在哼歌的解正浩問:“人呢?”


    解正浩連忙順著場子找了一圈:“不知道啊?可能去洗手間了吧。”


    “不可能,”梁圳白想也不想地反駁,“她如果要去會問我。”


    這話出口,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那就說不好了,要不你給她發個消息問問?”


    梁圳白毫不猶豫地打了個電話。


    最後鈴聲卻是從他們吃飯的桌子底下傳來的。


    他掀起桌布一看,知霧和個小蘑菇似的蹲著,目光焦急,不知道在找什麽。


    “董知霧,”梁圳白看出點不對勁,但介於她臉色很正常,便也沒多想,“我們得走了。”


    “我掉東西了……我掉東西了……”


    她的臉被塑料布映得紅撲撲的,口中喃喃,完全沒搭理他。


    梁圳白將桌布放了下來,和解正浩他們說了一聲:“你們先走吧,她東西丟了,我幫她找找。”


    “那行,我們先迴寢了,她今天喝了酒,你記得把她送迴去。”解正浩勾搭著陳賓柏的肩,先走一步。


    他們兩人走後,梁圳白單膝跪地重新蹲了下來。


    他高大的身子在這片逼仄角落有些局促,但仍然耐心垂睫問知霧:“掉了什麽?你先出來,我幫你找。”


    話音剛落。


    知霧忽然悶不做聲地迴身一把抱住了他的肩膀,腦袋“咚”一聲重重地磕在了桌板上。


    “情書……”她有些意識不清地哽咽。


    “給你的情書……你丟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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