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官者不思報效朝廷.不知體恤百姓者死.這是吳王授意亦會是本官今後的作派.”大奎抿了一口燒刀子.烈酒入口辛辣勁猛.大奎不禁皺了皺眉頭.潘磊隻是默默不語.大奎咽下烈酒深唿一口氣.良久才續道:“本官已將你之堂兄潘苛及江西鹽政使司傅泰來斬首.你貪贓枉法身犯死罪.本官向來隻誅首惡.你家人無罪卻身受池魚之殃.你隻要說出香泉坊的幕後之人.本官可將你家人保全.”


    見潘磊仍是默默不語.大奎續道:“你已為我所擒.外人知道此事擔心你泄密.你覺得你的家人能否保住‘性’命.


    潘磊聞言索‘性’閉了雙目.歎氣道:“我若不說.你自然不會去查訪他.如此我家人可保.我若說了便是將我家人白白葬送了.”


    大奎微微一笑.伸筷子夾了一口牛舌放在口中慢慢咀嚼.不盡滿意的點點頭.潘磊半響不聞大奎說話.不禁睜開眼卻見到大奎一臉的滿足.在低頭看了看擺在地上的菜肴:一盤豬耳.一盤牛舌.一盤‘花’生.一隻熏‘雞’.如此普通的菜肴大奎竟也吃得津津有味.潘磊真不明白大奎這二品大員是怎麽當得.


    按說大奎的品級.每頓山珍海味也不在話下.當然前提是大奎要會做官.如何叫會做官.會斂財並與上下關係周旋得當便叫會做官.與上級‘交’好.是為了不穿小鞋.與下級‘交’好是為了不挨背後刀.俗話講:閻王好鬥.小鬼難纏.便是這個道理.


    可惜自己的堂兄不知韜光養晦.終於‘露’出馬腳反連累了自己.都說物極必反.做官斂財也需有度才好.可自己明明不算大貪卻也落得身陷牢獄.況且家人安危也自難保.如此一說豈不是人生官場一大敗筆.想到這裏.潘磊深深歎息了一下.


    大奎咽下口中‘肉’食這才坦言道:“你若被斬首.那劫持你家人的人定會覺得你家人已無利用價值.如此一來你說他會放過你家人還是殺了他們.”


    潘磊心中煩躁.所幸伸手抱了酒壇就口一通狂飲.一時間烈酒入喉直辣的涕淚橫流.良久潘磊放下酒壇已是雙目赤紅酒漬滿前襟.大奎的這個問題讓他很難迴答.他也沒法迴答.隻能以酒消愁借以釋懷.


    大奎轉頭從尺餘見方的氣窗看了看天‘色’這才道:“此刻已近卯時.再有三個時辰你便會身首異處.從此與你的家人‘陰’陽兩隔.不過隨後不久你的家人便會與你相會.若你真心想你的家人平安無事不妨早早說出家人的下落.本官會在消息未及傳遠之時救出他們.”


    潘磊聞言不禁雙目望定大奎.顫聲問道:“此話當真.”


    大奎也是雙目炯炯.看了潘磊半響才道:“本官言而有信.豈能謊言欺騙.”


    潘磊望著大奎道:“如此我便賭上一迴.我家人在江北廬州.如今廬州尚在元朝的掌控之下.如果你能把我的家人安然救出.潘某便說出香泉坊的內幕.”


    大奎聞言不僅有些吃驚.當下問道:“香泉坊是元庭細作.”


    潘磊微微一笑.沉‘吟’片刻才道:“吳王雖盡取江南.但元朝經營天下近百年.江南之地有些許元朝細作也不稀奇.”


    大奎聽到這話心中雖是明了.但卻不禁發寒.兵法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吳王在江北廣布密探.元朝在江南耳目眾多.如此一來卻是半斤八兩勢均力敵.當務之急隻有盡快查探出細作的所在.並一一鏟除才是上策.


    但經此一事不難看出.大明官員中亦有通敵之人.隻是敵在暗處我在明處.卻該如何下手方為上策.


    潘磊見到大奎愁眉不展.不禁苦笑道:“你既然沒有把握救出我的家人.何必再來相擾.潘某便坐等午時三刻身首異處便了.”


    大奎聞言這才警醒.不由問道:“為百姓民生.縱是萬難有死而已.但本官卻不知道.你心中究竟知道多少隱秘之事.值不值得本官勞心勞力.”


    潘磊聽了這句話哈哈大笑道:“不管你能不能救出潘某的家人.潘某都先道聲謝.張大人隻管放心.隻要我能見家人最後一麵.必當送達人一份厚禮.”


    大奎好奇的問道:“可否先知會一聲是什麽嗎.”


    潘磊神秘道:“一份名單.這番名單‘交’到大人手中.大人可否放潘某一條生路.”


    大奎嗬嗬笑道:“你若給本官一張菜單.本官卻如何能放你.”


    潘磊再次哈哈大笑.良久才道:“想不到張大人鐵麵無‘私’.竟又如此風趣.”潘磊緒而神‘色’一正道:“一份元庭在江南的勢力名冊.其中包含了江湖組織及大明高官十餘人.”


    大奎聞言心頭一顫.轉瞬點點頭道:“你且說說你家人究竟在何處.該怎麽去找.”


    潘磊看著大奎良久.這才沉聲道:“潘某本為廬州人氏.廬州經元明兩方反複更替易主時.元庭以我家人為要挾‘逼’我南下.後有內應舉薦我作了這泉州知府.我夫人馮氏及兩個孩兒如今下落不明.但據我所知應該還在廬州.”


    大奎聽到這裏不禁皺眉.這潘磊的家人自己有沒有見過.卻如何能找得到.潘磊似是知曉大奎所想.隨即道:“在我家中書房的牆上有我夫人的畫像.大人可著人去取來細細查看.在書房的書案上邊的櫃子裏還有我夫人的信物.其外在…….”


    大奎聽的有些頭大.連忙伸手止住潘磊的話頭道:“所需什麽你自去取來.本官便在此等候.速去速迴.”大奎說完便又開始自斟自飲.吃的不亦樂乎.


    潘磊不禁問道:“你不怕我半路‘私’逃.”


    大奎嘴裏嚼著一塊豬耳.含糊道:“你若要跑早就跑了.還會等到現在.本官知你是言而有信之人.故此你自去便了.”


    潘磊笑了笑.站起身竟真的出了牢‘門’走了.誰知潘磊剛走.狗剩與石頭便進了牢房來到大奎身邊.狗剩不禁開口問道:“大人.您便放心潘磊自去.”


    大奎嘴角帶著譏笑.半響才道:“潘磊的武功不弱.你等皆不是對手.但在本官眼裏卻是不足一曬.潘磊知我威名.故此不反抗不逃脫.本意便是托我救出其家人.他平日裏雖是‘花’天酒地.不過是蓄意掩蓋而已.此人至情至‘性’不像是‘奸’詐齷齪之徒.你等放心.不用半個時辰他便會迴到這裏.”大奎說著便又喝了一口酒.


    石頭不禁問道:“大人.若是他逃了卻又如何是好.”


    大奎嗬嗬一笑:“本官雖是不諳世事.但看人還是頗準的.一個人是好是壞一眼便看得出.好人一臉正氣.壞人一臉邪氣.所謂相由心生便是這個道理.”


    石頭聞言不禁扭捏問道:“大人.您看小人是好人還是壞人.”


    大奎憋了一眼石頭搖頭道:“你不是壞人也不是好人.”


    石頭忙問道:“那是為什麽.人總是分好壞的.”


    大奎戲謔道:“傻子怎麽會分好壞.”說罷大奎仰天哈哈大笑.


    石頭臉一紅便不再多話.狗剩卻又靠到身前問道:“大人.那您看我是好人壞人.”


    大奎端詳狗剩半響才道:“你的麵相不好推斷.你很聰明.但就怕聰明反被聰明誤.一個人一生作惡.卻在臨死前做了善事.那麽他便是好人.因為這個人知錯能改.所以算做好人.一個人一生行善.卻在臨終之時做了壞事.那麽他便是壞人.好人壞人往往隻在一念之差.一個人一生作惡容易.一生行善卻很難.所以早有先賢言道:人間正道非坦途.”


    狗剩聞言略有所思.隨後問道:“既如此若是一生作惡.故意在臨終前做好事以圖好人之名又如何.一個人一生向善.卻在臨終前不小心做了錯事又當如何定論.”


    大奎借著三分酒意徐徐道:“天地分‘陰’陽.人亦分男‘女’.而人之‘性’情則分善惡.故此說善惡隻在一念之間.若以功利心右之便有違天道.種善因得善果.一切皆由天定.”


    狗剩不禁支吾道:“人都說好人無長壽.禍害遺千年.北宋嶽武穆忠心為國卻為何落得身首異處.那秦檜‘奸’險狡詐為何卻壽終正寢.”


    石頭不禁糾正道:“秦檜是病死的.算不上壽終正寢啊.”


    狗剩猶自強辯道:“那也比被人家看頭強.”


    大奎嗬嗬笑道:“不要吵了.嶽武穆雖身遭血光之災.但卻為後人敬仰.秦檜雖是一時得勢卻被後人唾棄.一生的忠義喚來的自然是忠義之名.一生‘奸’詐換來的無非是無盡的罵名.由此可見正者為人稱道.邪者為人詬病.你們想想.從古至今享受香火供奉的都是什麽人.文武二聖孔子關公.一為儒學鼻祖.一為忠義楷模.廟裏供奉的佛祖菩薩保佑眾生.便是那殺豬的屠戶供奉的祖師張三爺(張飛)也是勇者的化身.如此說來你等可知曉什麽人會為萬民景仰.什麽人會為世人唾棄了.”


    狗剩石頭二人不禁皆是點頭道:“是啊.百姓自然供奉好人善人啦.”


    大奎嘿嘿笑道:“你等在這裏打擾本官喝酒.再不出去本官便將你二人拿去供奉了.”


    是啊.隻有死去的人才會被供奉.活人被供奉的還真真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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