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步弘無故墜下,梁仕銘先是以驚,緊跟著毫無顧忌地竄跳上去,一個猛撲抓住了步弘一隻手。這一抓雖暫緩了步弘的下墜,卻發覺自己也跟著一同向坑中緩緩滑去,而視線竟也漸漸模糊了,原是方才跳得過猛,額頭被一旁山棱刮破,汩汩鮮血正順著額頭流至眼角。


    此時,懸在半空的步弘正咿咿呀呀地拚命喊叫著,梁仕銘深知他的心思,狠狠地道:“步弘,你不用喊,我是不會走的!”他強忍著手臂拉扯的疼痛,任憑鮮血遮住眼簾,隻死命拉著不鬆。


    在這生死之間,步弘的頭腦竟忽然一片空蕩,隻覺得記憶碎片似海嘯般向自己襲來,煌煌天雷之聲、父母悲痛的眼神、蕭大哥的背影、真兒的哭喊、梁府的關懷,以及自己失聲變啞時的絕望......侵襲過處,隻剩下絲絲的淒涼與不甘,而與此同時,耳邊又傳來梁仕銘的唿喊聲。


    “步弘,你堅持住!別亂動,我這就拉你上來!”梁仕銘激動地喊叫著,比起方才的絕望,此時的他反倒有些欣喜。因為方才在他胡亂摸索之中,居然拽到了一根枯藤,雖不知這枯藤能否承受二人重量,但眼看已然沒了力氣,再耗下去也是死路一條,於是便不再多想,當即將全身力氣孤注一擲地放在了枯藤上,與此同時膝蓋死死地抵著地麵,死命地往上拉......


    一寸、兩寸......


    一尺、兩尺......


    趕在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前,終於把步弘拽出了深坑。


    死裏逃生,命之所幸。二人攤躺在地,半天沒有動靜。


    良久,步弘勉強站起來,從身上扯下布條,為梁仕銘收拾傷口。看著灰頭灰臉、驚魂未定的彼此,二人相視無語,繼而卻咧開了嘴。


    死裏逃生的喜悅,對於兩個勝似手足的主仆來說,無以言表。


    就在此時,梁仕銘發現步弘的目光不經意間劃過遠空後,麵色驟然凝重起來。


    梁仕銘遂也扭過頭看去,不遠處即是山緣懸崖,那裏除了高天浮雲、崇山峻嶺外,再無其他。


    “步弘,你看什麽呢?”梁仕銘剛及問道,卻見步弘一溜煙跑開了,於是忙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


    一陣狂奔梁仕銘停了下來,因為前方不遠即是萬丈懸崖,而自己左側,則有一道兩丈高的山坎,此時步弘正在上麵張望著。


    梁仕銘當即也要爬上去,但試了幾次無功而返,山坎太過陡峭根本沒有下腳的地方,繼而他發現山坎在靠近懸崖的那一段不似十分陡峭,忙跑過去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


    一番心驚膽顫地攀爬,來到山坎上梁仕銘這才發現這裏別有洞天,原來是一處平坦無垠的開闊山坪。


    來到步弘身旁後,梁仕銘剛要張口,卻被步弘猛地拉低身子,緊拉著帶他藏在了前方不遠處的灌木叢後。


    “步弘,怎麽了?”梁仕銘蹲下後不解地問道。


    這時卻見步弘臉色難看地向半空中指去,梁仕銘擎眼一看,不禁失聲要叫,好在步弘及時捂住了他的嘴。原來他清楚地看到步弘所指的遠空,正懸浮著一個濃黑的煙團,而在惡風凜冽的煙團之中,似是有個人形隱在其間。梁仕銘自認飽讀詩書、博覽雜文,但眼前荒誕情景卻讓他徹底懵住了。


    步弘並沒去在意梁仕銘的瞠目結舌,也沒去猜度他是否已經相信神仙道法了,隻雙眼緊盯著煙團,臉上充斥著無際的恐懼。


    “在那!”


    二人此刻忽聽得遠處依稀傳來一聲稚嫩的叫喊,順聲看去,一群道人正自山坪左側急匆匆地向煙團趕去,跑在最前麵的一個小道士,正指著遠空煙團向身後人比劃著。


    此一行人,正是徐宗主與他的四個徒弟,跑在最前麵的就是小十一。


    灌木叢後,梁仕銘與步弘恐被人發現,忙又壓低了身形,與此同時就聽到一個聲音自遠空炸響,“在下不請自來,還望徐宗主勿怪!”


    梁仕銘聽到這聲音很大,卻十分的幹枯嘶啞,讓人聽後似百爪撓心一般,他不顧步弘的阻攔,紮著抬頭尋聲看去,隻見遠空煙團此刻已降至距地十餘丈的半空,剛才那嘶啞的聲音正是從煙團中傳來。


    比及此時,徐宗主一行人遠遠站定,一臉凝重地向半空煙團看去。


    懸於半空且通體洞黑的煙團,似是一個碩大的蜂巢般,足有一間草屋大小,周圍濃重似糨的黑雲夾著冽風往返纏繞,速疾如電,目不以辨。煙團雖距地十餘丈開外,但其下幾丈方圓內的土地皆被熏成殷黑一片,仔細看去煙團之中隱約有個人形,似在低首,亦或是在仰身,讓人捉摸不透,倍感恐懼。


    徐宗主眾徒之中除了小十一外,個個身經百戰,但所遇者無非妖邪鬼魅,像這般不靠任何憑仗便能騰空飛行之輩,僅在傳言中有所耳聞,如今親眼見到不禁暗自生驚,繼而也都理解方才小十來報之時為何驚慌失措了。此時眾道士不覺倒吸一口冷氣,繼而如臨大敵一般,擺出了禦敵的陣勢。


    此時的徐宗主也是心生驚詫,在自己所知曉的旺門散派之中,除了當今青城一派可以禦物遁空外,其他哪裏還有如此異能?如今見這怪人遁空洶洶氣勢,不由得心頭一緊。


    片刻停頓,徐宗主上前一步,衝著煙團禮道:“這位仙友,請將法號賞下來吧。”


    “遊野散人,不值一提。”煙團裏答道。


    徐宗主眉關緊躇,問道:“敢問,仙友前來有何貴幹?”


    “無他!”煙團裏煞有其事地道,“一取你镔鐵棍,二取你象牙印,三......”


    “大膽妖人!”不待煙團之人再說下去,陸野子瞪著母狗眼搶罵道,與此同時把手中的镔鐵棍又往身後藏了藏。


    煙團妖人嘶笑一聲,慢條斯理地道:“哎,我還沒說完呢,三取你茅山宗主的性命!”


    “師父!”眾人滿麵憤慨地看著徐宗主,懼怕也都拋於腦後,個個躍躍欲試,請求一戰。


    徐宗主展雙臂將眾徒攬在身後,抬頭看向煙團,剛要張口,煙團中又傳來嘶啞怪聲,道:“若依此三事,且茅山上下皆皈依我道宗法,可保你觀中之人無恙。”


    徐宗主壓退身後眾徒,問道:“噢?敢問貴教之名號?”


    “這個不勞徐宗主費心,你隻考慮如何去死便是。”煙團妖人說罷狂笑不止。


    此時不知怎的,徐宗主竟忽然覺得眼前情景似曾相識,思索片刻,猛然想起香積寺禪堂上眾人提及的護國法師‘致一真人’來,不由得心頭一怔:難道正如慧悟大師所說,那依仗皇權、清黜異教的致一真人,如今竟要對我茅山宗下手?可這來勢洶湧的妖邪之輩,果真是國師門下?


    徐宗主思量之際,忽聽得身後一聲斷喝響起:“去你的狗屁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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