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來的時候,奎因蘭正在榕樹下的地裏播種冬小麥。


    種子是向華國的大使館申請的農業項目交流,這個時間段願意向霍格沃茲援助的可不多。


    她很容易就想到了地廣物博的那個國家。


    平安夜前夕,大使館的修士給霍格沃茲送來了各種各樣的水果蔬菜種子,然後帶走了學校很多金加隆。


    奎因蘭很滿意,大使館那邊很滿意,隻有霍格沃茲的財務有點牙疼。


    種子的品類很多,有部分是試驗雜交種,還沒有在華國範圍內普遍推廣,但確實比英國本地的種子好。


    她手上的冬小麥撒進土裏,碩大的榕樹枝條輕輕抖動。


    金色的巨蟒纏繞在枝葉間緩緩吐息,金色的汁液從葉片間滑落,仿佛連綿的細雨。


    黑褐色的土地模擬涼寒轉春的溫度,地裏翻湧的時間如奔騰的潮水。


    萌發、出苗、分蘖。


    空無的地裏昂揚出小苗。


    越冬、返青、拔節。


    嫩芽逐漸長高,葉片由最初的嫩綠色變得更加鮮亮,它們相互交織,形成一片片鬱鬱蔥蔥的綠色海洋。


    奎因蘭站立其間,被它們包裹,這是她第一次種植小麥。


    白淨的手指輕撫它們堅韌的綠條,隨性的根莖跟著她的動作拂倒,似是因她,又似有春風吹過。


    孕穗、抽穗、開花。


    頭頂的樹葉沙沙作響,手下的麥浪翻滾搖曳,金色的細雨不停,小麥的葉片在頃刻間完成春季的蓄力。


    黃白色的小花在奎因蘭指尖凋落,籽粒顯露逐漸變大,由青轉黃。


    炎炎的熱意逐漸涼爽,她知道,是榕樹模擬的夏末秋初,青翠韌勁的葉片變得卷曲昏黃,莖稈也變得枯脆。


    不過十幾分鍾,它們便走完了四季。


    奎因蘭在金色的麥浪裏揮舞魔杖,仿佛樂團的指揮家,銀藍色的魔力在麥田裏遊走。


    完熟的籽粒自然脫落,規規矩矩地順著她的魔法走進準備好的粗麻布糧食袋。


    一袋五十斤,一共十袋。


    奎因蘭從腰間的口袋裏取出記錄表,將今天的產出率記錄在上麵。


    並且在上麵寫上模擬溫度、季節轉換間隔時長、植株的病害情況、抗倒伏能力檢測……


    既然是友好的農業項目交流,華國大使館那邊給了折扣,自己也要盡心完成試驗報告才對。


    一粒冰晶落到紙張上,暈開星點水漬。


    奎因蘭指腹在上麵按揉幹,從榕樹粗壯的主幹緩慢向上看去,鮮嫩的葉片任綠意盎然。


    不是榕樹模擬的冬季。


    她轉身,眼前漫天飛雪,空氣中彌漫著清新的涼意,潔白的絨毛自雲端而來。


    紛紛揚揚,飄飄灑灑,宛如輕盈優雅的精靈在半空中盡情地向山川、河流、林木、行人揮灑甜蜜的糖霜。


    “紮比尼,你來找我嗎,怎麽一直沒說話。”


    男生的周圍堆積薄薄的雪層,唯有他立足的方寸之地不似瑩白。


    雪花飛舞,在他的發絲和肩頭尋找棲息存留之地,脖頸間戴著他曾經沒送出去的圍巾,鼻尖冷得有點微紅。


    “我想著,你應該很快就忙完了。”


    熱氣在一開口就變成稀薄的水霧,紮比尼在衣服口袋裏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指。


    他說不清楚自己究竟在這裏駐足了多久。


    也許在看見綠色麥田裏的那一抹寧靜的背影時,就已經失了神。


    “你這個聖誕節會留在學校嗎?”紮比尼整理好心下的思緒,抬眸和麵前的女孩對視。


    幽深沉靜的紫色眸子裏,是他從未讀懂的情思。


    她好像太普通,又好像過分出挑,他從來不懂,以前也不想探究。可現在,他想了。


    從什麽時候開始對奎因蘭關注的呢,是什麽時候想用自己的輕佻引起她的注意力的呢,紮比尼已經記不起來了。


    也許是因為自己母親的次數過多的婚姻,他是一點也不相信所謂的一見鍾情的。


    可現在他也有些不確信了。


    “嗯,這個聖誕節會留在學校過。你呢,今年也迴家過嗎?”


    奎因蘭邊把試驗記錄放進口袋裏,打開菜地的柵欄,從裏麵走出來,在紮比尼身邊停住。


    “你知道我每年都迴家?”


    紮比尼盡可能地放輕自己的情感,想讓自己不要自作多情太多,不要再寄托一些不會有迴報的東西在奎因蘭身上。


    “嗯,當上級長後對學生們的情況都會有些了解。”


    她說得太過理所當然,就好像這是級長應做的事情。可她明明不是斯萊特林的級長,他們之間好像也不是這樣了解關心的關係。


    “走吧,禮堂應該要到晚飯時間了。”紮比尼微笑著等她的意見,期待最後能和她一起走迴去。


    就像第二次見麵時,兩人從貓頭鷹棚屋一起去教室一樣。


    隻不過發出邀請的主動人變成了他而已。


    -


    聖誕節來的那天,被滿天花板蠟燭點亮的禮堂四角和中央都擺放了裝飾精美的聖誕樹。


    長滿了蓬鬆的羽毛以預備度過寒冷的冬天的貓頭鷹送來了孩子們的聖誕禮物,來自朋友、教授 、親人……


    斯萊特林的餐桌上留的人最少,紮比尼和諾特就在其中。


    “這個綠色包裝的禮物你要送給誰,奎因蘭嗎?”諾特看著身邊紮比尼從早上醒來就十分寶貝的禮物。


    綠色禮盒包裝在斯萊特林很常見,大家一般會精心挑選不同的彩帶以示區別,諾特意外地也正是此。


    他見過,在二年級的聖誕節就見過。


    “嗯,是我要送給她的聖誕禮物。”直到二年級的學期末結束都沒送出去的禮物。


    這是他第一次


    男生從聖誕的清晨等到禮堂早餐結束,奎因蘭都沒有出現,他懷抱著禮物找遍了城堡裏的所有教室。


    “你說奎因蘭學姐呀,她今天早上很早就出去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她去做什麽了……”


    紮比尼手提著禮物垂在胯骨邊,那名拉文克勞的學妹看著他突然失落下來,“學長,你還好吧。”


    “沒事,謝謝你了。”他嘴角揚起感謝的笑容。


    原來送不出去的,是真的再也送不出去了啊。紮比尼隻覺得心裏說不清楚是遺憾更多,還是懊悔更多。


    拉文克勞的小學妹看著他的神情疑惑地離開,走遠了還迴頭望了眼他的背影。


    是在笑啊,為什麽她覺得這個斯萊特林的學長在哭呢。


    他找奎因蘭學姐有什麽事嗎,真可惜呢,平常最容易找到的拉文克勞學姐這個聖誕節不在學校。


    而此時,紮比尼找尋無果的人正身處四麵環海的阿茲卡班監獄。


    永遠洶湧的北海猛烈地衝撞著漆黑嶙峋的礁石,和上次來的夏日不同,冬季的阿茲卡班冷得更加刺骨。


    奎因蘭看著牢房裏已然瘋魔,頭發油膩打結,澄澈的藍眼睛失去焦距,胡茬滿臉,衣衫破爛散發酸臭的男人。


    她在鄧布利多探究好奇的視線裏,說出了他們再次見麵時的第一句話。


    清新的黃色月季在漆黑的囚牢裏綻放,溫熱的手心虛握住綠色的莖杆。


    “聖誕快樂,小巴蒂·克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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