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的聲音在山洞裏迴蕩,雲暮把手放在腰間,閉目聽著周圍的動靜,隻有稍有不對,她便會一劍抹了船夫的脖子。她察覺到沈聿明虛握著她的手也慢慢收緊。


    船夫突然收起船槳,沈聿明手中的火折子燃起,照出船夫那張係著黑布的臉,雙眼渾濁。


    他取下燈罩,將裏頭的蠟燭遞到沈聿明麵前,“這位公子,勞煩你幫我點個蠟燭,船頭無燈,前路難行啊。”


    沈聿明的手一偏,燈芯重新燃起燭火,洞中的火光更盛,船夫笑著謝他。


    船安然駛出山洞後,雲暮放鬆了一直緊繃的身體,她看向那個佝僂的背影:“船家說的求死是何意?”


    船夫隨著船槳晃著身子,“世間多不平事,無人給他們公道,他們隻能自己來求,最後不過兩敗俱傷,這不是求死是什麽?”


    此話一出,船上再無一人說話,船頭的燈搖擺不定,但到底沒有再次熄滅。


    船夫將船停在棧道邊,便把人趕了下去:“二位公子,該登島了。”


    雲暮站著未動,打量著麵前窄長的棧道,質疑道:“這是島?”


    船夫指著前頭那個由浮木拚成的“島”,理直氣壯地說道:“那裏便是你們要找的島,隻能從這條路進去,下去下去,別誤了我賺錢。”


    雲暮二人隻能半信半疑地下了船,環顧四周。


    此地是在山洞之下,棧道依著石壁,僅容一人通過,手腳都放不開,若是上頭落下一張網,就能把她和沈聿明一舉抓獲。


    抬頭看向頭頂,尖長的鍾乳石還滴著水,不像是能藏人的樣子。


    沈聿明將衣擺塞進雲暮手中,率先邁步,“我走前麵。”


    雲暮抽出腰間的軟劍,叮囑道:“小心腳下。”


    棧道不知是否是年久失修的緣故,每踩一步,棧道就咯吱一聲,雲暮伸手在繩索上摩挲,確認繩子粗壯結實後,心才放迴了實處。


    棧道彎彎繞繞,不知走了多久,他們終於站在了“島”上,雲暮沒有貿然登島,而是道:“辛百草神醫可在?”


    她師父辛百草,在大梁無人不知,此人也不知什麽來路,竟也敢用師父之名,真是張狂,若等會兒他說不出那幾個人因何中毒,她一定要把人按著打一頓!


    “辛百草可在?”


    無人迴應,雲暮又在問了一次,還是無人迴應。


    兩人對視了一眼,沈聿明也開口問道:“辛百草可在?我們兄……兄弟二人特來求藥。”


    依舊是無人迴應。


    沈聿明拿出一錠銀子拋了出去,確認沒有機關後,他的腳就要踏到島上,一陣青煙突然飄起。


    “捂住鼻子。”


    雲暮拉著沈聿明退迴了棧道上,即便她動作快,但還是吸進了一些,雲暮忍著眩暈,借著石壁滴落的水打濕帕子,緊緊捂住口鼻。


    一個人影自青煙後走出,見此情形,他冷笑了一聲,“小兒無禮,不知登門拜訪需得征求主人家的同意嗎?”


    雲暮怕他突然發難,掰過沈聿明的身體,兩人側著換了位置,她雙目警惕地盯著來人,霹靂子在手中蓄勢待發。


    她狠咬了下唇定神,道:“我兄長也是求醫心切,還請神醫勿怪。”


    辛百草冷笑了一聲,轉身朝木屋走去,沒聽到身後的動靜,他道:“不是求醫心切,還愣著幹什麽,等死嗎?”


    雲暮心想,他師父溫柔至極,不管對誰都是笑臉,一大把年紀了,還惹得不少寡婦托媒人上門問他是否有娶妻的意願,此人如此尖酸刻薄,定不是她師父。


    她的手突然有些癢了,想打人。


    “你沒事吧?”


    沈聿明方才一直在她前頭,青煙隻怕吸進去不少,尋常的毒藥對她無用,對沈聿明可就說不定了。


    她扭頭看了一眼沈聿明,抓起他的手給他號脈,雖沒中毒,但看他雙目有些迷茫,雲暮還是給他喂了一粒解毒丹。


    解毒丹是她親手所製,效果絕佳,不過片刻,沈聿明已經清醒了大半,他想揉揉腦袋,才發現自己一手拿著帕子,另一隻手則被雲暮握著。


    他不顧帕子還帶著濕氣,直接將其塞進胸口,又把頭抵在雲暮的後肩上,故作虛弱:“雲暮,我難受。”


    雲暮偏頭,雙唇猝不及防地貼上了他的額頭,兩人瞬間都僵住了。她若無其事地扭開頭,將一顆解毒丹遞了過去:“不然你再吃一顆?”


    沈聿明的頭往前移了移,含住雲暮的手,舌尖一卷,解毒丹就入了他的口,但他依舊沒有鬆手,而是就著這個姿勢又走了一段路。


    這一次,他們終於登上了“島”。


    雲暮打量著這個木屋,外頭都是雜亂無章的木頭樹枝,內裏卻幹淨整潔,和看起來一身汗臭味的“西貝人”格格不入。


    想著諷他幾句,但現在還有求於他,雲暮也隻好按下。


    方才離得遠,還黑,辛百草沒看清兩人的樣貌,現下定睛一看,很快便認出他們二人都是易容前來,“二位小友,何不以真麵目示人,你們求醫的心還是不夠誠啊。”


    沈聿明還記著毒煙之事,正要開口嗆迴去,雲暮按住了他:“我倒是敢以真麵目示人,隻怕你不敢看。”


    從進來起,雲暮就一直關注著“辛百草”的一舉一動,模樣、習慣等都與她記憶裏的師父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若他敢把她來鬼市一事抖出,壞了事,她不介意帶人來把人殺了。


    雲暮的手在耳後勾了勾,撕下人皮麵具。


    “暮兒?”


    辛百草大驚失色,也撕下了臉上的人皮麵具。


    雲暮目光複雜地看著辛百草,她想過無數種今兒師父碰麵的場景,有在京城的,也有在藥王穀的,但沒想到竟是在這黑暗陰森的鬼市,而且師父還放毒煙毒她!


    辛百草嘿嘿一笑,拉著雲暮坐在了房裏唯一的一張椅子上,“乖徒兒,剛才的煙沒吸進去吧?”


    雲暮幽怨地看著他:“師父,您說呢?”


    辛百草獻寶似的把幾個瓷瓶捧到她麵前:“這是師父在西域得到的好東西,都給你。”


    雲暮毫不客氣地揣進懷裏:“師父,你何時來了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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