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暮再宮裏值守時,都住在值房,以前她還是太監時住的房間連同周圍的幾間都被人特意空了出來,圍成了一個單獨的院子,但沒有她發話,尋常人不敢輕易進去。


    還沒迴到值房,遠遠的就看見房內掌著燈,即便雲暮已經猜到是誰,推門而入時,她還是沒壓住眼中的厭惡。


    她陰陽怪氣道:“皇上,您萬金之軀,怎麽屈尊來這等汙穢之地?”


    空蕩蕩的房裏,一塵不染,梁文帝著一身明黃色裏衣坐在床邊,見人進來,他局促起身。


    “朕聽說你今夜在宮中,過來看看,過來給朕瞧瞧你身上的傷。”


    如今房中隻有兩人,雲暮篤定梁文帝不敢拿她怎麽樣,不願再忍,毫不留情地拍掉他的手。她用了十成的力,在梁文帝的手背留下一道紅痕。


    “我說了沒有受傷!”


    素白的手腕一閃而過,梁文帝喉間滾動了兩下,遺憾地看了一眼袖口,這時他才察覺到手背傳來的痛意,心裏浮出一種異樣的感覺。


    被他這樣盯著,著實惡心,雲暮退到門口,將兩扇門都打開,“皇上,您不該來這裏,請迴吧。”


    梁文帝腳步未動,不經意問道:“朕聽說你在江南很寵一個叫沉玉的人?同吃同住,當真快活。”


    雲暮倚在門邊,視線自上往下,輕笑了一聲:“是又如何,皇上要問臣的罪嗎?”


    又出言刺激:“他模樣生得好,人也年輕,也心甘情願伺候臣這個閹人,臣為何要拒絕?”


    雲暮說一句,梁文帝的臉黑一分,他垂頭看著不再光滑的手背,披散在在胸前的發也帶了不少銀絲,他已經年過半百了,終日操勞,深吸了幾口氣後,他怒道:“住嘴,你莫要仗著朕寵你就可對朕不敬!”


    雲暮捏緊了手臂,一字一句道:“怎麽,你又想故技重施,讓臣再受一遍當初的屈辱嗎?”


    梁文帝氣得臉都紅了:“夠了,朕待你如何,你還感受不到嗎?非要說這些話來戳朕的心。”


    雲暮輕蔑地扯了扯嘴角,“幾次三番闖進臣的府上,還兩次隻穿成這樣出現在臣的房中,皇上,這便是待臣好?難道不是在勾引臣嗎?”


    這話把梁文帝說得又羞又臊,他確實是存了這種心思,但被正主當麵揭穿,他下意識否認,“朕怎麽會做這種有失身份的事?”


    雲暮笑得更大聲了,引來了幾個換值的太監,他們探頭看向雲暮的位置:“雲將軍,您沒事吧?”


    雲暮卻不看他們,反倒輕聲說道:“皇上,要不臣把他們叫進來,讓他們看看高高在上的皇上夜半闖進太監住的值房,就隻是為了得到臣的垂憐。”


    聽到“垂憐”二字,梁文帝的心跳得更快了,但他還是一句話都沒說。


    雲暮偏頭看向那兩個太監,對他們勾了勾手指:“進來。”


    “雲暮,放肆!讓他們滾。”


    雲暮置若罔聞,甚至催促著太監快些。


    梁文帝吞了吞口水,試圖在房中找一個能藏人的地方,但房中空蕩蕩的,僅有一床一桌,還有幾張搖搖欲墜的椅子。


    梁文帝閉了閉眼,“讓他們走,朕往後不來就是了。”


    這兩個太監的嘴捂得住,但他捂不住雲暮的嘴,而且若是讓黃如海帶人來處理,這事更捂不住,他明天隻怕會被禦史的唾沫星子淹死!


    達到目的,雲暮長腿一勾,帶上了半扇門,擋住了太監的視線:“無事了,下去吧。”


    雲暮的喜怒無常,他們也有所耳聞,看著窗上映出一個人影,了然對視,心道:在宮中就敢行這等穢亂之事還不被罰的,也就隻有雲暮了。


    臨走前,那兩個太監同時跪地,自薦枕席:“奴婢齊鴻(杜方),雲大人身邊若是缺人,我等願隨侍。”


    雲暮收了笑,原想一刀將人砍了,但看到梁文帝的表情,她笑著應了:“行啊。”


    兩個不知死期已至的太監幻想著今後的美好日子,飄飄然地走了。


    雲暮退到院中,將地上的燈籠踢向角落的暗處:“請吧。”


    火光映出暗一的身影,他撿起燈籠,從陰影處走出,避開人帶著梁文帝迴了勤政殿。


    暗一臨走前,梁文帝突然開口:“前兒內務府送了一床新被褥,給他送去。”


    上次不過是在他雲府的房裏坐了片刻,就能火燒雲府,今兒他不燒宮裏的東西,但往後也不會再進去住了。


    “還有,把那兩個太監處理了。”


    雲暮確實嫌棄那間房,連帶著周圍的幾間都覺得惡心,她想了許久,決定去上次的那座假山裏湊合一晚。


    才出院門,就看到捧著被褥的暗一,雲暮繞過他就要走。


    暗一嘶啞的聲音響起:“雲將軍,皇上命屬下來給您送東西。”


    上頭鴛鴦戲水的圖案著實刺眼,雲暮拔出匕首,在緞麵上狠狠劃了幾下,直到看不清上頭紋著的圖案,長軟的棉花散了一地,匕首抵在他的麵具上:“帶上東西滾,再拿這些東西來惡心本將軍,下一次劃爛的就是你的臉。”


    梁文帝固然惡心,但幾次三番助他的暗衛也不無辜,她奈何不了梁文帝,但拿他身邊的人來泄泄憤還是可以的。


    暗一沉默地撿起地上的東西,看著雲暮的背影逐漸遠去,最後消失不見。


    雲暮支著一隻腿,背靠著崎嶇不平地假山坐在地上,才醞釀出幾分睡意,就聽到一陣腳步聲,而後一個人闖進了這個狹窄的洞中。


    洞中昏暗不明,來人看不清地上人的臉,懇求道:“就讓我在這裏躲一躲,求求了。”


    夜明珠被掏出的那一刻,宮女的臉色瞬間變慘白:“雲大人饒命,奴婢不知是您。”


    宮女自覺命不久矣,當下就要出去。


    “過來。”雲暮解開外袍,掛在一旁的石頭上。


    “那邊有聲音。”


    “出來。”


    外麵是拔劍出鞘的的聲音。


    雲暮站在洞口,側身擋住一邊,“蠢東西,連本將軍都認不出來了,還敢拔劍?要不要本將軍把脖子伸到你們的劍上?”


    夏風慫恿著雲層遮住月華,太監手中的燈籠一抬,一行人瞬間跪在了地上,“奴婢追一個偷盜的小宮女至此,不知雲大人在,多有冒犯,敢問雲大人,不知可否看見此人?”


    雲暮雙眼微眯,冷聲道:“你在質問本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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