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暮被沈聿明按在榻上,動彈不得,先前的擦傷才好,如今又青紫的一大塊。


    她把人往外推:“不是說要假裝失憶嗎?你剛才怎麽迴事?”


    三日前。


    雲暮說道:“王爺,不如你再裝一次失憶,我們順勢疏遠,消了皇上對你的不滿?”


    沈聿明聞言,蝦也不想摸了,手中的石頭也被他隨意丟在河中。


    “他不滿就不滿,與我何幹?從前也未見得他有多得先帝喜歡,不也還是坐上了那個位置?”


    “你是不是嫌我煩了?還是見了宋楓,你又對他心軟了?”


    這番說辭把雲暮給噎住了:“這事與宋楓有何關係,還有,我何時嫌你煩了?”


    沈聿明坐在地上,把雲暮攬在懷中,把玩著她的手指:“你總是把我往外推,從前是,現在也是。”


    雲暮握住他作亂的手,“說正事,別撒嬌,如今你拉攏了鎮北侯那幾個舊部,但光靠他們是不能給鎮北侯翻案的。大理寺沒有的,藏書閣或許會有。”


    “鎮北侯通敵叛國一事事關重大,此事若是皇上一手策劃,他定會留下證據,方便他‘緬懷’故人。”


    手足之情在皇家人眼中,不過是上位的工具,先帝如此,梁文帝亦是。


    鎮北侯一杆長槍將先帝送上了龍椅,但也因為功高震主惹得先帝猜忌。心思藏得再深,也有被人發現的那一天,梁文帝便是那個人。


    他開始與鎮北侯世子交好,金吾衛在鎮北侯府的書房搜出了通敵叛國的證據,侯府一家鋃鐺入獄時,鎮北侯還在西北與敵軍廝殺。敵軍以一城百姓之命為要挾,命其父子自縊與城牆。


    他們死後,京城的消息才傳到西北,半個月前,鎮北侯府上下幾百口人已於菜市口斬首。


    就因猜忌,死得何其冤?


    雲暮往河裏丟了一塊石頭,平靜的水麵泛起陣陣漣漪:“兩年前,他還不去藏書閣,但自從服用過米囊花後,每隔一個月就會去一次。”


    從前聽他提過幾次,當初以為他在感慨鎮北侯走錯了路,如今迴想起來,他更多的是得意。


    將昔日高不可攀的人拉入泥潭,在以此作為踏腳石上位,怎能不得意?


    沈聿明沉默不語,箍在她腰間的手卻越縮越緊,良久,一顆頭抵在她的後肩,身後人輕輕嗯了一聲。


    水聲嘩啦,喚迴雲暮的魂。


    “你受了傷,我如何能放心得下?”


    沈聿明將熱毛巾擰幹,敷在雲暮的膝蓋上:“他的腿斷了才好!若不是他使陰招害人,怎會引火燒身?害人終害己。”


    雲暮拔掉木塞,藥味充溢著整個房間,“他估計要把這件事按在其他人的頭上,不知是知府還是顧家,先等兩天,看看他有什麽動作。”


    沈聿明悶悶地應了一聲,搶過雲暮手中的藥油揉開:“他的腿當真能好?”


    雲暮好笑地看著他:“王爺是在質疑下官的醫術?”


    平日裏連袋點心他都不舍得讓雲暮提,短短幾日,雲暮就傷了兩次,還都是因為太子,他如何能不氣?


    “太子的腿必須好,也隻能好。”


    因她的緣故,梁文帝對沈聿明頗有微詞,若太子的腿再有閃失,貴妃和三皇子一黨就會勢如破竹。


    皇後膝下雖然還有一子,但如今也才十歲,能扛什麽事?而且,若太子的腿有疾,皇後和丞相定不會輕易就放過她,所以即便不願,也隻能治好他的腿。


    對麵院子的太子陰鬱地盯著被捆成粽子的腿,一動也不敢動。雲暮出自藥王穀,他的話不可不信。


    “把人叫進來。”


    這幾日替他做事的侍衛跪成了一排,“尾巴都處理幹淨了?”


    “處理幹淨了,保證查不到我們的頭上。”


    太子陰惻惻地說道:“再把老三的人引過來,讓他們坐實了此事。”


    他在外辛苦了好幾個月,這個人整日除了討好父皇便是暗中挖他的人,真當他不知道?即便有個貴妃當母妃又如何,還不是身後無人。


    沈聿明就更不用說了,先是和雲暮私交過密惹得父皇厭惡,如今還失了憶,沒能直接弄死他們算他們幸運。


    對於父皇一手提拔上來的人都敢搶,也不知該不該罵他蠢。


    太子倚在床背上,問道:“沈聿明如何了?找幾個大夫,讓他們看看他是不是真失憶了。”


    失憶還能護著雲暮,當真稀奇。


    “迴殿下,王爺自從迴了院子就再也沒出來過,雲大人那邊亦是,他們的人盯得緊,屬下怕暴露,隻敢遠遠盯著。”


    太子點點頭,揮退幾人:“若是他們私底下有接觸,就立即來報孤。”


    ……


    無視沈聿明不允許站起的話,雲暮將門窗打開透氣,一張人臉突然倒掛出現在窗前,被一巴掌扇了下來。


    “大人,是我。”


    雲暮揉了揉發痛的手,看著麵前揉著臉的人,毫無懺悔地說道:“手滑了。”


    此人名叫徐文,最擅追蹤,家裏對其寄予厚望,往其能考取功名光耀門楣,誰知他竟一意孤行入了金吾衛,被罵到有家不敢迴,逢年過節留守在布政坊的就是他和雲暮兩個。


    宋楓走後,雲暮就提他上來做了參事,此番南下,雲暮便把他帶在身後曆練,沒想人竟然帶對了。


    “太子那邊什麽情況?”


    徐文頂著那張發紅的臉,興奮地說道:“已經把那幾個換成我們的人了,太子的意思是要把這件事扣在三皇子幾人的頭上。”


    他嘖嘖了兩聲:“他們可是親兄弟啊,怎麽下得了手的?”


    雲暮敲了敲他的腦門:“那張椅子上的人哪有什麽親兄弟,繼續去盯著吧,有事再來報,再從窗戶進來,下次就不隻是巴掌了。”


    徐文毫不在意,他湊到雲暮身邊,八卦兮兮地問道:“將軍,您覺不覺得王爺的背影有點眼熟?”


    雲暮斜了他一眼,“怎麽,你祖上也出過王爺?”


    徐文擺手:“哪能啊,您不覺得他像前幾日的沉玉嗎?雖說屬下沒見過幾迴,但眼瞧著像極了。”


    雲暮:……


    “再多嘴,迴了京城後繼續打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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