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被遮擋,五官便會放大,低沉的嗓音,溫熱的鼻息,雲暮的雙耳噌的一下瞬間變得通紅,心跳也漏了好幾拍。


    想把沈聿明推開,但被他按著腰牢牢鎖在懷中,“你放開我!”


    沈聿明一時衝動,把心事宣之於口,但話都說出了口,今夜不管如何都要知曉雲暮的心思,他不退反進:“你還沒告訴我你的想法,不放。”


    腦子被沈聿明的話攪成了一團漿糊,雲暮竟忘了強行用武力掙脫。


    沈聿明摟著她的腰,一步一步把人逼到梅樹下,枝頭的雪花簌簌落下。


    “雲暮,我心悅你,你呢?”


    此刻的沈聿明猶如岸邊的礁石,不知浪頭什麽時候會落在他身上。


    這麽多年,示好、威逼、利誘等等手段都有人在她身上使過,但她一次都沒有妥協,唯獨對沈聿明一再忍讓。


    冒著被梁文帝遷怒的風險,讓他在雲府出入自如,為了他,算計太子,這真的隻是為了能和他聯手查出害死她爹娘的真兇嗎?


    雲暮仰頭,撞進了沈聿明含笑的雙眸,他微微傾身,專注且耐心地等著她的迴答。


    見她不語,沈聿明垂下眼簾,拉起她細白的手指放在她的心口,“你看,每次見了你,它總是跳得格外的快。”


    一下,兩下……


    雲米心中那堵萬丈高牆上掉下幾塊碎石,把她砸得暈頭轉向,她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逃避。


    “我不知道。”


    沈聿明並不打算放過她:“那你麵對我時,有什麽感覺?”


    “什麽都沒有!”


    雲暮的聲音突然大了幾分,有些欲蓋彌彰的意味。


    沈聿明心口一鬆,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我換個問法。”


    “這樣,你討厭嗎?”


    手掌慢慢撫過沾雪的發絲,指尖輕輕擦過耳畔,覆上了半邊麵頰。


    雲暮猛地把人推開,對著沈聿明的臉就是一巴掌:“登徒子。”


    跑迴房後,雲暮嘭的一聲把門關上,後背抵在門上,緩緩坐到了地上,她單手捂住心口,一時分不清劇烈跳動的心是因為一路跑迴來還是沈聿明的觸碰。


    當年她一進宮,就因這張臉生得還行別人盯上,但都被她一一打了迴去。他們沒能得手,就故意引來了梁文帝身邊的大太監,許文盛。


    許文盛雖沒了根,但對那檔子事尤為熱衷,不少太監宮女都折在了他手上,即便如此,還是沒人敢去梁文帝麵前揭發他,隻因他是陪著梁文帝一路走上來的。


    雲暮被他使手段調到身邊,方便他動手動腳,見利誘不成又想威逼,但雲暮在京中沒有把柄,通醫理又有武藝傍身,一次都沒讓他占到便宜。


    種種事情加起來,雲暮越發厭惡別人的觸碰,撫上被沈聿明碰過的麵頰,上麵好似還留著他的溫度,雲暮猛地收迴手。


    她真是瘋了!


    臥房的桌上,安靜地躺著一串用紅繩串起的銅錢,雲暮用指尖勾起,拿起壓在下麵的信箋。


    “歲聿雲暮,敬頌冬綏,一元複始,萬象更新。”


    筆跡蒼勁有力,雲暮一看便知是沈聿明寫的,才平複的心再次狂跳。


    用錦被蒙住頭,但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閉上眼時,沈聿明的心跳和那封祝福不斷在她腦海裏切換。


    又一陣輾轉反側後,她拔出劍在院中練起了劍,從前心煩時,她就會獨自練劍,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冷靜了下來。


    她脫力地躺在院中,良久,才叫小廝送來熱水。


    ……


    正月初一,文武百官入宮朝賀。


    朝拜過後便是出宮祭拜大梁先祖,雲暮作為金吾衛上將軍,必須隨侍左右,不可避免地撞見了沈聿明。


    兩人相對無言,見沈聿明想要開口,她忙走到梁文帝跟前,搶過黃如海手中的香。


    不知怎麽麵對,她再一次選擇了逃避。


    今兒一早,雲暮就不見了身影,朝賀時,沈聿明幾次想搭話,又都被人打斷。他不停地擺弄著腰間的玉佩,卻怎麽也無法平下內心的紛亂,麵上也多了一絲煩躁。


    太子的目光在他們兩人之間不停打轉,笑問:“這是怎麽了,難不成和雲大人吵架了?”


    猜不透雲暮的想法,沈聿明煩得不行,也懶得給太子好臉,他冷著臉說道:“沒有。”


    太子笑笑,沒再說話。


    直到宮宴結束,沈聿明才得以喘息,臨走前,他叫人拿了一壺烈酒。


    聽到叩門的聲音,雲暮還沒讓進,就落入了一個滿是酒氣的懷抱。


    “你……”


    察覺到她想推開,沈聿明摟得更緊了,委屈巴巴地說道:“你又要推開我,我才不要放手。”


    越掙紮,沈聿明摟得越緊,雲暮推不開,硬的不行,隻能來軟的了。


    她扯了扯沈聿明的衣服,“沈聿明,酒氣熏得我難受,你先放開好不好?”


    想到她不能喝酒,沈聿明的力道終於鬆了幾分,但還是抓著她的手不放。


    怕裝醉被發現,他硬是喝完了那壺酒,被冷風吹了幾下,已經醒了幾分,現在被雲暮這樣哄著,酒意又開始上頭,於是控訴道:“你今日都不理我!”


    雲暮看著他不顧身份地坐在她麵前的腳踏上,帶著水意的雙眼幽怨地看著她,好似她是什麽薄情寡義的負心女。


    她心裏對沈聿明也是又好感,否則不會容忍他一次又一次,但這點感情還不足以讓她點頭。


    大仇得報後,她隻有一個想法,就是迴江南。而沈聿明隻有兩條路,一是登上那個位置,二是事敗被手足所殺。


    若是第二條倒還好,她把人救出一並帶迴江南,若是第一條呢?她不想後半生還是被困在這四四方方的小院。


    雲暮垂眼,一根一根掰開沈聿明的手,殘酷地說道:“沈聿明,我們不可能。”


    “你騙人。”


    “你就是一個騙子!小時候就騙了我,長大了還是騙我!”


    沈聿明搖頭,聲音沙啞,想加重力道握緊掙脫的手,但又怕抓疼了她,隻能頹然地鬆開手。


    雲暮定定看著沈聿明,卻怎麽也對不上臉:“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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