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身邊肯定也埋了不少眼線,多幾個也無妨,以後多加小心,找個機會一網打盡就好。


    宮裏的事情完了,她起身告辭,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麵,根本沒有等後麵人的意思。


    裴玄不得不叫住她:“公主。”


    薑鈺雪一頓。


    裴玄走到她跟前,靜靜地注視著她。


    夕陽西下,晚霞滿天,映照著他棱角分明,氣勢迫人的臉龐,光彩照人得讓人心悸。他眼神幽暗,表情莫測,望著這個牽掛了兩輩子的女子,輕啟薄唇,低聲道:


    “你……”


    怎會中毒的?


    誰幹的?徐子望,還是皇上?


    話到嘴邊,他眼睛猛地一縮,抓起薑鈺雪的手腕,驚訝道:“你這是怎麽了?”


    薑鈺雪感覺像有把鋒利的刀在心頭翻攪,痛得她臉色蒼白,冷汗直冒,差點站不住腳。


    這感覺太過熟悉。


    怎麽可能?


    不是還有七天嗎?為什麽提前發作了?


    她疼得牙齒打顫,連一句話都說不出。


    裴玄摸了摸她的脈,臉色驟變,將她橫抱起來,衝向馬車:“迴府!”


    “你瘋了嗎?”


    薑鈺雪想阻止。


    “有多少人在暗中盯著咱們。”


    可裴玄仿佛沒聽見,隻是一味催促迴府。


    侍衛迎上來,沒來得及驚訝於自家大人抱著前任皇妃的舉動,就見裴玄腳步不停,急匆匆往府裏後院趕,隻丟下一句:“把尾巴收拾幹淨。”


    薑鈺雪已經被痛得意識模糊,完全不知道被裴玄帶到了哪,隻知道自己被放在了一個軟綿綿的榻上,不久之後又被放入一個溫暖的地方。


    體內的痛苦略微減輕,她思緒朦朧,迷迷糊糊的,但隨即又被一陣更加劇烈的疼痛刺激得清醒:“啊!”


    “忍一下。”


    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


    “藥浴排毒本來就很煎熬,挺過去就好。”


    薑鈺雪睜開眼。


    她整個人浸在浴桶裏,衣物已被脫得精光,而裴玄正站在一旁。


    “你——”


    身體裏依舊劇痛,但她的意識迅速恢複,警覺地盯著男人。


    “是你給本宮脫的衣服?”


    裴玄微微揚眉。


    他目光從薑鈺雪臉上滑下,停在她胸前那片潔白的肌膚上輕笑道,“公主身上,有什麽是臣沒見過的呢?”


    薑鈺雪感覺到他的目光,心裏泛起一陣不適,口氣不由得冷了幾分:


    “本宮與裴大人早已緣盡情斷,再無瓜葛,大人此舉未免太過唐突。”


    裴玄眼裏藏著一絲狡黠的笑意,臉上卻裝出一副哀愁的神情:


    “公主身染奇異劇毒,常法治之無用。需得集世間奇珍異草熬製藥浴,連續浸泡四十九日方能徹底清除。臣費盡心機,曆經數載搜集的這些稀世之寶,一夕之間全數奉於公主,換來的卻是公主冷漠以對,實在是令人心寒啊。”


    薑鈺雪上下打量他,隱約感到哪裏不對:“裴大人一向光明磊落,何時也學會了這般不知羞恥?真是讓本宮眼界大開。”


    在她的印象裏,裴玄向來是正人君子的形象,這種麵貌倒是頭一遭見。


    薑鈺雪心中猛地一緊,她意識到了哪裏不對勁。


    皇帝為控製她下的毒舉世無雙,能解之人恐怕寥寥無幾。


    裴玄說醫術是新近所學,哪有如此天才,短時間內就能有這等造詣?


    還是......


    她望著眼前這個男人,他容貌俊美,笑中帶暖,卻與記憶中的裴玄有細微差別,那個荒誕的想法愈發鮮明起來。


    “本宮在一本雜談中讀過一個故事,說江南有個富貴人家,小女正值青春,卻因病香消玉殞。主人悲傷之餘安葬了愛女。幾個月後,竟有一婦人找上門,自稱是那早逝的女兒.不僅記得住家中親人,連小女閨房的布置都描述得分毫不差。”


    薑鈺雪語調輕鬆,夾帶著探究。


    “死而複生裴大人可會相信?”


    裴玄眼神微凝,她的話,在他耳中不似試探,更像是自白。


    她自幼習武,心智計謀同樣深沉,有改朝換代的能耐,卻無悖逆之心。


    前世即使被她視為至親的胞弟折磨不成人樣,也不曾有過半句怨言。


    她所有的狠厲從未在薑朗麵前顯露。


    但今天,他清楚地看到,在她提起薑朗時,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輕蔑與恨意。


    “恰巧,臣也聽聞過一個故事。”


    “北方清明山下,有一對男女,情深意濃,不可分割。可惜女方家逢巨變,被迫嫁作他人婦,從此遭遇連連,最終病重去世。男方相思成疾,也隨之而去。”


    “不知是夢境一場,還是深情撼動了天意,二人竟奇跡般重生,重獲一世再無遺憾。”


    “這樣的故事殿下是否相信?”


    裴玄溫柔細語。


    將他們曾經的情感濃縮為一個簡練的故事,字字句句送到她耳邊。


    她靜靜聽著。


    漆黑的眼眸裏,防備逐漸消散,幾乎蕩然無存。


    沒錯。


    她已非當年的她。


    他也不是原來的他。


    或許,當初在這一刻猶豫不決,任由她離去的裴玄已不複存在。


    如今的他,親眼目睹了她被皇上陷害、受駙馬侮辱,從雲端跌落塵埃的全過程。


    因此,當她在宮門之外持劍相對時,他脫口而出:“若說,我願意為你做一切,包括……除去那帝王呢?”


    “公主沉默,裴臣以為公主默許了。”


    冷冽的話語拽著薑鈺雪迴到當下,她雖早有所料,卻仍不免微怔,嘴角隨即勾勒出一抹微笑。


    這與情愛無關。


    裴玄能與她並肩,總好過成為敵人。


    “這湯藥需浸泡多久?”


    她眉尖輕蹙,看似不經意地掃視他一眼。


    “一個時辰的一半。”


    “大人一直盯著看嗎?”


    語調略顯柔和,卻夾雜著些不滿。


    雖然他們曾為夫妻。


    但多年分離,前世她為薑朗付出所有,心中早已沒了他位置。


    如今麵對麵站著,心中也掀不起波瀾。


    被他如此盯視,實在讓人不自在。


    “公主若感不適,請讓紫軒通知我。”


    裴玄未做停留,轉身離開。


    這讓薑鈺雪頗感意外。


    目光追隨他的背影漸行漸遠,直至被那扇木門完全遮擋。


    熱氣繚繞,她淨白的臉龐泛起紅暈,手指緊扣盆沿,不由自主地緊了緊。


    等著吧!


    你們的末日將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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