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萊爾恢複記憶,帶著莉莉安從小山村出來時,他驚奇地發現這場在他的預測下本該曠日持久的戰役,居然以血族投降而結束。


    他抓住一個路過的血族衣領,語氣兇狠,“到底怎麽迴事?血族為何什麽會主動投降?”


    “萊爾大人,我也不清楚啊,這都是那位大人的決定。聽說......”


    男人支支吾吾地眼神躲閃,不敢說話。


    萊爾看不慣他語焉不詳的模樣,手上用力將人舉到半空中,威脅道,“你給我說清楚,不然......”


    “大人,我說!我說!”


    男人嚇得連聲求饒,“這...我也是聽人所說,他們說涅斐特大人是因為一個女人才決定向血獵投降的。”


    “一個女人?什麽樣的女人?”


    “額,聽說是一個血獵。”


    “你是說他為了一個血獵選擇向血獵投降?”


    萊爾皺眉,他才不相信是這麽離譜的理由。


    涅斐特大人是他畢生的偶像,男人冷漠強大,無論發生任何事都能妥善應對,世界上沒有任何事能讓他失去理智。


    僅僅是一個女人就讓他從小崇拜的偶像失去理性?


    他嗤笑一聲,“不可能。”


    “萊爾大人,您還是去禁地看看吧。”


    對上男人勸阻的目光,萊爾心慌了一瞬,下一秒依舊強撐道,“看看就看看。”


    他鬆開手,男人立馬摔在地上,萊爾居高臨下地垂眸,睨著他,聲音不爽,“你最好祈禱自己說的都是實話。”


    等到血族拍拍身上的塵土站起身來時,就隻能看到遠處消失的人影。


    他忍不住嘟囔,“我說的就是實話啊。”


    ......


    這邊,萊爾急不可耐地闖進古堡,抓著一個人就問,“大人呢?”


    穿著黑白製服的仆人看到消失許久的男人突然迴來,還一副暴躁的模樣,嚇得不敢不答,但一想到這些天古堡裏死寂恐怖的氛圍,他惜命地小聲道,


    “大人在頂樓,不許別人打擾。”


    “你啞巴了?聲音這麽小?沒吃飯啊?”


    萊爾本來就心情不爽,聽到仆人蚊子叫般的聲音頓時皺起眉,不爽地懟道。


    仆人剛想解釋為什麽,男人便一臉不耐地擺擺手,“好了好了,你別說話了。聽得我心裏窩火。”


    他看向一直跟在身邊的莉莉安,語氣微頓,“你先跟著他去我的住處,等我辦完事再來找你。”


    “好。”


    少女目送男人快步離去的背影,輕輕應聲。


    ......


    昏黑無光的房間內,男人宛如一尊沉默的黑色雕像,靜默無言地立在黑暗之中。


    “大人。”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涅斐特眸光微動,半晌才抬眸看向來人的方向,


    “何事?”


    男人的聲音低沉嘶啞,像是許久未開口說話一般阻塞難聽。


    聽到男人明顯不同尋常的嗓音,站在門外的萊爾原本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情忽地吊在半空,莫名有些忐忑起來。


    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我...我想知道您為什麽突然投降,我們明明是占有優勢的一方,您為什麽......”


    “沒什麽原因,”男人忽地打斷他,聲音雖依舊嘶啞但語氣卻強勢起來,“我已經派人給人族送了和約書,從今以後,人族和血族和平共處,血族世代不許以人血為食。”


    萊爾愣了愣,“您......”


    涅斐特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道,“不日,我便會宣布推舉你為血族新任的王。你做好準備。”


    “您要推舉幕後?!”


    萊爾暗紅色的眸子瞬間瞪大,不可置信地向前一步,下一秒又被空氣中看不見的牆擋住腳步。


    他知道男人下達的命令向來沒有收迴的道理,但萊爾一直將涅斐特當作敬重的兄長一般的存在,男人突然的轉變讓他擔心不已,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會發生。


    萊爾急切地想要男人給他一個答案。


    但下一秒,那向來沉穩有力,高不可攀的王卻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聲音悠遠渺長,仿佛是神明墜落前從天邊傳來的喃喃低語,


    “萊爾,我累了。”


    萊爾聞言攥緊了拳,恭敬地單膝跪在門口,向門內行了個標準的禮。


    “萊爾明白了。”


    良久,他才起身,轉身離開。


    涅斐特吩咐下去的事一向效率極高。


    不久之後,人族和血族的和約便宣告於世。


    和約上條例分明,彰顯著這位大人對兩族和平相處的期望。


    萊爾站在告示前良久,莉莉安則沉默著站在他身側,兩人的雙手緊握十指相扣。


    次日,血族立新王。


    冊封大典上,萊爾身著華服立於大殿之上,頭頂戴著象征著血族最尊貴身份的王冠。


    男人的目光掠過殿下單膝跪拜行禮的眾人,看向殿門外影影綽綽的古堡的輪廓。


    他心底暗暗發誓,自己一定會維護好兩族和平,成為一個像涅斐特大人那般英明神武的王。


    就在他神思的時候,天空突然被大片黑沉沉的烏鴉群籠罩,烏泱泱一大片,將光亮遮了個徹底。


    萊爾心口忽地一澀,下一秒,耳邊便傳來沉重的鍾聲。


    “涅斐特大人永遠地沉睡了......”


    一身考究的黑白燕尾服的老管家踏進殿內,跪在新王麵前低聲道。


    血族都明白沉睡和永遠沉睡的不同意義。


    永遠沉睡是一個血族自願放棄自己的生命,將靈魂、身體統統歸還於天地之間,是決絕至極地徹底隕滅。


    想到那樣一位神話般的人物最後居然選擇了這樣堪稱自戕式的結局,眾人一時都呆愣在原地,難以接受。


    也有不少人聯想到之前傳得沸沸揚揚的“謠言”。


    說涅斐特大人早已和一人族女子相愛至深,不想兩人卻在戰場上相遇。大人失手將心愛的人族女子一箭射死,他接受不了事實,身心俱滅......


    殿上的萊爾垂眸,暗紅的長眸中閃過一絲水光,又在下一秒消失不見。


    他也想到了自己曾經聽到的那段離譜的謠言,


    隻不過,這謠言究竟是真是假,他卻再也沒有機會探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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