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宏的朱紅色宮門前是延綿不絕,長達數十裏的嫁妝,由著宮人一排排地架到馬車上。整齊排列的金絲木馬車一路從宮門口排到宮牆尾。


    獨具韻味的青石板路上鋪著大紅包的布墊,一路鋪設到遠處道路的盡頭。就連滿城的樹上都係著無數條紅綢帶,在風中烈烈起舞。


    馬車四周皆是維持行隊秩序的守衛士兵,他們身著紅線編織的鎧甲,手舉銀光閃閃的兵器。大開的朱紅宮門外,人群湧動,摩肩接踵。人們皆站在一側,伸頭探腦地想要觀望這百年難見的盛大婚禮。


    道路旁清脆的綠樹交錯,錯落交疊的樹葉間灑下稀碎的金黃光輝。樹上披著胭脂紅的紗幔,十步一係。


    起風時,樹葉沙沙作響,霞光落在搖晃的樹葉上,似碧海之間的嫣紅雲團。


    天空將亮不亮之際,溫蕎便被宮女們折騰著起床。宮女們動作迅速且輕柔地給她穿上層層疊疊,繁雜華貴的嫁衣。


    不多時,白皙精致的麵容便塗上粉黛,擦上口脂。細致地以烏黑的螺黛描眉,耳垂上掛著兩顆水晶玉,泛著透亮的光。


    晶瑩剔透的珠寶首飾在燭光下微微搖動著,流光溢彩。


    華冠上的黃金流蘇垂落在女人纖細的肩膀上,綢緞般順滑的嫁衣繡工精美,寬廣的袖口兩隻金蝶飛舞追逐,金線昳麗。


    打扮妥當的新娘被蓋上紅蓋頭,由喜婆牽著走下轎子。纖細的人兒邁著步子,細白的手腕從火紅的袖口伸出,小心地提著裙擺,踏上層層級級的台階。


    一步步奔赴屬於她的未來。


    ………………………………


    宮殿內,寬闊的內殿中隻有秦硯初一人長身直立,挺拔高大的身姿站在長階下。


    一身大紅喜服襯得男人鬢發烏黑如漆,滿天星鬥不及他眼底倒映的瑩瑩星火,像是彎了一彎明亮的新月。


    俊美硬朗的麵容透出難得的平靜氣息,狹長的眼眸裏清淩淩的冷冽與溫柔並存,整個人豐神俊逸,宛如雕刻。


    眾臣都端坐在大殿一側,神色嚴肅地看著前麵的兩個男人。


    幾位將軍麵露可惜地看著長身玉立的男子,內心惋惜。秦將軍手握重兵,還有軍功傍身,怎麽就選擇了這樣一個決定?


    將兵權和軍功一同拱手上交,隻求與公主殿下的一次大婚。


    幾位將軍歎息,唉,糊塗啊!


    …………………………


    溫宏雍頭戴金玉龍冠,端坐在高位上。他唇角帶笑,眸光寬和周正地看著階下的一對新人。


    看著下麵正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儀式的兩人,溫宏雍眸裏閃過一絲深切的思索。


    不久前,他召見秦硯初,詢問他此次立下如此浩大的軍功,想要什麽樣的獎賞。


    誰知這小子來到他麵前,直接一撩衣袍,幹淨利落地跪了下來。麵露堅毅的男人恭敬地行禮,沉聲懇求著他將自己的寶貝女兒嫁與他。


    聽到他的話,溫宏雍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差點當場失態地把手邊的奏折扔下去。


    “你是說,你想娶昭儀公主?”威嚴的皇帝極力克製著內心升騰的怒意,眼神打量地掃著底下跪著的男人。


    秦硯初抬頭,眼神堅定決絕,語氣平穩:“臣自小便心悅公主,此生隻求與公主殿下相守一生。若是能……臣此生便無憾了。”


    似是看出皇帝略顯遲疑的態度,秦硯初垂眸,緩緩從懷裏掏出一塊紅豔豔的麵紗。


    寬大的手掌心裏靜靜地躺著的一張輕薄麵料,周邊鑲嵌的金線透著獨特的矜貴華麗,明顯是皇宮裏的物品。


    溫宏雍掃一眼便瞬間明白這是溫蕎的東西,本就有些動搖的內心更加搖晃起來。


    蕎兒的貼身之物既然出現在這小子身上,那說明蕎兒對他也是親密有加,或許兩人已經私定終身……


    一直冷著臉的皇帝暗中攥緊了拳頭,眼神凜冽地瞪著秦硯初。這個臭小子!


    秦硯初不為所動,絲毫不懼表情肅然的帝王,眼神堅定的和他對視上,“臣知曉陛下在為公主相看駙馬,京城中的世家公子想來陛下已經一一相看過了,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溫宏雍眯起眼,眼尾的皺紋褶皺在一起,“朕知曉你們二人自小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可…作為帝王,你也該知道朕的思量。”


    秦硯初微微勾唇,幽深的眼底滿是勢在必得,“作為陛下的臣子,自然會為陛下您分憂解慮。”


    兩個男人的目光對上,電光火石間,皇帝率先收迴視線,混濁的眼眸裏帶著一絲驚異之色。


    寬大的手掌重重地拍了拍案幾,男人豁然大笑起來,眼尾炸開一朵愉悅的皺紋花。


    “好,愛卿如此決心,朕哪裏有不同意的道理!隻要蕎兒與你是真心相愛,朕即刻便擬旨,為你二人指婚。”


    秦硯初麵不改色地拱手,“謝陛下成全。”


    …………………………


    眼看著麵前一對新人互相攙扶著走出大殿,溫宏雍有些泄力地靠在龍椅上,眼底微微泛起濕潤,生出的不舍之情實在難以抑製。


    他寬慰自己道,蕎兒此番找了個好夫婿,定然會好好待她。


    他揮手讓眾人退下,拂袖離開大殿。


    孤單的背影映照在寬長的宮道上,略顯寂寞孤獨之意。


    此番秦硯初歸京,讓皇帝最擔心的便是男人手裏掌握的軍權,單憑秦硯初的手段和心思,若是他擁兵自重,便能自成朝堂上的一方勢力,甚至有可能改變這個王朝的未來走向。


    令他沒想到的是,秦硯初居然果斷地將兵權交於他,隻為求娶公主。


    單單是秦硯初這番在他看來十分糊塗的作為,便是讓皇帝忍不住地感歎,還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溫宏雍心情複雜,一邊可惜秦硯初這般人才這就沒了爭權之心,又很驕傲自己的小女兒的魅力非凡,引得秦硯初這般冷靜自持的殺神都情難自控,甘願舍棄江山而去求美人。


    身著明黃龍袍的男人立於宮道內,火紅的驕陽在頭頂升起,以明亮耀眼的光輝照耀著整個恢宏大氣的皇城。


    宮道內很快迴蕩著男人低啞的聲音,“看來朕從前讓蕎兒與秦硯初一同學習,便是這份姻緣的前因。世間,原都是這般的因果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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