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蕎踏進院子,抬眸就看見林洵然端坐在案幾後,麵前擺著兩杯茶水還未被小廝撤下去。


    她眉梢微挑,想起自己剛剛在院門處看見的清雋身影,走上前不經意地問道,“方才門口那人是誰啊?”


    在自小的玩伴麵前,林洵然也不再遮掩,清潤的麵容上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嫌棄。


    “他是我爹在京郊辦事時偶遇到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那個人,一看到文人就想和人家談論一番。”


    林洵然悠悠地給溫蕎倒了杯新茶,放在她麵前。“兩人不過說了會兒話,我爹就認定那人是難得的有才之士,給請迴府裏來住了。不日就要麵見皇帝,參加殿試呢。”


    溫蕎不關心這些,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轉頭就興致勃勃地敲了敲桌子,“快把你得的那些稀罕物給我瞧瞧呀!”


    她來這一趟就是為了這呢!


    林洵然看著麵帶興奮之色的溫蕎啞然失笑,揮手讓小廝把東西都拿過來。


    還以為今日秦硯初出征南越,小公主會傷心難過。現在看來,完全是他多慮了。


    小廝很快帶著人捧著物件呈了上來。


    大多是些鄉野趣物,精巧的金絲竹編籃、桃木雕花劍、韻味獨特的石雕像……雖都是質樸的物件,溫蕎卻看得津津有味。


    自從來到這個小世界,她所見所用皆是最為精巧細致之物,處處養得金枝玉葉的,從沒見過這些帶著獨特鄉間風味的擺件。


    林洵然看她喜歡,大手一揮。


    “喜歡哪個?我讓人送你宮裏去。”


    就等著他這句話的溫蕎立刻轉頭看向林洵然,杏眼裏滿是歡喜,粉唇勾著彎彎的笑。嘴裏甜甜地道,“阿然哥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林洵然被那甜美的笑容晃了一下,表情不自在地撓撓頭,嘴上卻很實在。


    “是嗎?蕎蕎你喜歡哪個,隨便拿!都拿走都沒關係!”


    聽到滿意的迴答,溫蕎瞬間滿意地收起笑臉,走到幾個小廝麵前,小手在空中一陣亂指,“這些這些,還有這些……我都要了。”


    幾個小廝麵麵相覷地對視一眼,這位還真是不客氣。除卻幾個造型格外奇特的沒被選上,幾乎所有的物件都被這位看上了。


    他們又瞥了一眼林洵然,想要看看自家少爺的臉色再行事,掃了一眼後,眾人立刻低下頭,手腳麻利地收拾起來。


    他們家少爺看著都要哭了,他們做下人的還是給他留點麵子吧。


    看著被溫蕎一掃而空的桌麵,林洵然欲哭無淚地想,他就知道!小公主隻要衝他笑眯眯地喊哥哥,那就準沒好事!


    溫蕎滿意地拍拍林洵然微頹的肩膀,狡黠地笑道,“謝謝阿然哥哥啦,我就先告辭嘍!”


    一旁的小廝看著被小公主幾句話坑得隻剩幾個


    醜擺件的林洵然,一臉無奈。


    少爺從小到大就沒少被小公主騙,偏偏他自己還不長記性,每次都讓公主殿下輕鬆得手。


    不過…想起方才小公主俏生生的笑顏,小廝意味深長地摸了摸下巴。


    唔,少爺也有可能是心甘情願受騙……


    ……………………………


    隆隆雨聲之中,突聞風聲乍起,轟然如滾滾驚雷,穿透滂沱的大雨,響徹天地。


    蘇安苧被天邊驚雷的巨大聲響驚醒,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荒郊野嶺的草地上,大雨滂沱,雨水打濕了她的全身。


    雨水冰冷刺骨,讓她混沌的腦袋激起幾分清醒。


    她恍惚想起自己去野外救助野生動物時突遇山洪,她被衝下懸崖後便失去了意識。


    蘇安苧低頭,感受到身上不同以往的束縛感。


    這是什麽衣服?她為什麽穿著這個衣服?


    她慌張了一瞬,又瞬間冷靜下來,環顧四周,發現四周寂靜無聲,隻有幾處幽暗的亮光。


    蘇安苧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作為醫生,她很明白如果自己再淋雨的話,不一會兒就會因體溫過低而失去力氣,到時候意識不清,想要離開這個陌生的地方就更難了。


    蘇安苧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撐著身子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往遠處的亮光處走。


    ……


    風雨彌漫,五千騎兵在最前方行軍,清一色的鐵甲雄兵背掛弓弩,長槍在手,在那天光雷聲之中閃著寒光。兵戈林立,重甲黑沉,被雨水打濕的旌旗緊緊地貼在旗杆上。


    軍隊行到一森林密布之處,便停下在樹下避雨休整。


    秦硯初下了馬,把韁繩扔給一旁的士兵,便一個人走向樹林深處。


    少年的臉上滿是肅然,烏黑的墨發整齊地束起,被雨淋濕後的黑色輕甲黑沉,帶著厚重的肅殺之氣,讓人不寒而栗。


    尋到一處稍微幹燥的樹下,秦硯初坐下來,從懷裏掏出一支墨玉做杆的毛筆。


    毛筆包裹在錦布中,置於少年幹燥溫暖的懷中,沒有受到雨水的浸濕。


    想起臨行時,被厲大將軍嗤笑上戰場還帶筆杆子。秦硯初輕輕勾唇,冷漠的麵容上升起一絲淡淡地溫柔。


    這可是他用來給小公主寫信的筆杆子,怎麽可能不帶在身上?


    修長的手指撫過溫潤的墨玉筆杆,感受著細膩圓潤的觸感。


    這墨玉毛筆是小公主送他的第一件禮物,用的是最堅硬的墨玉,堅韌硬朗,黑亮溫潤。哪怕幾次溫蕎生氣摔了這筆,都沒摔壞。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秦硯初斂眉,迅速收起毛筆站起身來。


    穿著一身樸素的衣裙,狼狽不堪的蘇安苧就這樣猝不及防地闖進秦硯初的眼裏。


    蘇安苧看到樹下站著的高大男子眼裏閃過一絲希熠,她大聲唿救道:“救救我!後麵有狼追我!”


    沒等她說完秦硯初已經拔劍閃到她身後,一陣刀光劍影閃過,秦硯初大步走到癱坐在地上的蘇安苧麵前。


    秦硯初的麵頰上還帶著幾滴血滴,結實強健的手臂上是噴射的狼血,血水在雨水的衝刷下逐漸變淡,濃濃的血腥味直衝蘇安苧的鼻尖。


    意識到危險解除,蘇安苧放鬆下來,這才開始打量眼前之人。


    男子一身銀黑色輕甲,身形挺拔高大,裝扮看著像是…古裝劇裏的將軍?


    蘇安苧懵了,她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泥濘不堪的衣裳,這才勉強認出是古代的服裝樣式。


    她這是穿越到古代了?


    方才一路逃命,蘇安苧一直沒認真地想過經曆了山洪的自己,怎麽可能還會活著?


    現下,她看著麵前漠然地垂眸看著自己的男子,滿心的疑惑讓她來不及道謝,試探性地開口:“您好!請問現在是幾幾年?”


    秦硯初正想轉頭走人,就聽見女子的話。


    長眉一橫,他狠狠地皺了眉,這是什麽問題?


    注意到女子臉上的哀求,秦硯初壓下心頭的不耐。


    “明貞十五年。”


    蘇安苧心頭一震,看來……她真的穿越了,還到了曆史上沒有記載的時代裏。


    作為一個經常麵對高壓環境的現代醫生,蘇安苧迅速讓自己冷靜下來。


    現下,自己已經受了寒氣,腿上也受了傷,在這荒郊野嶺隻有靠著眼前這人,她活下去的可能才比較大。


    美眸中劃過思索,蘇安苧撐著身子站起來,恭敬地向秦硯初道謝,“感謝您的救命之恩。不知恩人是……”


    秦硯初走迴原來的樹下坐下,淡淡道:“不過舉手之勞,殺了那狼也是為了我自己。”


    聽著男子淡漠的聲音,蘇安苧心下了然,看來他並不想和她扯上關係。


    既然如此,她便也不想恩將仇報,強求他收留保護自己。


    至少男子目前沒有要離去的意思。隻要這人在這裏,那麽她就暫時不用擔心周圍的安全問題了。


    這樣想著,蘇安苧放心下來,背靠在一旁的樹上闔眼。至少…先度過今夜再說……


    兩人寂靜無言地隔著十米遠的距離闔眼休息著。嘈雜的雨聲伴著淩亂的風聲鶴唳,雨滴打在寬大的樹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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