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國營飯店,吃飽喝足,還不忘打包兩份紅燒肉迴去。


    他自詡手藝還說得過去,但對上這些人,那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豬死了之後,落在他們手裏,那才叫死得其所。


    到了供銷社,蕭振東把身上所有的布票都掏了出來,“裁布。”


    布票零零碎碎,加起來八尺多,能做一身男人的衣裳。都扯給毓芳的話,能做個一套半出來。


    “成,”供銷社工作人員眼皮子也不抬,算了賬,就寫了條子往上頭的鋼絲繩上一夾。


    歘的飛過去,歘再飛迴來。


    布料到手,蕭振東又買了三罐子雪花膏。


    自己一罐,媳婦一罐,丈母娘一罐。


    嗯,誰說大男人不能抹雪花膏了?


    他給自己收拾利索、帥氣點,迴頭也把芳芳的心給牢牢把持住。


    東西一收,蕭振東扭頭就走。


    本打算搭話的麻花辮小姑娘:“?”


    不是,你走這麽快幹什麽?


    她還想說兩句話呢。


    “唉?”


    等她緊趕慢趕追出去,連蕭振東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哎呀!”


    麻花辮氣的一跺腳,嘟囔道:“這是什麽人啊,跑這麽快幹什麽!”


    “喲,”看管針頭線腦的嬸子一撇嘴,“咱們秀芝這是動凡心了?難得見你追出去。”


    徐秀芝一翻白眼,扭頭嗆迴去,“對啊!我就是看上剛剛那同誌了,高大帥氣。


    就算是拿出來人家一根腳指頭,也比你那倭瓜似的侄兒強。”


    光是想到前兩天那個相親對象,徐秀芝就恨不得衝過去,把毛淑貴的臉皮給撕下來。


    說好的,男方模樣周正,高大帥氣。


    就是年紀比她大三歲,可工作穩定,爹娘都是雙職工家庭。之所以現在還沒對象,就是因為人老實,話不多。


    不會油嘴滑舌那一套,哄不來小姑娘。


    徐秀芝聞言,那真是心花怒放,登時覺著自己撿著了大便宜。


    相看那天,打扮的漂漂亮亮去了。


    然後看見了一個略比她高一點的……爹?


    反正,那磕磣樣子,別說是比她大三歲了,大十三她都信呢!


    倭瓜臉,眯眯眼,齙牙香腸唇。


    再年長兩年,指不定努努力,能把她生下來。


    爹娘雙職工也是哄人的,一個掃大街,一個掃廁所。老兩口的工資加起來,勉強有徐秀芝一個人高。


    到現在還沒對象,哪裏是因為人老實,話不多。


    這分明是人老,實話不多。


    徐秀芝勃然大怒,在大庭廣眾之下,指著倭瓜臉的鼻子一通罵,迴來就跟毛淑貴幹起來了。


    怒火上頭的小姑娘,仗著年輕,身形也靈活,把毛淑貴抓的一臉血。


    最後被拉開的時候,倆人還隔著人海,遙遙對罵。


    打從那之後,倆人就針尖對麥芒上了。


    見麵就是白眼,譏笑,挖苦。


    “毛淑貴,把你的狗眼睜大點兒,那個才叫高大帥氣,模樣周正。你娘家侄兒,簡直是倭瓜成了精!”


    “徐秀芝你再說一遍!”


    “你娘家侄兒是倭瓜成精!再說一遍?十遍我都敢。”


    “徐秀芝!”


    “來啊,你打我啊!”


    ……


    蕭振東是絕不會想到,隻是去買點布料都能引來倆娘們兒大戰。


    王家倆兒子都在辣醬廠上班,隻是一個賽一個的不務正業。


    仗著親爹是廠長,逗狗攆雞,戳漏廠裏的大姑娘、小媳婦。大家夥兒都對他們深惡痛絕。


    哪天這倆混蛋不上班,大家夥都得跟著鬆一口氣。


    蕭振東尋摸了半天,這才在廢棄廠房裏聽到了聲響。


    “不是,光宗啊,你這手氣是真不錯,”恭維聲響起,蕭振東躡手躡腳的貓在牆根底下,認認真真聽牆角。


    “就這一手牌技,還上啥班啊?哪天缺錢花了,直接到牌桌上轉一圈,不就啥都有了。”


    “就是就是,光宗哥就是厲害,你們看,我這帶了五塊錢,才打幾把,一毛不剩下了。”


    “哈哈哈哈,這還要問?肯定被光宗哥贏走了唄!”


    幾句馬屁給王光宗拍的飄飄欲仙。


    他麵上淡定,心裏早就樂開花了,“好了,多大點出息,不就是五塊錢?”


    王光宗在自己麵前的毛票裏隨手抓了一把,“喏,給你!看看你這上不得台麵的樣兒。”


    一把毛票,零零碎碎加起來,二十塊錢得有。


    眾人望著那得了錢的小子,嫉妒的都要冒酸水了。


    娘的。


    他們也認認真真的拍馬屁了,憑啥隻給孫大根那小子?


    當下,恭維聲四起。


    蕭振東聽著聽著都聽麻了,這群小子,滿嘴跑火車,不是誰家的大姑娘腰細,就是哪個寡婦走路騷了騷了勾搭人。


    “對了,”人群中有個瘦雞,他推了推眼鏡,好奇的,“光宗哥,我們咋聽說您家裏那位年輕的小後娘,要把娘家妹子嫁給傻春啊。”


    “我也聽說了,這家子倒是有意思,一點臉都不要,削尖了腦袋往縣城裏鑽。”


    “嘖,”王光宗一咂嘴,“我小後娘這娘家妹子,跟她不一樣,我估摸著,應該是被我小後娘坑了。”


    眾人一愣,“啥?”


    “不是自願的?”


    “不是,”王光宗的嘴上,向來沒啥把門的,叼著煙,含含糊糊的,“自從毓婷這娘們嫁給我爹之後,毓家跟我們家都沒啥聯係。


    剛結婚的時候,三天迴門,我們一起去了一趟鄉下,那毓家連門都不讓進。”


    時隔三年,王光宗還記著當初的情景。


    毓婷鍥而不舍的敲門,他爹臉黑的像包公,大姐王小蓮在旁邊說風涼話,攛掇、拱火。


    他跟二哥倒是沒啥感覺,反正下鄉,也是秉承著看熱鬧的心態。


    再就是……


    王小蓮生氣毓婷進門,就是怕毓婷年輕力壯,一進門,嘎嘣再生個兒子,搶奪那本應該屬於她的財產。


    他們哥倆又不發愁,雙胞胎兒子,那可是祥瑞!


    迴老家的時候,帶著他們兄弟倆一起出門,老爹那頭仰的,都看不見道。


    別問,問就是牛逼。


    一次性得倆兒子,這十裏八鄉的,除了王大勇,還有誰?


    ……


    也就是那個時候,他看見了毓芳。


    稚嫩。


    明明跟他後娘是一個娘胎裏爬出來的,卻偏生不一樣。


    若說毓婷是妖冶、熱烈的玫瑰。


    那麽,毓芳就是一抹清幽的月光,高傲、皎潔。


    隻是站在那兒,冷著臉說兩句話,就能把人的魂兒給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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