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凝的師叔元璟是個身著白袍,風度翩翩的儒生般人物,雖然平時並不參與聖地大小事務的決斷,剩下幾個執事卻都要給他三分薄麵,畢竟整個青雲山聖地除了長老元塵之外,在江湖上最負盛名的人物便是他了,每年上青雲山拜師學藝的除了有不少是為了在守護靈石邊修煉突破的以外,仰慕元璟妙手迴春的醫術的弟子也不在少數,但是元璟卻從來都是拒不見客,似乎是沒有在這些人中找到一個中意的來傳承自己的一身醫術。


    當下聽聞元塵詢問他的意見,又看了看陸清凝懇切的眼神,他倒是也沒有急著迴答,隻是撫著長須,在大廳中緩緩地踱步。


    整個大廳寂靜無聲,陸清凝、元塵和剩下的眾位執事都一言不發,等待著元璟做出最後的決定。


    “喂,阿璟,你這人好生墨跡,治就是治,不治就是不治,給句痛快話嘛。”元鴻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元璟微微皺眉,道:“治與不治,是關生死,我雖然醫術小可,卻也不敢隨意許諾。我看這樣吧,清凝,你去帶病人上山來,若是我有法能治,便出手相助;若是我治不了的,那也隻能恕我無能為力了。”


    此言一出,眾人都覺得可以接受,便紛紛表示同意了。元鴻吹了吹胡子,偷偷湊到元璟耳邊說道:“阿璟,那女人可不是什麽善茬,要我說,你等下就算能治,也說自己不能便是了,大不了給清凝賠個不是罷了。”


    元璟微微一笑,搖頭道:“那可不行,見死不救,有違醫者本分,若是我真能治好,定當全力相助。”


    元塵對著元鴻揮了揮手,不滿道:“這沒你的事了,迴去睡覺去,少在這胡說。”


    元鴻不滿地嘟囔了幾句,卻也不敢違逆元塵長老的意思,隻好沒趣地迴去睡了。


    眾執事盡皆散去,整個大堂內隻留下了元塵、元璟和陸清凝三人。


    陸清凝向二人一拱手,道:“那,弟子這便去將夏雲珊帶來,一切就都仰仗元璟師叔了。”


    說罷,也不等二人迴複,便踏出迴雪流風步法,輕巧如燕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飛快地趕到水鏡的山洞之中,隻見林星瀾在山洞中烤著火,時不時擔憂地望著躺在寒玉床上的夏雲珊。


    陸清凝衝進山洞,出聲詢問道:“怎麽樣,還好吧?”


    林星瀾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咬著嘴唇道:“不太妙。氣息越來越微弱,我雖然幫她輸了些靈力,但是也不知道能撐多久。”


    “隊長那邊,有聯絡嗎?”陸清凝又問道。


    “嗯,我們在南風市搞出那麽大的動靜,他就是想不知道也難了。我跟他說我們倆都安全,已經逃到了青雲山聖地躲避,夏雲珊受了重傷,下落不明,讓他先幫我們穩住組織內的情況。我們和夏雲珊在一起的具體情況,已經用加密短信的方式發給他了,要是讓唐天局長知道了這件事,恐怕誰也保不住夏雲珊了。你那邊呢,你師叔怎麽說?”


    “師叔已經答應了,不過他說隻有在有把握的情況下才會出手醫治,我們隻能寄希望於他了。”


    沒有過多停留,陸清凝背起夏雲珊,三步並作兩步和林星瀾一起飛掠上山。


    來到議事廳內,元塵和元璟早已等候多時了。陸清凝將夏雲珊放在地上鋪好的席子上,元璟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點頭道:“果然是傳說中的黑影組織聖女夏雲珊。”


    陸清凝焦急道:“師叔,您還是快救人吧,其他事情之後再說!”


    元璟也不再搭話,俯下身來伸出手,替夏雲珊搭了搭脈。隻覺得她脈息已經弱不可聞,體內一縷縷靈力鼓蕩,靈脈多處破損嚴重,顯然是受了極其嚴重的內傷。


    他又換手搭脈,沉吟片刻後,道:“這幽魂殿的誅魂陣狠辣無比,傳說是幽魂殿的開創先祖和他的兄弟一起對抗一位馭天階強者的,擁有極強的靈魂和靈脈損傷能力,再加上她體內原本就有殘餘的蝕靈蟲之毒,二者相加,病狀又增添了三分。若不是你們二人一路上用靈力續命,此刻送來,別說是我,就是神仙也難救了。”


    陸清凝歎息一聲,卻忽然又驚又喜道:“師叔的意思是……她有救了?你能救的活她,對不對?”


    元璟微微笑道:“既然是你拜托我,我也不好推脫了。不過她傷勢很重,有很多藥材都要慢慢準備,今天天色已晚,是來不及了,隻能勉強吊住她的命罷了。長老,這些事就拜托給您了。”


    元塵頷首:“好吧,明天我吩咐下去,你有什麽需要的,開張清單,我讓小白下山去采購就是了。”


    陸清凝和林星瀾相視一笑,在心中的這個包袱總算是放下了。


    元塵看了看陸清凝,道:“好了,清凝,你帶著你的朋友找間空房去休息吧,你之前的屋子我也給你騰出來了一晚上,我跟元璟二人今天就呆在這給她治傷了。”


    陸清凝躬身施禮,道:“有勞長老和師叔了。長老,弟子還有個不情之請。”


    元塵有些好奇,道:“哦?你說說,是什麽事?”


    “我和星瀾姐不能在此久留,明日就要啟程返迴秋葉市,所以想讓長老能收留夏雲珊在聖地。”


    “哦?那你得給我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元塵眯著眼睛,沉聲道:“要知道聖地人來人往,要是讓別人發現了她的身份,消息傳出去,知道聖地和黑影組織的人有交往,那我罪過可就大了。”


    陸清凝也不起身,繼續道:“長老,夏雲珊從前也是聖地弟子,隻是因為一場意外,又被龍璽所救——也不能算救,畢竟她體內的蝕靈蟲大概便是由龍璽種下的——這才投身於黑影組織。如今她知道了真相,已經和黑影組織一刀兩斷,這樣就不算違反規則了吧?”


    元塵搖了搖頭,道:“光這樣還不夠啊,清凝。她脫離黑影組織的事情,又有誰知道呢?在外人眼裏,她還是那個黑影組織聖女,南風市的三號通緝犯,我們不能冒這個險。”


    “可是,她傷愈之後,又能去哪裏呢?”陸清凝言辭懇切:“這次她受傷不少,就算師叔能夠將她醫好,沒有十天半個月她也不可能恢複如初,如果強行將她趕下山去,僅憑她一人,如何抗的住獵人組織和黑影組織雙方的追殺?長老,您從小就一直教導我,要為了天下人而奮鬥,夏雲珊現在的身份不再是黑影組織的聖女,而是個無家可歸的傷者,您就算要趕她走,也應該要等她傷勢痊愈吧。”


    林星瀾眨了眨眼,也勸說道:“是啊,長老,聖地以修武德為本,若是等她傷愈之後能在您和諸位執事的教導下改惡向善,也是功德一件啊。這樣黑影組織的力量得到了削弱,反抗他們的力量得到了增強,此消彼長之下,對於人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說到這裏,林星瀾將自己身上用來變裝易容的各種道具取下,放在了議事廳的桌上,笑道:“長老,這些是我做的易容道具,就留在聖地了,到時候等她醒了,你們給她畫個妝取個假名,盡量不出現在大家麵前,我想也不會有太多人認出她的。”


    元塵沉默了許久,最終緩緩開口道:“好吧,我答應你們就是了。清凝,這些日子,你成長了不少,我這把老骨頭,倒是要向你學習了。”


    陸清凝撓了撓頭,謙和一笑道:“沒有的事,那長老和師叔辛苦,我們就先走了。”


    二人離開了議事廳,各自尋找地方休息了。


    望著陸清凝遠去的背影,元塵心中滿是感慨。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也變得這麽在意外界的壓力了?聖地向來以仁義禮智信為本,但是這些年,隨著政府介入得越來越多,聖地做事越來越身不由己,哪怕是自己這個聖地長老,在很多事情上也沒有任何的話語權,現在整個聖地幾乎就是為政府看守守護靈石和輸送人才的工具罷了。


    而那些慕名而來聖地學習的修煉者們,大多也都是衝著修煉堂後堂書架上的那些武學典籍而來,以至於元塵和其他幾位執事開辦的一些宣揚武德的課程都聽者寥寥,參與者也大都意興闌珊,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全然不放在心上。


    元塵吃準了他們的心理,深知這些高級的武學典籍若是泄露出去,落入心術不正之輩之手,定然會引出無數風波,於是下令將一等武訣全部封存起來,隻教授一些二等和三等的武訣罷了,為此他還受了聯邦政府多次批評,認為他藏了私,不傾囊相授,不利於政府力量的提升,他卻也不以為意。


    望著明亮的星空,他歎了口氣,淡淡道:“清凝,你會成為能讓所有人都幸福的那個人嗎?”


    ……


    一夜無話,陸清凝和林星瀾到了聖地,總算不用擔心有危險,又將夏雲珊托付給了元塵和元璟,所以睡了個好覺。


    一覺起來,陸清凝隻覺得氣息盈滿,伸出手來凝聚靈力,居然散發出淡淡的靛藍色,顯然是突破了通玄階七等的極境,正式踏入通玄階八等初期了。


    穿戴整齊之後稍作洗漱,和林星瀾會合在了山門之前,弟子小白捧著一個包裹跑了過來,笑著遞給陸清凝道:“陸師兄,長老和元璟師叔忙了一夜,現在才剛剛吃了些東西休息了,也來不及送你們,便托我來了。這些早點你們拿著路上吃吧。”


    陸清凝接過包裹,拍了拍小白,笑道:“多謝你了,小白,我們這就走了,我不在的時候,長老、師父和師叔們就交給你照顧了。我的聯係方式已經留給你了,如果長老和師叔有消息要給我的話,隨時聯係我。你自己也要努力,爭取有一天也做一個獨當一麵的強者啊!”


    小白重重點頭道:“是,師兄,我會努力的!那我就不送了,咱們後會有期!”


    陸清凝和林星瀾齊齊抱拳:“後會有期!”


    不舍地迴頭望了一眼自己成長的聖地,陸清凝握了握拳頭,踏上了下山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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