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兒婦貽羞兒孫輩


    殺皇孫疑案千萬重


    乾隆二十一年正月,因額附科爾沁親王色布騰巴勒珠爾貽誤軍機,被褫爵禁錮。喀爾喀親王額琳沁多爾濟以疏縱阿睦爾撒納,處斬。所謂“額附”,即皇家女婿,額附褫爵禁錮,親王處斬,太後受此剌激,心中鬱鬱不樂。二月辛亥,皇帝欲奉太後再次巡幸山東,去祭孔廟、孔林,太後也未成行。


    正要啟鑾去山東時,因獲策楞奏報:被額琳沁多爾濟親王放走的叛逆阿睦爾撒納已經捕獲,乾隆臨時改變路線先去謁泰陵。


    甲寅,乾隆謁泰陵。免直隸、山東所經過州縣額賦十分之三,歉收地方十分之五,以收買人心。乙卯,禦駕抵達山東,詣孔林。免山東海豐等三縣潮災額賦。壬辰,賑山東蘭山等州縣水災。


    三月己巳朔,聖駕至曲阜,謁先師孔子廟。庚午,釋奠禮成。謁孔林、少昊陵、元聖周公廟。免曲阜丁醜年賦額,賑山東鄒縣等十七州縣衛水災。


    月底,啟駕迴鑾。


    這日龍輿行到涿州地方,聖駕剛欲過去,忽有一個老僧人手攜幼童,跪伏道旁,攔住鑾輿說道:


    “皇上,草民有冤情申告!”


    侍駕的軍機大臣阿桂,竊以為有歹徒化裝成和尚行剌皇上,立即跳下馬來。斯時,十幾名禦前侍衛已把老和尚團團圍住。鑾輿已被迫停下,阿桂厲聲問:


    “跪者何人,難道不知驚了駕是死罪嗎?”


    “草民乃一衰老之僧人,何以驚駕?”老和尚知道前來問話的,一定是皇帝跟前的大官,便叩頭說,“老僧要將一皇室龍子歸還皇上。”


    “胡說八道!”阿桂上前提起老和尚,惡狠狠地道,“皇族龍子全在紫禁城,你何來龍子歸還?”


    這時,乾隆挑開簾子問:


    “什麽事?”


    老和尚抬頭一看,那皇輿上的乾隆帝,大約有了五十歲年紀,已是兩鬢斑白。他擺脫阿桂,將身邊一個七八歲的幼童往前麵一推,大聲說道:


    “皇上,這幼童乃是聖上之孫――散失民間多年的多羅履端郡王。”


    “噢?”乾隆猛地一怔,仔細打量那個長得瘦弱,但多少有點像他的血脈的幼童,詰問道,“你怎麽知道是多羅履端郡王,有何根據?”


    “根據就是老僧。”


    “此話怎講?”


    “是老僧當年從四阿哥側福晉手中,親手接過這個可憐的孩子,這就是證據。”


    乾隆聞言大為驚異,即命將二人帶迴京師,細加研詢,再為定奪。乾隆當時為何不察奪其真偽,居然就將個來曆不明的幼童帶往京中去呢?


    原來其中還有一段喪敗人倫,滅絕人道的曆史,說起來真個令人不勝浩歎!


    乾隆第四子名喚永成,封多羅履端郡王。永成有兩個側福晉,一個喚杜娘,生得貌美若仙,深得永成之寵,但性情妒忌而且異常潑悍,永成很有些怕她。一個出身小家碧玉,喚環芝,雖然年輕,不為永成所愛,偏忽然懷起孕來。那個寵姬杜娘,因為自已無子,心中不勝妒忌,要想暗裏謀害。


    卻巧有個番僧與永成相交甚深,自言精於相術,永成叫他相看二姬何人命中有子,番僧相畢說道:


    “那個年輕的福晉必生貴子。”


    永成甚信其言,又知果已懷孕,知寵姬十分妒悍,恐有不測,便重賞婢媼,命他們小心保護。


    那寵姬雖欲謀害,一時不能下手。到得生產之時,適值永成奉旨出差,寵姬乘著這個機會,即令心腹婢女將新生之兒奪了過來,要她勒死棄之於野。


    那個番僧忽然到來,重賄婢女,暗將小兒抱去,便把拋棄荒郊的話迴報明白。杜娘棄兒之後,假言新生之兒因為出痘夭殤,永成歸來雖然微聞其事,隻因畏懼杜娘,不敢追問。那個年輕之姬環芝,日夜哭泣思念兒子,不久也就病死了。


    一日永成入侍宮中,乾隆忽地憶及痘殤之孫,當即詢問永成,永成奏道:


    “其時臣兒因差事遠出,須問杜娘方知其事。”


    乾隆就召杜娘究問,及至杜娘前來,見兒媳生得豐容妍麗,美貌無比。乾隆暗暗詫異道:“此女相貌竟與香妃一般無二,朕當留之宮中以補其缺。”


    當下問生子之事,杜娘口若懸河,推托淨盡,乾隆深喜他能言善辨,留她在宮之念愈加決絕。想了想,就令太監向永成傳話道:


    “杜娘多才善解人意,朕欲使她入宮侍候太後,必能博取歡心。”


    永成哪敢違旨?隻得忍痛割愛,將寵姬留在宮中。乾隆使她居住圓明園綠天深處,永遠不令出外,後來竟封為宏妃,深得乾隆的寵幸。


    永成既悲喪子,又失寵姬,鬱鬱不樂。乾隆知道他心懷怨望,勃然大怒。吩咐內監用毒藥暗入飲食裏麵,將永成毒死,隻說暴病而亡。


    那日行抵涿州,忽遇僧人攜帶幼童,聲言履端郡王之子,為側福晉所害,番僧救之而去。今知聖駕過此,大膽上聞。乾隆在先也有些風聞,又念永成無子,因此帶歸京中留養宮內,以延永成一脈。


    及至迴京之後,往慈寧宮給太後請過安,便至圓明園綠天深處,將涿州遇見皇孫並留養入宮之意告知宏妃。宏妃聞聽之下,長跪痛哭,叩頭啟奏道:


    “皇上欲殺臣妾,臣妾安敢抗命。”


    乾隆聞言大驚道:


    “朕未嚐欲殺愛卿,此言從何說起?”


    宏妃泣道:


    “留養皇孫一事不是皇上欲殺臣妾麽?無論事隔數年,真偽莫辨,即使果然是真,將來嗣位,郡王知道臣妾以永成福晉,入事皇上,必然深以為恥,欲思報仇,妾必一死。況且以往從前之事,亦必因此彰揚於外,臣妾更有何顏複事皇上。”


    奏畢哭泣不已,堅請皇上速賜一死。乾隆聽了她的言語,沉吟良久道:


    “愛妃不用憂急,朕當依卿所奏,即將此兒付宗人府審問,處以極刑,免得泄漏秘密。”


    宏妃方才歡喜謝恩。


    次日,乾隆召內大臣鄂容安上前,論以此事道:


    “永成之兒夭殤已竟七年,宗人府有籍可稽,此兒之來,必係奸僧意圖富貴攢名假冒,爾等可仰體朕意,從速審明真偽,無使村野小兒冒認天家骨肉。”


    鄂容安奉旨,唯唯而退。來到宗人府,召集宗人,傳了旨意,便問:


    “列公,誰人擔當審訊此案――聖意已明,惟其證明其偽可也。”


    宗人府有個叫保成的,本是鄂容安的心腹,自承能辦此案。鄂容安大喜,就命保成審問,即傳番僧入內。那老僧走了進來,無所畏懼地款款說道:


    “永成郡王忠厚敦實,篤信佛祖,自此與貧僧相交十餘年,自從側福晉環芝有身孕之後,他歡喜不能自抑,對老衲幾乎無話不談。他說,大福晉杜娘嫉妒心重,他怕的就是小福晉生育之時節外生枝。他出外辦差之時,特地找到貧僧說,環芝本月之內就要生產,而他又要外出,他放心不下,要老衲便中照應……”


    番僧曆述永成與自己的關係,情詞懇摯,意氣慷慨,陪審諸官齊為動容。


    “所以,當貧僧聽到杜娘果然要害死那孩子時,老衲便收買了婢媼,對她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奢。’隻要把永成郡王之子交給老衲,老衲將在佛祖麵前為她天天念經求福。這樣,郡王的孩子才到了貧僧手裏,幸免於棄屍荒野……”


    番僧說得有理有據,會審人等都默默頷首,獨有那主審官保成,惡狠狠爭辯道:


    “此案有弊。你這老狗既已收養於前,何不早日申明送還郡王,必要等到七年以後,皇上巡幸駕到才陳告?我料其中定有別情。況且此兒舉止村俗氣骨,長得尖嘴猴腮一副鄙俗之貌,必非龍種。可把和尚引下,將小兒帶上,我自有審問實情之法。”


    左右哄然應諾,引退和尚,帶上幼童。保成突然站了起來,力批幼童之頰道:


    “你是何處村野小兒,敢來冒認皇孫,此罪當死,你知道麽?”說罷,取出佩刀,向幼童一揚道,“倘不從實招來,立刻就要你的性命了。”


    幼童經這一唬,放聲哭道:


    “實在生於誰家也不知道,皇孫是什麽東西我也不知曉。三四歲時,唿和尚為父,前日和尚說我是皇孫,叫我同他見皇帝去,說自有好處,我才願意前來。如今既要拿刀殺我,我情願同和尚迴去了。”


    說著,號淘大哭。保成乘機大言道:


    “何如?此兒果係村童,今已自吐其實,和尚之陰謀奸詐,罪不容誅矣。”


    陪審諸官明知幼童被保成所唬,所以亂供,其中定有曲折。隻因懼怕保成之勢,不敢反對,一齊默默無言。保成就據幼童所言作為定獄,奏聞於上。乾隆傳旨,番僧斬立決,幼童無知,為人所誘,遣送伊犁。


    番僧擲赴市曹,行刑之時,大聲喊道:


    “昏主內奸牝狐,外蔽貪狼,枉自斬殺其孫,人不如獸也。貧僧因感永成一日之知己,延人骨肉香火。正所謂愧世上無義之人,我死必為厲鬼為他報仇!”


    言至各字,監刑的人恐其妨礙聖顏,急命行刑。和尚到死還罵不絕口。幼童遣送伊犁途中,亦為保成之黨羽所殺,永成一脈就此滅絕了。


    這就是乾隆滅絕人倫,強占兒媳,最後竟將皇孫殺死的傳說。後人有詩詠“偽皇孫”案道:


    思子無室異漢皇,


    因教龍種下方藏。


    從來美色同刀劍,


    空使番僧抱恨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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