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騰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陳寧已不在房間,桌子上麵已經多了一個帶提手的黑色木盒,那是雲京特製的保溫飯盒。


    陳寧素來心細,還拿走了他昨日換下衣衫鞋襪,給他備好了幹淨的院服,邊上還放了一些梳洗之物。


    張騰看著空曠的房間,忽然有點不適應。


    這大半年,陳寧一直陪他上學,早上起來總能看見她那窈窕的身影,還有那如花笑靨,忽然不見她在身邊,心裏空落落的,微微有些發慌。


    “唉,張騰啊張騰,你真是的。”


    他輕歎一聲,自嘲地搖搖頭,迅速起身梳洗,拿上霜映,便匆匆出門去了。


    今日張騰要上丹學課,故此需要到丹學院一趟。


    雲京武院很大,占地數十萬畝,抱山環河,而丹學院離張騰的住處有些遠,此去丹學院有兩條道路,一條是大道,寬敞明亮,風景優美,邊上還有一些店鋪小攤,頗為熱鬧繁華。


    另一條是小道,它是一條山路,狹窄陰暗,崎嶇不平,兩旁是濃密的樹林,遮天蔽日,幽深寂靜,一般沒什麽人,隻有少數樵夫打柴的時候走走。


    平日陳寧很早就叫張騰起床,兩人上學一般都走大道,通常都能準時到達。


    今日陳寧不在,他一宿沒睡,臨時休息了半個時辰,若還是走大道,很可能會遲到,故此隻得選擇走比較偏僻的小道了。


    由於趕時間,加上山路上沒什麽人,張騰就提氣施展輕身術,風馳電掣地往丹學院的方向趕去。


    這大半年來,他很久沒有像現在這般全力施展輕身術了,一路踩著樹梢飛奔,如流星趕月,疾速異常。


    將要到達丹學院的時候,張騰忽然聽到前麵傳來一陣笑聲,不時似乎還有什麽人正在苦苦求饒,而先前的笑聲則越來越大,越發肆憚,充滿了鄙夷與嘲弄之意。


    他緊皺眉頭,這條小路向來沒什麽人,這一會兒聚了這麽多人,再聽其聲音,似乎在發生什麽麻煩的事情。


    雲京武院高手眾多,卻也魚龍混雜,暗地裏各種各樣的勢力交錯,背後也藏納著各種各樣的肮髒汙垢,不平之事多如牛毛,牽扯著無數的利益糾紛。


    張騰沒什麽背景,修為又低,加上隻有短短三年的命元,在遇到那一些弟子之間的意氣事情時,基本都冷眼旁觀,袖手不管。


    畢竟是雲京武院,再怎麽鬧,隻要不出人命,不造成殘廢,還是由武院出麵管治好了,他沒必要因而招惹各種麻煩。


    今時不同往日,他身邊多了陳寧,不再像以前一樣孑然一身,行事之前,需要考慮一下後果,以免不小心連累了陳寧。


    他自己倒也沒什麽,若是陳寧因而受到傷害,他是無論如何也不原諒自己的。


    沒法子,人有了牽掛就有了顧慮,有了顧慮,就會膽怯,這是無可避免的。


    張騰的腳步並沒有慢下來,而是繼續向前,他打算直接路過,不摻和其中,免得遲到。


    今日上課的是六星老醫師成迴春,他是雲京醫盟的知名醫師,德高望重,醫術精湛,最重要的是堂上準備講炎陽係草藥,說不定還會提到純陽丹的煉製之法。


    要知道多禮婆婆中了蛇吻之毒,如今還躺在床上,等待救治。


    當初見到多禮婆婆那一刻,張騰就萌生了學習醫術,尋找純陽草,煉製純陽丹的念頭。


    這大半年已經過去了,張騰已經涉足醫學,成為一名醫師學徒。


    醫師學徒,是一個由醫盟授權,朝廷認證的稱號。


    醫師學徒,是指掌握基本理論知識,了解藥理,通過醫理考試,看出常見病例,能夠開出一些處方,煉製或者熬製一些普通的丹藥、湯藥的學醫者。


    醫師的圈子裏,學過一些醫理,沒通過考試的人,並不能被稱作“醫師學徒”,隻能被稱作“醫仆”。


    “醫仆”顧名思義,醫師之仆從。


    而不懂醫術的普通人,則被稱為“丹奴”,比“醫仆”更不堪,顧名思義,丹藥之奴隸,甚至有著幾分鄙夷歧視的味道。


    從“醫仆”晉升“醫師”,首道關卡就是成為“醫師學徒”,而成為“醫師學徒”的重中之重,就是醫理知識必須過關,至少得通過醫理考試,能夠開出一些處方,煉製或者熬製一些普通的丹藥。


    當然,有些醫師學徒也不一定就能看出常見病例,但他們能按照病例開出一些處方,無誤地配藥醫治。


    煉製純陽丹,需要達到三星醫師的水平。


    然而,隻要成為一名真正的醫師學徒,再要升三星醫師並不算很困難。


    一般來說,醫師學徒,隻要理論考試過關,確切掌握三品丹藥的煉製方法,且將之煉製出來,可以獲得醫盟認證,立升三星醫師。


    不必逐級逐品地到醫盟認證,一次又一次地去考核。


    畢竟,醫盟雖大,但人力物力有限,沒必要花費那麽大氣力做繁瑣無謂之事。


    許多時候,某些醫學泰山北鬥的親傳弟子,一出山就從醫師學徒直升五星醫師,這般事例屢見不鮮。


    再說張騰,他這大半年來曾好幾次到聶府問了情況,然而那邊無論是純陽草,還是純陽丹的事情,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聶輕娘更是因而心急如焚,愁眉不展。


    最近一次,她更是差點答應東明的要求,應邀到城東萬花園與之相見,替他撫琴,宴樂賓客。


    不過,此事恰好被臨時醒來的多禮婆婆聽到,多禮婆婆脾性剛烈,當即氣得吐血,她狠狠地數落了聶輕娘,並表示寧死也不要聶輕娘屈尊降貴,見那東明,更別說替他撫琴宴客了。


    多禮婆婆還說,若是聶輕娘敢背著她,不惜委屈自己向仇人之子討要純陽丹,即便解了她的蛇吻之毒,她也當即自絕於聶輕娘的麵前。


    自此以後,聶輕娘隻得斷了通過東明討要純陽丹的念想,而多禮婆婆也因氣急攻心,病情惡化,那日開始一直昏睡不醒,眼看著人慢慢地油盡燈枯,走向生命的終點。


    得知此事之後,張騰更是堅定了尋找純陽草,煉製純陽丹的念頭。


    不過,他雖查閱藥書,知道煉製之法,但書中有許多不盡之處,需要專業的相關醫師才能解答。


    成迴春是六星醫師,醫術精湛,難得來丹學院講課,他自然不想錯過這次機會向對方詢問純陽丹相關事宜。


    為此,他必須及時趕到丹學院的教室,以免給成迴春留下一個壞印象,讓對方不喜。


    隨著張騰迅速前行,前麵的聲音越發清晰大聲,這一會兒他更是聽到有個人正在苦苦哀求,語氣裏充滿了卑下與絕望。


    “各位大哥,各位兄弟,請你們高抬貴手,放了她吧,求求你們了,不要傷害她!我願意給你們靈玉,靈藥,甚至秘籍,什麽都可以……隻要你們肯放了她,讓她走,你要我做什麽都行!好不好,學狗叫,做烏龜,當你們的馬兒都行,我什麽都願意!求求你們了!”


    那人話音剛落,隨即一些流裏流氣,充滿高傲,極為不屑的聲音紛紛響起。


    “哈哈,薛濤,我們知道你家裏很有錢,甚至什麽靈藥啊,秘籍啊,也不少。但是,哥們可不缺這些,哥們隻想好好找些樂子,樂嗬樂嗬,開開心而已。”


    “就是就是,薛濤,你也是雲京城裏有頭有臉的人,雖然武功不濟,但也是國舅之後,犯不著為這麽一個女人跟我們這樣低聲下氣。”


    “沒錯,你真是丟國舅爺的臉,不就是一個奴婢嗎?送於我等享用又如何?改日再買一個便是了。”


    “對對對,薛濤,認賭服輸,輸上一個奴婢又算得了什麽?”


    “嘿,瞧他窩囊樣,這小子夠熊的,哈哈哈……”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放了她,我求求你們,我給你們跪下了,各位兄弟,日後春曉樓所有的花銷,我都包攬了,如何?隻要你們放了她,我真的什麽都願意做!”


    “哈哈……”


    “薛濤,你的意思是我們若不放了她,你就不會再包我們弟兄們的日常花銷了嗎?嗬嗬……沒想到,你這小子膽肥了呀!弟兄們,你們說咱們該怎麽辦呢?”


    “哈哈……我們還缺你那麽一點靈鈺嗎?能請我們花銷,是你們家的福氣,你信不信我們隻要吩咐一句,你們家的生意馬上就在雲京做不下去?”


    “哈哈,他還真以為是靠自家的能耐,在商盟站住腳跟,把生意做大呢?”


    “那是靠我們大家的勢力,才保住你們家的生意,給我們分潤,給我花銷,那是應該的!”


    ……


    這些聲音中,此時還傳來一個女子的哭聲:


    “嗚嗚……濤少爺,你不要跪了,快起來,是奴婢的錯,也是奴婢沒福分,不應該偷偷地進來見你。奴婢認命了,你快起來吧,不要管我……”


    而那個叫薛濤的人更是喊得撕心裂肺:


    “雪兒,雪兒,不要,不要傷害我的雪兒,她是我的唯一,你們不要這樣對她,求求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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