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仲隱身形筆直,側身而立,動作儒雅,腳下突然出現一圈火光,離火陡然而生,數道離火箭矢幻化而出,射向鷹老鬼,雙方距離丈許,離火箭矢瞬間即至,鷹老鬼二次抬手一甩袍袖將其湮滅,說道:“若是離遠江出手,老夫自然甘拜下風,小兒科就不要在老夫麵前賣弄了。”


    離仲隱臉龐扭曲,神色陰鬱,雙掌離火纏繞,向著鷹老鬼拍去……


    雲霞宮宮主夫人,本名霓霞仙子,她和雲霞宮宮主本是師兄妹,二人都是打小便被仙人選中,送入雲霞宮,可以說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感情深厚。而霓霞仙子本人一身修為深不可測,那離家的吳老頭本不是她的對手,怎奈何她一邊要與吳老頭鬥法廝殺,一邊還要照顧女兒,放不開手腳,一時脫身不得,被困漓江城內。


    雲霞宮乃是瀛海龍洲西北邊陲最大宗門,霓霞仙子身份高貴,自然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秘聞,三個月前她曾有幸遇見一位劍仙,那劍仙向她透露,陶燭明大師傾盡心血鑄造第十八柄雲闕劍即將現世,並說出“雲闕出世,命應東海”八字預言,她為了女兒大道將來,孤身一人帶著女兒莊瑤兒前往東海,為防止走漏消息,她甚至連自己的夫君都未告知。


    現在霓霞仙子和她女兒被困漓江城,眼看大道機緣要被奪去,她豈能不惱火。


    吳老頭本不是霓霞仙子對手,但他有不得不出手的理由,他乃漓江城人士,本是一戶員外之子,怎奈七歲那年家道中落,最後年幼的吳老頭隻能靠著乞討為生,寒冬臘月差點凍死十字街頭,幸好當時離家家主路過將其帶迴家中,教其識文習字,成為離遠江的伴讀書童,他一生為仆,侍奉兩代離家少主,離遠江以及離仲隱,可以說自打離仲隱一落生就是由他照看,說是主仆,實則至親。


    吳老頭呆在離家這麽多年,既是離遠江的左膀右臂,又是離家的主心骨,離家榮辱共存,現在一樁大好機緣擺在眼前他豈能放過,雖不是霓霞仙子對手仍拚盡全力,寸步不讓。


    吳老頭正與霓霞仙子鬥得激烈,突然心頭一震,他發現鷹老鬼和離仲隱廝殺在了一起,不由心頭大亂,六神無主。


    霓霞仙子也發現了地麵異常,冷哼一聲,說道:“離家那小子兇多吉少,你現在過去還來得及。”


    吳老頭同樣冷哼一聲,說道:“仙子還是擔心一下你自己吧。”


    漓江城外,離遠江站在半空突然他心頭一震,向著漓江城看了一眼,心神刹那分散,突然,身前一道罡風掃過,正中胸口。


    離遠江臉色一陣蒼白,體內真氣亂竄,喉頭一甜險些噴出一口鮮血,他急忙後退,強行壓住紊亂氣息,妖王卻不給他機會,身後勁風唿嘯,離遠江想躲已經來不及,一道劍芒閃過,劍氣直接將那妖王擊退,吳道純及時出手將其救下。


    吳道純快速來到離遠江的身邊,他問道:“怎麽樣?”


    “無礙!”


    離遠江穩住體內氣息,渾身火光大放,離火瞬間將其覆蓋。


    吳道純擔心的看了一眼,不知該說什麽。


    這次大戰,離、葉、王三家精英盡出,就連長老客卿都派出十數位,但是能達到煉氣十一層的煉氣士卻隻有他們幾人,外加一個屠夫屠量海,雖說他們暫時纏住了各位妖王,但海中大妖數不勝數,那些客卿長老拚死搏殺,仍不見奏效,戰場範圍越來越小,眼看漓江城城門將破,就要守不住,就連葉遠靈都開始拚盡全力,可見戰場廝殺慘烈。


    東海的廝殺還在繼續,眾人知道屠量海暫時無事,但情形仍舊險峻,岌岌可危,就是在這種刻不容緩的時候,離遠江分神受傷,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漓江城內離仲隱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鷹老鬼,早已勾起鷹老鬼的戾氣,以他的本事自然能察覺到漓江城外戰事慘烈,離家不管是年輕俊傑還是客卿長老傾巢出動,全部出城抗擊城外海妖,現在漓江城內,離家子嗣能有作為的也就隻剩這個離家大少爺,再有就是那個吳老頭,所以他才敢肆無忌憚的挑起事端,但若真讓他和離家做對,他卻沒有那個膽量,哪怕漓江城內隻有這一老一少二人。


    鷹老鬼之前和老八他們一番大戰,身受重創,但他不知道自己怎麽得罪了眼前這個離家大少爺,他能感覺到離仲隱想要他的性命,這下鷹老鬼再也不幹,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氣,更何況他鷹老鬼。


    鷹老鬼的術法很邪門,能控人心魂,卻又被離火克製,一時間離仲隱居然和鷹老鬼鬥得不分上下。


    天上仙人打架,地下小鬼起哄,隻是無論誰也沒有發現在那一片廢墟之中,一片瓦礫突然滾落,雜亂的廢墟當中,一個嬌小的身影被塵土碎石覆蓋。


    鷹老鬼和離仲隱鬥得越加激烈,距離餘魚越來越遠,餘魚躺在地上渾身疼痛難忍,他終於體會到煉氣士的強橫。


    此時的他可以說和廢人差不多,剛才他眼睜睜看著鷹老鬼抓向自己卻又無能為力,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要不是離仲隱發瘋似攻向鷹老鬼,這時估計餘魚早已到地府報道,他心如明鏡,卻什麽也做不了,偏過頭,看著越來越遠的鷹老鬼二人,突然一片瓦礫滾動的聲音驚醒了他,餘魚側頭看去,厚厚的塵土當中爬起來一個女人,那女人模樣狼狽滿臉灰塵,但餘魚還是一眼認出那女子是誰,麻姑。


    餘魚不知道麻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他愣愣的看著麻姑先是小心翼翼的爬起身,她緊張的看了一眼鷹老鬼二人的方向,緊接著快速跑到餘魚的身前。


    餘魚就這樣怔怔的看著麻姑,他想知道麻姑想幹什麽?錢帛動人心,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他想知道麻姑接下來會怎麽做。


    麻姑一臉驚恐,她很害怕,來到餘魚身前發現餘魚還沒死,臉色瞬間由恐懼變成驚喜,她雙手抄到餘魚腋下想把餘魚拖走,但她的力氣太小,本來就是女人再加上日積月累的勞累,身子哪有什麽力氣,麻姑見拖不動餘魚,一咬牙,她將餘魚上半身抬起,她想將餘魚背走,餘魚看不透麻姑,但他現在什麽也做不了隻能任由麻姑擺弄自己。


    男女授受不親,先生曾經說過這種話,儒家至聖先師也曾說過,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這個女人已為人婦,她如此做,難道就不怕自家男人來日一紙休書將她下堂。


    麻姑蹲在餘魚身前試了三四次,終於她一挺身將餘魚背在了身後,隻是脊背彎曲的不成樣子,麵朝黃土,離地三尺。


    餘魚終於開口:“你想救我?”


    餘魚整個人壓在麻姑的身上,她沒有多餘的力氣迴答餘魚,咬著牙狠狠的點了一下頭,餘魚不再多說,嘴裏吐出一個字:“刀。”


    麻姑聽明白了餘魚的意思,她為難的看了一眼地上那柄黑刀,但還是一言不發背著餘魚去撿那柄黑刀。


    黑刀太重,七八十斤,麻姑根本提不動,更何況他現在還背著餘魚。


    “低一點,讓我的手能夠到。”


    麻姑依言,再次彎低身子,餘魚的手終於能碰到黑刀,而麻姑幾乎是已經跪在地上,滿頭汗水。


    黑刀在碰到餘魚的瞬間消失不見,麻姑一臉驚奇。


    不過麻姑也沒多想,撐起身,背起餘魚艱難離開。


    麻姑感覺身上有萬鈞之重,如同背了一座大山,抬腿都很艱難,可她就是不肯放下餘魚獨自離開。


    餘魚一直沉默,這個女人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鷹老鬼正和離仲隱鬥得激烈,之前和老八幾人一番混戰損失慘重,他身受重創,好不容易擊退那幾人,當他尋到餘魚的時候,想都沒想抬手一擊就讓餘魚失去行動能力。但是接下來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不知怎麽得罪了離仲隱。


    離仲隱本不是他的對手,怎奈何鷹老鬼此時身受重傷,離家的靈焱焚天訣又正好克製他的術法,所以鷹老鬼暫時奈何不了他,隻是他的意識一直停留在餘魚的身上,當發現有一個女人試圖救走餘魚時,鷹老鬼心中大急,想擺脫離仲隱,離仲隱卻似著了魔,他越逃避,離仲隱追的就越兇猛。


    麻姑背著餘魚走出一箭之地,累的幾乎虛脫,二人撲到地上,餘魚直接滾到一旁,他看著麻姑淡淡說道:“那二人不管是誰勝出,追上來你我都必死無疑。”


    麻姑看都沒看餘魚,大口喘息,渾身被汗水打透,半晌過後才說道:“你買了相公的字,相公高興,他說您是他的伯樂。”


    餘魚瞠口結舌,他不知該如何迴答麻姑。


    麻姑見餘魚不說話,站起身來到餘魚身邊再次將其背起,說道:“我一個婦道人家別的不懂,我隻知道相公高興,夫婦順,他就是我的天。”


    聖人言:夫為妻綱。


    百姓道:嫁雞隨雞。


    怎抵得過麻姑一句:相公高興,他是我的天。


    餘魚身世淒慘,他打小就是孤兒,十歲那年,先生來到了臨山鎮,空暇時,餘魚會跑到學塾跟隨先生讀書識字,先生總是淺顯的告訴他,書上寫的那是給賢人自己看的,你若真想學到東西,看透世間,那就去人世間去看,去做。


    要保持本心,對錯由心定,對既是對,錯即是錯,不可混肴,不可顛倒,不可扭曲。


    對要堅定不移,如萬年磐石,任他風吹雨打,亙古不變,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謂大丈夫!


    錯可分前後,可分大小,可分善惡,可分良莠,但要記住君子可欺之以方,不可欺之以仁。


    麻姑所做無分對錯,隻在一個情字。


    餘魚感歎:原來這世間情字最大,有時候甚至大過生命,大過天。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下道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爾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爾上並收藏天下道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