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師師憤怒的扔下軟鞭,用力跺一下腳,而後蹲下身子,把頭邁進膝蓋裏,像受了委屈的小孩一般嗚嗚的痛哭。


    顯然她是為最後那一鞭子而生氣,也可以說,她是恨李彥替蔡喵喵擋下那一鞭子。


    那一鞭子擋的太明顯了,哪怕是虛弱的煙九娘都能看出來李彥是故意的,失望的閉上眼睛,吩咐小丫鬟攙著她迴房。


    李彥忍著後背的疼痛收拾殘局,先安撫師師,再安慰李瓶兒,好在浣兮沒什麽事,讓其把李瓶兒領迴屋子。


    他自己則是把哭虛脫的師師抱迴李府。


    “現在沒人攔著你了,想打就打吧。”李彥對著躺在床上的師師道。


    師師冷哼一聲,側過身去,不再看他。


    “其實,她這次來並不是……”


    未等李彥說完,師師冷冷道:“不想聽,我累了,想睡一會,你出去吧。”


    “哦,好,那我晚點再過來。”


    李彥起身出離屋子,將門合嚴,快步向煙九娘的院子走去。


    煙九娘倚靠在榻上,麵無血色,頭上纏著白布,樣子虛弱的不行,桌子上晾著一碗剛熬好的藥。


    李彥端起藥碗,坐在煙九娘的旁邊,貼心的把藥吹涼,抿一口試試溫度,然後遞到煙九娘的嘴邊,道:“可以了。”


    煙九娘長歎一聲,把藥喝光,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哀怨道:“我差一點就死了。”


    “怎麽會,有相公在,怎會讓你有危險。”


    煙九娘迴憶道:“你知道我臨死前腦子裏想的是什麽嗎?”


    “什麽?”


    “你為什麽要上樹?”


    李彥把藥碗放在桌子上,尷尬道:“還不是虧心。”


    “做了嗎?”煙九娘正色道。


    李彥支吾道:“沒……”


    “你說實話,我不希望我的男人是負心漢。”


    “真沒有,但是……但是看了。”李彥如實道。


    “為什麽看了卻不做?”


    李彥把小樹林裏發生的事仔細的講述一遍,並且告訴煙九娘、蔡喵喵與蔡家有仇等等。


    聽完,煙九娘扭頭咬下嘴唇,忍住即將掉下的淚水,哽咽道:


    “我不管了,你想怎樣就怎樣吧。以前常聽人說,死過一次的人、心胸都很寬廣,那時不能理解,現在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


    “別亂想,睡一覺就忘記了,我以後真的不見她了,放心吧。”李彥篤定道。


    煙九娘搖頭歎息。


    二人又聊一會,直到煙九娘睡熟,李彥才悄悄出離屋子,吩咐小丫鬟機警一些,有什麽事第一時間去挼梅園找他,便尋李瓶兒去了。


    ……


    李彥反坐在椅子上,雙手扶著椅背,忍受著後背傳來的灼痛,含糊不清道:“瓶兒,我夢境靈驗了。”


    李瓶兒彎著腰,幫他塗藥,“相公說的是哪個夢?”


    “就是野貓打碎水瓶弄濕煙的那個,嘶……”


    李彥感覺到李瓶兒的手突然加大力氣,不禁生出疑惑,李瓶兒的手像水一般柔,對力度的掌握精準得很,以前塗藥膏不會讓他感覺到一絲痛感,今日這是怎麽了?


    “哎呀,抱歉相公,弄疼你了。”


    李彥關心道:“妻是不是累了?要不讓浣兮來吧?”


    “沒有,沒有,相公你繼續說。”李瓶兒淡定道。


    浣兮坐在離這二人五步遠的位置,學著李彥也反坐著椅子,把下顎搭在椅背上,靜靜的看著,一聲不發,就這麽靜靜的旁觀,不知道再想些什麽。


    “瓶兒你想,我夢到野貓把香煙弄到盆裏打濕了,和蔡喵喵把煙九娘打到水塘裏,這完全如出一轍啊。”李彥分析道。


    “嗯,蔡喵喵就是貓,香煙就是煙姐姐,還真是。”李瓶兒附和道。


    “可是……我夢裏的水瓶碎了,這水瓶難道不是瓶兒你嗎?但你沒什麽事啊,所以還是不對。”


    由於李彥背對著李瓶兒,所以他並沒有看到李瓶兒的表情變化,但這一幕卻被浣兮看在眼裏,不禁“咦”了一聲。


    李彥轉頭疑惑的看向浣兮,後者用手指著李瓶兒,喃喃道:“瓶兒姐姐哭了。”


    李彥忽的想起蔡喵喵說的那句“梅定妒,菊定羞”,忙轉過身,一把將李瓶兒攬在懷裏,質問道:“那首詞真是你寫的嗎?為什麽我沒看到那張報紙?”


    李瓶兒坐在李彥腿上,泣不成聲,連連搖頭。


    “好,你不說是吧,那我就去找二哥,如果是他故意瞞著我,看我不砍斷他右手,讓他以為再也沒辦法寫字!”李彥嚇唬道。


    果然,李瓶兒忙道:“此事不怪二叔,是奴家的意思。”


    “哎……”李彥歎口氣,道:“瓶兒,你跟我在一起的時間最長,也最了解我,怎能還這麽想呢?”


    “奴家……非完璧……是……”


    “不用說了,我懂了,明天我就去和她們說,你是主娘正妻,她們全是妾,這樣能不能撫平你破碎的小心靈?”李彥調笑道。


    “相公這是要置奴家於山巒之上嗎?”


    “為什麽這麽說?”李彥疑惑道。


    “孤立起來啊。”


    “哈哈……”李彥爽朗一笑,“不會的,她們沒有意見的,就數你心眼最小。不過話說迴來,你不多愁善感、也就寫不出來那麽婉約的詩。所以,掌握好度,聽見沒?”


    “嗯,相公轉過來,藥還沒塗好。”李瓶兒釋懷的笑道。


    李彥騎在椅子上沉默一會,突然想起什麽,問道:“浣兮,我問你一事。”


    “哦。”浣兮正神遊天外,忽然聽到李彥喊她,忙收迴思緒。


    “我一直想不通,你學到一身絕技、不去監視朝裏的權臣,而是在陽穀縣花太監的府裏,難道花太監有什麽重要的秘密不成?”


    “這……”浣兮為難的吐出一個字。


    “沒關係,不勉強,畢竟你屬於皇城司的人。”


    李彥話裏帶鉤,嘴裏說著不勉強,但實際上暗藏威脅。


    說白了就是:你不說,那我也就不當你是自己人了。


    浣兮聽出話裏的意思,難得露出慌張,噗通跪在李彥麵前道:“我說便是,是我哥哥,我是去為我哥哥報仇。”


    李彥忙扶起浣兮,疑惑道:“羅提舉和花太監有仇?”


    浣兮悲傷道:“是,我哥他其實,其實也是太監,是花太監親手……”


    “哦,原來是這樣,那也就是說、花太監是你殺的?”李彥驚訝道。


    “是。”


    啪……


    李瓶兒手裏裝著藥膏的瓷碟掉落在地上,而後立即給浣兮跪下,連聲道謝。


    李彥也不阻攔,確實該謝,浣兮讓李瓶兒少受好幾年罪,而且殺完花太監後也沒有立即離開,而是暗中保護李瓶兒。


    那次李瓶兒刺殺李彥時,發出的咳嗽聲想來也應該是浣兮,雖然當時聽著是男人的聲音,但對於滿身絕技的浣兮來說,變換嗓音還不是小菜一碟的事。


    至於為什麽阻止李瓶兒殺李彥,這就不需要問了。


    也許是怕李瓶兒受到牢獄之災……


    也許她很早很早以前就有關注李彥……


    都說不準,就讓她埋在心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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