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師的眼神有些飄忽,可能是被李彥的真情感動了,目光凝視街道上過往的行人,道:


    “在閨閣時,我從未思考過人生,我以為窮人之所以窮,是因為他們愚蠢和懶惰,我認為這個世界是公平的,就好像學鞭一樣,隻有付出努力,才會有進步,出成績。”


    李彥側頭看向師師,還從來沒有見過她多愁善感的時候。


    師師頓了下,繼續道:“我和婆婆從陽穀縣走到杭州,這一路遇到的事,讓我知道以前是多麽幼稚。


    我先是怨天,為何人生下來就不平等,有人生在豪門貴族,有人生在貧困之家,為什麽有人異常聰明,又為什麽有人生來癡傻。


    可又過幾天,我發現這不是老天的錯。”


    李彥喃喃道:“是製度。”


    師師驚詫的轉頭看向李彥,猶如剛認識一般,眼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因為在她印象裏,李彥就是一個小潑皮無賴,隻是這個潑皮有點仗義,有點專情,還有一丟丟俊俏。


    從來沒想過李彥竟也思考過這麽高深的問題,而且還一語中的,這不得不讓她重新審視眼前的這個潑皮。


    李彥似乎被師師所感染,也憫人憂天道:“想要做到人人平等,簡直是癡人說夢,至少千年以後也沒有做到,我覺得再過倆個千年差不多。”


    “吾疾貧富不均,今為汝等均之。聖公可以做到!”師師堅定道。


    李彥冷哼一聲,道:“縱觀曆史,哪一次起義的口號不是如此。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等貴賤,均田免糧;一律平均!無處不均勻,無人不飽暖。天下人田,天下人同耕等等諸如此類,可是呢?這些不過是既得利益者煽動民心的工具而已,可能連他們自己都不信。”


    “聖公與別人不同,唯有他懂窮苦人,我相信他。”


    李彥歎口氣,深知洗腦的厲害,這不是一時半會能扭轉過來的,喃喃道:


    “沒成事前,他是農民,一旦坐上龍椅,被萬人膜拜,唿喚著萬歲的時候,他就會被權利蒙蔽,到那時他想的並不是窮苦人,而是如何鞏固自己的皇位,握牢手裏的權利,你懂嗎?”


    “不懂。”師師語氣緩和很多,漸漸的有點試著接受李彥的想法。


    李彥心裏暗暗較勁,這是一次他與方臘的交鋒,是一場思想戰爭,勝利品就是師師,所以他不能輸!


    “你的聖公為什麽要當皇帝,為什麽不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因為他有欲望,權利的欲望,他與所有的帝王一般無二,你仔細想想,他在自己的朝堂上可做到人人平等了嗎?他與眾人平起平坐了嗎?”李彥語氣淩厲道。


    “若像你這般說來,窮人就不該活著,發現無法改變命運,就死了算了,省的受苦受累,豈不是更好?”


    “哈哈……”李彥苦笑道:“就算世上剩下倆個人,也會有貧富差距,何不把活著當成一次體驗?”


    “體驗什麽?”


    “體驗這所有的苦辣酸甜,悲痛哀愁,還有……”李彥忽的把頭湊近師師,壞笑道:“還有愛人之間的甜蜜。”


    師師已是嚐過禁果的人,怎會不懂李彥話裏的意思,迴憶起那種飄忽忽的感覺,不由得臉龐有些發燙,嬌羞的低下頭。


    李彥乘勝追擊:“寶貝,放棄吧!”


    “寶……貝?”


    師師瞪大眼睛,在她的腦海裏可從沒有出現過這個稱唿,不同於前世,這個年代寶貝二字還隻用於形容最珍貴,真喜歡的物件上。


    李彥點點頭,寵溺道:“你就是我的寶貝,跟我迴家,讓我寵你,一輩子都讓你開心幸福。”


    “真……真的嗎?”


    師師眼眸中已泛出淚花,明顯被李彥的情話感動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街道上傳來怒罵聲和老百姓的慘叫聲。


    “滾開!滾開!”


    “不要打花花,不要打我女兒。”


    李彥和師師同時看向街道,隻見幾名武侯揮動著手裏的馬鞭,抽打著過往的人群。


    一名小女孩由於步子邁的慢些,身上重重的挨了一鞭子,花衣服被抽出一道口子,女孩疼的坐在地上痛哭起來。


    看到這一幕,李彥心裏咯噔一下,忙轉頭看向師師。


    果然,這妮子眼中的感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憤怒的眼神。


    “艸!”李彥在心裏怒罵一聲,眼看就要成功了,卻被這個不長眼的武侯一鞭子破壞掉了,結果白忙活一場。


    如果眼神能殺人,那名武侯早就被李彥和師師殺掉千八百次了。


    “隻要比現在好,就行!”


    師師冷冷的扔下一句話,便站起身坐迴椅子上。


    李彥無話可說,麵對這種場景,語言就顯得太蒼白了。


    哪怕說出花兒來,也不如那一鞭子深刻。


    不多時,街道上的武侯和官軍越來越多,李彥居高臨下,猶如看電影一般欣賞著皇帝的威嚴、氣派。


    一頂三十二人抬得大轎子由遠至近緩緩而來,轎子四周擠滿穿著重甲的禁軍,顯然是虞侯刻意安排的,平日沒有這麽森嚴。


    李彥無奈的笑笑,心道:刺客在屋裏坐著,街道上安排那麽多人又有什麽用,真怕你到屋裏就放鬆警惕了。


    龍攆在酒樓門口停下,有一群人恭敬的跑到倆側站立,李彥覺得頗有些眼熟,其中一個……


    那不是王輔嗎?


    李彥驚訝的迴過頭,發現二樓早已空空如也,隻剩下他與師師兩人。


    “嗬嗬,你當的好差,真是愚蠢至極。”師師忽的開口嘲諷道,


    李彥老臉一紅,忙拎著衣角跑向樓梯口。


    “無需著急,他活不過今天,自然也不會治罪於你。”


    身後傳來師師的譏諷。


    忽的李彥止住腳步,看了看樓梯,又看了看師師,左右掂量一下,覺得不能下去。


    上樓梯時,趙佶定是走在最前麵,然後是大臣們,再後麵才是護衛。


    而樓梯口隻有這麽大,如果師師趁此時動手,那下麵的護衛隻能幹著急,完全無法解救。


    想到這些,李彥笑嘻嘻的靠在樓梯口不走了,用頗為氣人的表情盯著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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