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又開始下暴風雪,顏英窩在大帳裏看著孩子們殷勤的煮濃鬱的奶茶喝,忽然有人從外麵進來,帶進來一陣的風雪。


    “大人,有人來了!”


    顏英臉上的笑消失,連忙站起來問道:“可是敵兵來犯?”


    那人趕緊擺手說道:“不是不是,是你的相公。”


    顏英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鬥篷都沒穿往外走,果然看到裹得嚴嚴實實的周煜和像個小粽子一樣的林行舟,後麵還有顏冬和幾位士兵,瓦裏斯也在。


    周煜看到顏英沒披著鬥篷出來,連忙走過去將身上的鬥篷摘下來給她披上,擔憂道:“怎麽不披著裘皮?”


    借著他係鬥篷的動作,顏英伸手摟著他的腰,說道:“好郎君,我好想你。”


    周煜動作一僵,忍著迴抱她的動作,慢慢的從她懷裏退出來說道:“我們進去說。”


    “嗯。”


    顏英低頭看著林行舟,伸手摸摸他的小臉,又對顏冬笑一笑,一行人一起進去。


    進去後,孩子們看到一群人,紛紛站起來躲在一旁。


    顏英脫下身上的鬥篷,讓朱雀把周煜身上的雪掃一掃,自己給林行舟清理身上的雪,問道:“你們兩個怎麽來的?”


    林行舟說道:“我想娘了,攛掇殿下帶我來。若是他不帶我來,我就自己拿著銀子偷偷跑來找你。”他不是小孩子,知道該怎麽來賀州。


    顏英笑彎了腰,伸手刮刮他的鼻子,笑道:“小滑頭,你居然和我當初想的辦法一模一樣。”


    周煜失笑道:“是,年紀小小就威脅我,那我隻好帶著他來找你。”其實他也想來找顏英,如今正好有借口。而且西山那邊的事情有了轉機,便丟給他三弟去做,自己帶著孩子溜了。


    顏冬不滿意的說道:“寶兒,你都不記得看哥哥一眼。”


    顏英起身說道:“我不是寫信給你了嗎?”


    顏冬委屈道:“你還說呢,自己跑到這裏,害我擔心那麽久,若不是你留了信,我都要自己跑過來了。”


    瓦裏斯說道:“幾天前你讓我派人去送信,我怕你家裏人擔憂你,所以讓送信的侍衛邀請他們過來看一看,也好放心。”


    顏英感激的朝他笑笑,瓦裏斯見狀心中微微蕩起一絲漣漪,低頭掩飾了一下眼中的情意,然後對躲在一旁的小孩子們說道:“走吧,我送你們迴去,不打擾大人在這裏和家人團聚。”


    幾個孩子紛紛應下,和顏英告別後一起牽手離開。


    周煜自從懂得情愛之後,對於旁人也看得清楚,他心思細膩,自然沒有錯過瓦裏斯眼中來不及掩飾的感情,但是看著一臉絲毫不知情的顏英,也裝作不知。


    “快坐下來喝一杯暖唿唿的奶茶。”顏英看到水壺裏的奶茶沸騰起來,想要伸手去拿,被周煜先一步提起來,顏冬把杯子擺好,周煜開始倒。


    一人倒一杯抱在懷裏,顏英開始詢問周煜和林行舟的事情,問清楚之後,也說了一下自己在滄亦部落的事情。


    顏冬問道:“妹妹,那巫師這麽厲害?”


    顏英點點頭:“很厲害。”


    林行舟問道:“她這麽厲害,為什麽不幫助滄亦部落的人呢?”


    顏英說道:“沒那麽簡單的,滄亦部落本就是外族,與我們語言不通,再加上人少,入侵我們頂多是掠奪幾座城池,再遠就很難了。更別說,北凜國本身就是將他們當作馬前卒去送死的。”


    林行舟想想也是,顏英又說:“我在這裏呆了幾天,這段時間雖然不長,但是我能感覺到他們性子單純。那些士兵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族人,若是不從,隻怕北凜國就要來圍攻他們。”


    周煜微微蹙眉,說道:“你放心,父皇一定會同意你的做法。”


    顏英點點頭:“我知道陛下是個明君,如今隻剩下北凜國不好對付,其他的小國不必放在眼裏,很好收拾。”


    眾人紛紛點頭。


    說過話之後,眾人紛紛迴到給他們安排的帳中歇息,林行舟還小,便住在顏英的帳中。瓦裏斯以為周煜是她的相公,因此沒有額外給周煜安排大帳。


    顏英本想進去給林行舟擦一擦,然後帶他睡覺,但是被林行舟嚴肅拒絕,因此隻讓白虎在一旁伺候,等他躺下後,顏英坐在矮塌邊看著他入睡。


    周煜走進來,看到顏英坐在床沿邊坐著,坐在她身邊輕聲說道:“我沒照顧好他。”


    顏英伸手拉著他的手,說:“他是個有主意的,不是一般的孩子。平日裏有什麽大事我也不將他當作小孩,你約束不住,我也知道,隻是沒想到你們都來了。”


    臨走前,林行舟的小臉圓乎乎的,像個福娃娃,如今圓圓的臉變得尖尖的,想必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


    周煜本想道歉,但是顏英話鋒一轉,湊過去說道:“但是我很開心,我很想你和孩子,如今見到你們很高興。”說完在周煜嘴邊落下一個吻。


    周煜第一時間去看林行舟,見他熟睡著,放下心,說道:“你不生氣我沒照顧好他?”


    “男孩子嘛,就應該多多曆練,迴頭好好吃飯,身上的肉就養迴來了。”顏英也隻是微微心疼,沒有生氣的意思,看著周煜更加消瘦的臉,伸手輕輕摸著。


    “倒是你,瘦了許多,瞧著越發惹人憐愛。”


    他本就長得好看,如今臉色微微蒼白,越發消瘦,看起來頗有些病若西子的感覺,讓顏英又心疼又忍不住想去親他。


    周煜微微紅著臉,看林行舟一眼,然後伸手摟著顏英湊過去與她接吻。在她忍不住想親近他時,他亦然,甚至早已忍不住,想將她摟在懷裏。


    當他來到邊關後,聽說她隻帶一個暗衛來到滄亦部落,心神大亂,打算立刻去找她。若非她讓人送的信來得及時,隻怕是差點又要開始爆發戰爭,甚至會影響到她的安危。


    隻要一想到自己差點影響到她的安危,打亂她的計劃,周煜的心髒都忍不住微微抖著。如今兩人忘我的親吻,柔軟的嘴唇,溫熱的氣息,安撫著他的心髒。


    兩人分開後,已經氣喘籲籲,顏英看一眼熟睡的孩子,輕聲說道:“我們去外麵。”


    “嗯。”


    兩人來到外間,外麵有一張軟榻,顏英讓他上去歇一會兒,周煜確實有些累,躺下來還是忍不住去看顏英。


    “睡吧,我就在這裏。”


    周煜笑了笑,但是依然看著她,顏英見狀低下頭湊過去親了一口,說道:“睡吧。”


    顏英直起身,伸手覆蓋在他的眼皮上,覺察到他閉上眼睛也沒有收迴手,等聽到他變得緩慢綿長的唿吸,才輕輕收迴手。想要給他披件裘皮,但是自己的手被緊緊握著,隻好弄出一點點動靜引來朱雀,拿來裘皮給周煜蓋上。


    林行舟最先醒過來,沒看到顏英,自己穿好衣服出來。看到外間的顏英,走過來瞧見周煜睡著,輕聲喊了一聲:“娘。”


    顏英見他起來,臉蛋紅紅的,問道:“餓不餓?”


    “嗯。”


    “朱雀在外麵,你讓她給你找點吃的。”


    “嗯。”


    林行舟轉身去找朱雀,不久後拿來一些吃的,自己坐在一旁默默吃著,顏英默默看著他。


    因為周煜等人到來,瓦裏斯出麵給他們接風洗塵,隻是宴席過半忽然有人裹挾著風雪來報。


    “王,巫師大人——去了!”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一個杯子落地,眾人驚醒,紛紛起身出去。


    連瓦裏斯也往外走,忽然想到顏英等人說道:“你們先迴去,我...我去看看。”


    顏英走過去說道:“我也去。”


    周煜說道:“老人仙逝,我等也去送一送。”


    瓦裏斯那麽大一個男人,忍不住落淚,撇過臉點點頭,哽咽道:“好。”


    巫娜妲早早就和族人說過,自己命不久矣,見到了顏英之後,聽侍女向她稟報顏英的所作所為,心中才算是真正的放下來。這一放鬆,原本緊繃的身心也徹底垮下來。


    盡管部落所有人都明白巫師早晚都會離去,隻是沒想到如此突然。顏英等人過去的時候,巫娜妲已經沒有氣息,已經被侍女早早的換好一身潔白的衣服,安靜的躺在床上。


    瓦裏斯看到後忍不住哭起來,其他人無論男女都忍不住低聲哭起來,顏英微微歎口氣,覺察到周煜握住她的手,伸手捏了捏。


    巫師去世,所有人都換上白色的麻布,顏英本打算也穿著,但是被瓦裏斯拒絕。


    滄亦部落沒有土葬,他們信奉天狼和上古神靈,覺得天狼是神靈麾下的猛獸,是守護神靈的靈獸。因此死後的人們會被送給天狼食用,算是另一種祭祀。


    巫師被清理幹淨身體,裹上最潔白的麻布,被眾士兵抬去狼群出沒的地方,遠遠的磕上幾個頭,紛紛離開。


    滄亦部落不像天盛朝為死者吃素守孝,巫師壽終正寢是好事。等送巫師屍首的士兵迴來後,眾人紛紛圍在一起,燃起篝火,宰殺牛羊開始烤牛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見前兩日的傷心。


    林行舟圍火而坐,看著眾人臉上喜氣洋洋的,問道:“娘,他們不傷心嗎?”


    顏英看著那些人說道:“人總有一死,壽終正寢是死亡對一個人的恩典,隻要生者在心中一直念著死者,不必將悲傷掛在臉上。生者好好的活下去,就是對死者最好的安慰。”


    “因此滄亦部落不像我們天盛朝,這就是文化習俗的不同,我們即使不認同,但是隻要不是迫害他人的習俗,我們尊重便好。”


    林行舟點點頭,說道:“娘放心,我知道的。”


    顏英麵露讚賞,伸手摸摸他的頭發,說道:“日後若是我出了事,你不必太過於傷心,好好生活下去,就是對我最大的慰籍。”


    林行舟立刻癟嘴垮臉:“娘,你這是做什麽?為什麽說這種話?”


    周煜也有些不開心,但是也明白顏英的意思,看到林行舟要哭起來,遞帕子給顏英。


    顏英伸手摸摸林行舟的臉,說道:“我隻是怕出現意外,提前跟你說一聲,沒別的意思。”


    林行舟一聽立刻落下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也不說話,就這樣直勾勾的看著她,顏英歎息一聲,伸手摟著他,說道:“好好好,我的錯,莫哭了。”


    坐在一旁的顏冬忍不住說道:“寶兒,你說這話我也不開心。”


    “怎麽?你也要我抱著你哄?”顏英斜睨他一眼。


    “不不不。”顏冬紅了臉,“我又不是小孩兒!”


    “是嗎?”顏英一臉戲謔的看著他,把他看得有些坐立不安,很快忘記剛剛的不開心。


    哄好了林行舟,顏英幾個人吃也吃好了,喝也喝好了,和瓦裏斯告別紛紛迴帳裏休息。


    顏冬抱著林行舟去他的帳裏,顏英和周煜一起攜手迴去,雖然兩人住在一起,但是卻沒做逾矩之事。畢竟周煜一直堅持,能和顏英躺在一張床上,已經是他最後的底線,絕對不敢越過那道線。


    兩人洗漱一番躺下來,周煜問道:“你以前也是這樣教育孩子的?”


    顏英側身摟著他,說道:“沒錯,知知和行舟年歲差不多的時候,我就說過這種話。其實我以前身體不好,藥不離身,雖然長大後身體好了,也怕自己忽然有一天生病去了,留下她一個小孩子,怕她陷進去。”


    周煜聽她說以前藥不離身,心疼的伸手攬著她,下巴抵著她的頭頂輕輕摩挲,說道:“我雖沒有孩子,但是覺得你這個教育方法不行。孩子還小,依賴你,最怕的就是失去你,應該大一些再說生死之事。”


    顏英想起以前的顏瑾知,默默扣著他的衣服,說:“確實不錯,知知長大後和我關係不太親,後來我死後還以為我不愛她。但是我總是擔心這些,不想她太難過。”


    周煜摟緊她,說道:“你的心情我大概能理解,不過還是循序漸進的好。”


    顏英深深歎口氣,說道:“養孩子好麻煩!”


    周煜輕輕笑起來,慶幸道:“所幸你我不會有孩子,不必心憂這些。”


    “你倒是心大。”顏英忍不住說道。


    周煜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說:“有你足矣,子嗣一事,於我而言可有可無。且我幼年時親眼看著三弟的生母孕育他時,她臉上是開心的,生育他時,那哀嚎聲我站在宮門外都能聽到。你不必受這等苦,是好事。”


    顏英翻身直起身體,興奮道:“要不要我們...”


    話沒說完被周煜捂住嘴,伸手將她壓在懷中,說:“寶兒,別說,別說。”


    “嘁~”


    顏英在他胸口處咬了一口,趴在他身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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