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武殿內!


    隨著一陣清風蕩漾。


    擺放在紀雲、孟洛身邊的清茶間漣漪緩緩平息下來,依稀熱氣騰騰。


    可孟洛臉上表情卻有了微妙變化,感慨道,


    “方才我共出劍三千五百二十九招,其中一千七百五十招為攻式,一千七百七十九招為守式,卻依舊棋差一招,敗給了道友。”


    “道友在劍法領域造詣著實讓孟某佩服。”


    在方才的短短數息時間內。


    實際上兩人卻對決了三千餘迴合。


    最終的結果隻怕要讓金庭山所有異人震驚不敢想。


    堂堂真武殿孟洛竟在劍法造詣上輸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異人。


    連一旁呆呆的薑紅芍也緩過神來,難以置信瞪大眼。


    她沒聽錯吧!


    師傅輸給了紀道友?


    怎麽可能?


    “殿主的劍法同樣讓紀某大開眼界,驚為天人。”


    紀雲溫和謙遜,實在是孟洛的劍法也讓他為之一驚,幾乎不遜色於自己,稱得上千古奇才,讓他亦為之側目。


    “輸了就是輸了,差一招也是輸,孟某並非輸不起的人。”


    孟洛擺手,起身,肅然而道,“而且,以道友的天姿若不加入我真武殿著實可惜,暴殄天物,孟某誠摯邀請道友入真武殿,我願以這副殿主之座虛位以待。”


    “殿主大可不必如此,紀某對權利無甚興趣。”


    紀雲擺手攔下,打斷孟洛那驚人的言論,他思索了一會,道,“我對真武殿了解不深,殿主可否詳說。”


    既然已經決定不再走異人之路。


    再待在巨靈殿對他來說也沒什麽意義,隻是占了個名而已。


    反觀真武殿,確有不尋常之處。


    “自然!”


    孟洛端起茶杯,淺抿了一口清茶,“金庭山的諸多道友皆言我真武殿盡出瘋子,可殊不知,能成為真武殿瘋子本就是一種莫大榮幸。”


    “?”紀雲不知所謂。


    但薑紅芍卻是重重點頭,眼神裏閃過一絲敬仰。


    “一流瘋子二流仙,在真武殿中,唯有天姿一流者,才有資格成為瘋子,天姿二流者,成仙成神。”


    孟洛繼續娓娓道來,“凡真武殿的異人,一般要經曆三兩個階段過渡,正常人、瘋子、正常人,道友知道原因嗎?”


    紀雲搖頭不語。


    我知道個鬼啊!


    自己又不是真武殿的異人,哪裏清楚這些。


    “這其中緣由說來話長,大抵要從異人的存在起源說起,依據我們真武殿的曆任前賢追溯古今,異人的出現並非是一種巧合。”


    說到這,孟洛眼神有了一絲微妙變化,


    “眾所周知,異人先天而生,本質上是因為天地道紋在我們體內複蘇,從而能親近大道自然,提攜陰陽,攝取元氣,進而異於凡人,故稱異人。”


    “但異人的體係越是走到後麵,越能清晰了然一個結論。”


    “這個結論就是,我們的力量其實並非來自自己,而是指向某一個源頭,比如巨靈殿的異人,因巨靈道紋複蘇,最終源頭定是在高天上霄巨靈天王身上,哪怕是巨靈一脈的仙人,實際上也隻是在借用巨靈天王道果的力量而已。”


    “且這條體係是存在終點的。”


    “這條路的後人不可能超越高天上霄巨靈天王的道果上限。”


    說完,孟洛歎息一聲,深感無奈與惆悵。


    這個煩惱其實對尋常異人而言,根本不算苦惱。


    但對於一些天賦異稟,求道心無暇的異人而言。


    就顯得有稍許的悲觀失望。


    想想,自己修煉出來的力量,本質上竟源自於其他人,很難讓人放下心中這片芥蒂。


    聽到這!


    紀雲忽然覺得自己放棄異人體係的路是個明智選擇。


    何況他本就不是先天異人。


    隻是靠著取巧方式,借來個異人身份而已。


    可話又說迴來了,為什麽那些神聖者的道紋要在異人身上複蘇,他們如今又處於何方?


    高天上霄巨靈天王!


    以及這位…九天蕩魔祖師真武大帝!


    思索一會,他也隱約明白了真武殿瘋子的意思,“所以,你們真武殿想脫離異人體係,走出自己路來?”


    想擺脫異人體係的上限。


    那最好的辦法無疑是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來。


    “也不算是走出自己的路。”


    孟洛搖頭否決,“我真武殿曆代先賢追溯舊紀文明,曾尋得舊紀修行之法,他們一直以來也都在尋求這條真實仙路。”


    “何謂真實仙路?”紀雲再問。


    “據真武殿先賢追溯可知,真實仙路可分為五種,為人仙,地仙、天仙、神仙、鬼仙等五類仙神。”


    孟洛不曾隱瞞半點,一五一十道出,


    “人仙之道,體抱陰陽,眸為日月,經絡為山河,五髒為五行,可擎山負嶽,開天辟地,一念通神…”


    “地仙之道,統攝山河神祇,一念自成壺中洞天,法天地升降之理,取日月生成之數,煉形住世,長生不死。”


    “天仙之道,煉得龍虎陰陽身,三花聚頂、五氣朝元,可往返虛無自然之界、不在五行之中。”


    “神仙之道,厭居塵世,得蒼天受籙,煉形成氣,功滿忘形,胎仙自化,陰盡陽純,超凡入聖,身外有身。”


    “鬼仙之道,生靈未煉至純陽,死後一念清靜,悠悠無形,出幽入冥,不生不滅,但神象不明,居於輪迴。”


    “此五仙,為大道根本,也是我們真武殿曆來追求之法?”


    紀雲心中了然,追問,“既然找到了舊紀根本法,真武殿古今可有人走通仙路?”


    “沒有!”


    孟洛不假思索,“哪怕是找到舊紀根本法,真武殿上下也無一人修煉成功,我殿先賢有個說法,凡修此五仙者,天降枷鎖,禁封大道,自絕仙路。”


    “真武殿曆代異人中,不乏天賦縱橫者,卻隻能卡在成仙路前,無法再進半步,或老死,或死在劫數下…而他們就是異人們口中的瘋子。”


    念及於此,孟洛惋惜輕歎,


    “說來也挺可悲的,若非執著於此,他們怕是早已成仙成神矣!”


    一流瘋子二流仙!


    真武殿曆任,隻有二流天賦者才會成為異人體係的仙神。


    而一流天賦者,則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瘋子。


    結局也截然不同。


    “朝聞道,夕死可矣!”紀雲緩緩道,


    “殿主可曾後悔於現狀?”


    孟洛自傲道,“昔日有數十上百次機會讓我後悔,但孟某自始不曾遲疑半點,從踏上這條路以來,孟某就一心決定走到底,哪怕身死道消。”


    他語氣鏗鏘,擲地有聲,如黃鍾大呂般迴蕩。


    “紀某欽佩。”


    到這一步。


    紀雲早已心歸真武殿了。


    說句實在的,他簡直就是為真武殿而生的那種。


    本身他就在沒有舊紀根本法的基礎上,依據諸個世界的體係,走出一條適合自己的道路,完全符合真武殿的理念。


    早知如此。


    當初來金庭山時,就該加入真武殿好了。


    不過現在也不遲。


    於是!


    紀雲順其自然的更換門庭,從巨靈殿轉入真武殿。


    這一步驟並不麻煩,隻需要三方同意,在更換下仙籙即可。


    尤其是紀雲這種,直接boss直聘。


    更是一句話的事。


    “道友可有興趣在真武殿兼任個第三殿主之職?”孟洛欣然大笑。


    千金易得,知己難求!


    尤其是修行上的知己。


    “故所願也。”


    紀雲也是坦然接受,提升下自己的名望,以後在金庭山行事也方便許多。


    何況,他道行實力夠了,不虛!


    此事敲定後。


    大概最讓人難以置信的莫過於薑紅芍。


    她原意也是邀紀雲拜入真武殿,甚至想引薦給孟洛門下,以後跟紀雲是師姐、師弟那層關係。


    可誰知!


    一眨眼間,人家成了真武殿第三殿主。


    實打實的真武殿第三號人物。


    往後她該怎麽稱唿呢?


    殿主?還是師叔?


    薑紅芍傻眼了,呆滯在原地一動不動。


    “紅芍,你領紀師叔去清和宮入住!”孟洛說道。


    “啊?師傅,清和宮不是殿主的洞府嗎?”薑紅芍僵硬的轉動脖子。


    “那老東西幾百年不迴來一趟,反正空著也是空著。”孟洛對那位神秘的正殿主毫不客氣。


    “這不太好吧!”紀雲出聲,主要是不想剛踏入真武殿的門,就無形間得罪正殿主,萬一以後給他小鞋穿該怎麽說?


    但孟洛態度很執著,


    “沒什麽不好的,有事孟某擔著。”


    對此,紀雲也甚是無奈。


    ……


    轉眼之間,紀雲從金庭山一個微不足道的異人,搖身一變,成了真武殿第三殿主,讓人感歎世事無常。


    不過這消息並未在金庭山中傳出。


    倒也沒引起什麽轟動。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


    紀雲也都居住於清和宮。


    他並未將其當作是自己的洞府,隻當個落腳地。


    而且真武殿的規矩遠比他想象中要寬鬆,除了金庭秘藏依舊需要善功兌換外,真武一脈的神通經文任由他觀摩。


    其中就有舊紀的修行根本法。


    比如走人仙之道的【禹皇鑄鼎經】;


    走地仙之道的【壺天證道仙經】;


    走天仙之道的【神霄道尊為眾生說胎真解】;


    紀雲皆翻閱一遍,發現舊紀根本法的基礎與異人體係並無多少不同處,【黃庭采氣法】同樣適用於真仙根本法的修煉,蓋因本質都是采天地元炁。


    兩種體係的不同點在於對天地元氣的使用。


    好比異人體係,是將天地元氣用以凝道紋,締仙種、鑄神宮、朝天闕!而人仙法門,則是鑄熔爐、映星河、照周天;


    地仙的修行則多了個限製,要以山川地脈為基,蘊養山川,自成洞天福地。


    天仙又不然,主打一個餐霞飲露駐內景,聚龍虎陰陽吞金丹,羽化天人合天地。


    每種法門的內容截然不同。


    真要分出個高低好壞,更沒道理。


    “舊紀根本法的成仙之路難度還要更勝於異人之法,但也有取巧方式成仙,比如神仙,若對天地有功,人間有行,得蒼天受籙,亦能三陽聚頂,煉成純陽神仙果位,掌天地權柄。”


    “還有,部分舊紀修士死而不死,魂魄不散,還能走鬼仙之路,屍解成仙,逆陰陽生死。”


    “總體來說,舊紀的修行法選擇性更多些。”


    紀雲將兩者比對一遍,各有優劣。


    但最普適眾生的兩種應是人仙、天仙法門。


    因為地仙、神仙、鬼仙都有修行門檻限製。


    尤其是鬼仙,正常人哪會主動去修成鬼仙。


    “至於我的路,脫胎於大虞天地、妖魔世界的武道,此二法又與人仙法門有些相似之處,應是同源。”紀雲發現了這點。


    換言之,他的混元真章玄妙同樣脫胎於人仙法門。


    但六禦篇又摻雜了天仙理念。


    似而似、像而像!


    大概就是這麽個道理。


    紀雲覺得這舊紀修行根本法能給自身後續路提供許多思路,便從人仙法門的【禹皇鑄鼎經】開始參悟修行。


    若遇上問題,還能與孟洛一同探討研究。


    對於自己的【混元真章】也毫不隱瞞,一五一十述來。


    經文易得,理念難求。


    真正的先賢者,隻會將自己所創的經文不留餘力的傳播出去,而不會藏著掖著,孤芳自賞。


    當得知紀雲竟自創經文,另辟體係時。


    連孟洛這個活了上千年的真人也是震撼到久久難言。


    也更加確信紀雲簡直就是為真武殿而生。


    “道友的道前期更偏向於人仙之法,可後續這六禦篇,隱約脫離了人仙法門的範疇,孟某也沒法給到多餘的建議。”


    孟洛搖頭,也旋即將他的理念一一闡述而來。


    “我之法,以地仙之術為根本,但以金鐵為身,以意為神,以勢為天地,分曉陰陽,順應四時,劍成之際,可斬天地枷鎖…”


    地仙根本應養山川福地。


    但孟洛另辟蹊徑,將劍器作為地仙根本蘊養,自成一脈。


    可最終能否功成,還是個未知數!


    紀雲也感歎於孟洛的想法過於離經叛道。


    不愧是真武殿的瘋子。


    “殿主,能否讓我看看那大道禁封的枷鎖?”紀雲詢問。


    “自無不可。”


    孟洛將身體上的大道禁封枷鎖呈現出來。


    在他體表外,一道道無形枷鎖鎖住他的血肉,經絡等等,更有一張張道圖壓在了丹田,識海之中。


    平時這些枷鎖、道圖不顯。


    但一旦孟洛觸及到仙道領域。


    便會截斷他與天地的聯係,使之無法成道。


    而強行破道的下場唯有一種,那就是身死道消。


    “果然!”


    紀雲洞悉了孟洛身上的枷鎖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孟洛身上的枷鎖其實與他在陵海坊市時,從那雲中君徐福身上所看到的相似。


    也就是說,那雲中君徐福走的是正統仙道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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