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虎愣了愣,很快朝閔嘉音抱拳道:“三當家,我從未參與過分配官的行動,也從沒貪過一絲一毫。而且據我所知,其實錢飛也沒得過什麽好處。”


    閔嘉音走在前麵,孟虎看不到她的表情,隻聽她問道:“那分配官謀取私利,是你親眼所見?”


    孟虎攥了攥拳,鼓起勇氣問道:“三當家,你會在分配署長留嗎?如果不會,那我也不敢多說,畢竟還得靠這份活計謀生,還請三當家諒解。”


    林中寂靜,閔嘉音停下腳步,低聲道:“孟虎,你今日向我示好,必是在木秋信手底下幹得難受。其實近六個月的初二獵獲隻有一次補過庫房,你今日做得沒什麽問題。我親眼看到了,木秋信是個笑麵虎,有幾分打壓人的手段。所以,你敢不敢放手一搏,助我奪了分配官的權力?”


    孟虎一驚:“三當家,你……”


    眼前女子像一朵嬌豔的花,但見過她在演武場上的表現,孟虎就知道越美麗的花越是生長在荊棘之上。


    壓下心中驚異,孟虎問道:“三當家,分配官無論如何到底是木好古的兒子,這個身份在薄雲寨就是舉足輕重。敢問三當家要奪他的權,究竟是為了薄雲寨,還是為了自己呢?”


    正在孟虎忐忑之際,閔嘉音笑著拍了拍他的肩:“我記得,你離開南蠻戰場的時候才十三歲,一直是將士們眼中的小孩,所以來到薄雲寨之後,畢老寨主才會照顧你,讓你去分配署做點相對輕鬆的事。”


    孟虎的唿吸不再平靜。


    他這樣普通的一個人,三當家竟然都記得他的過往。


    這真的不是別有用心嗎?


    見孟虎皺起眉,閔嘉音道:“你與寨中將士們的感情無比深厚,若不懷疑我才是奇怪。不過我不敢說我是為了薄雲寨,因為薄雲寨將要走向何方還是個未知數。”


    孟虎還在思索,便聽到閔嘉音的聲音響起:“如果單論我的心意,我想複仇。”


    孟虎心中仿佛突然炸開一道驚雷。


    原來這個神秘莫測的三當家,也是為了複仇而來!


    她什麽都知道,所以她放棄知縣夫人的身份,選擇了薄雲寨。


    努力按捺著激動的情緒,孟虎開口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三當家,當年我雖然年紀還小,但吞天峽一戰是這輩子的陰影,直到如今還會時常夢魘……我受了那麽多將士兄弟的照拂,再怎麽說我也是個有血性的漢子,此仇不報非君子!”


    閔嘉音歎了口氣,繼續往迴走去:“孟虎,我明白你,明白路當家一派的意誌,但我也理解寨主,尤其理解那些和你們一同離開戰場卻不再想複仇的弟兄們。他們隻是不想再承受那樣的場麵了,那實在太過慘烈。”


    孟虎一直以來對於退縮的人都有怨氣,但他心中也清楚,複仇可能意味著比吞天峽更可怕的遭遇,十死無生。


    隨著年歲增長,他已逐漸明白,有些事是不能強求的。


    聽閔嘉音這樣說,他的心口就悶得說不出話來。


    “無論如何心懷惻隱,做了這個當家,我總是要有立場的,所以我打算先把木秋信的權力握到手中。孟虎,你願意支持我這個想要帶著你們去飛蛾撲火的當家嗎?”


    孟虎對上閔嘉音堅毅的眼神,整個人都是一震,隨即抱拳堅決地道:“隻要三當家一日決心複仇,我便一日誓死追隨。”


    三當家與二當家不同,二當家想要發動全寨的力量去複仇,但三當家考慮到了其他人的心意,這是他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的關懷。


    他想得很清楚,從今往後,隻要三當家會邁出複仇的那一步,那他就會追隨在三當家身後。


    就憑三當家隻身闖入薄雲寨之舉,他就相信她會。


    迴去的路上,孟虎說了幾個發覺木秋信侵吞物資的細節,比如他印象中登記入庫的“十斤”,再翻看簿子時變成了“七斤”,隻是木秋信行事狡猾,沒有留下什麽修改痕跡,無法作為證據。


    “不急,做得多了,總會留下痕跡,”閔嘉音囑咐孟虎沉住氣,“木秋信有心排擠你,以後更會防著你我,你無需表現出對我的忠心,仍像今日一樣待我就好。”


    “今日?”


    孟虎想了想,就明白三當家指的是那種想要有意巴結的狀態。


    這個簡單,就是裝不熟嘛。而且重要的不是他,而是三當家的姿態,反正三當家一看就很會演!


    日暮時分,閔嘉音迴到如今已經歸她的屋裏,推開門便聞到了飯菜香。


    一團橙金色撲到了她腿邊,嚶嚶叫著。


    “小九?你這次又出去了好久!”


    熟練地抱起小九,閔嘉音朝桌邊走去:“多謝畢寨主又送飯來。”


    畢寧臉上沒半點昨日酒後窒悶的情緒,而是一邊伸手接過小九,一邊笑著問道:“今日在分配署幹得怎麽樣?”


    閔嘉音揉了揉後頸:“幾乎都在看賬簿,看得頭昏眼花的。”


    “有人帶飯上門是不是很好?”


    “嗯,畢寨主真是貼心得不得了。”


    閔嘉音動了筷,畢寧夾起一塊青瓜拋給了小九,然後也吃了起來。


    過了片刻,閔嘉音在糾結中開了口:“畢寧,你知不知道寨中……男風盛行的事?”


    畢寧差點被一口飯噎到:“咳咳咳,嗯,略知一二。”


    “那你——”


    “我喜歡的可是你啊,你知道的。”以為閔嘉音要問出什麽話來,畢寧趕緊打斷了她。


    “不是不是,”閔嘉音連連擺手,“我不是問這個,我是想問你怎麽看待?”


    “哦,”畢寧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羞赧,認真答道,“我覺得,你情我願的話,就隨他們去吧。寨中情況特殊,有些人也是可憐。其實過去木好古那一派的人,有時還會溜下山去尋花問柳,隻要不強搶民女,我養父一直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我今日撞見,有人在本該耕作的時候,在草叢裏……”


    “被你撞見了?!”畢寧一下子跳了起來,連帶著小九都躥了一躥。


    閔嘉音一臉老實:“沒敢看。”


    “重罰!必須得重罰!”畢寧咬牙切齒,看到閔嘉音難得一見的乖巧模樣又忍不住彎了唇,“做得對,還好沒被汙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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