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


    金羽衛指揮使蔣漸新將陳東揚的刀按下,示意他安靜,聽那邊兩個人的對話。


    走向閔嘉音的人影正是魏以杭,這讓閔嘉音也頗為驚詫。


    她其實感覺到了暗中湧動的殺氣,但在魏以杭現身的刹那間,那縷殺氣便消失不見了。


    是誰解決的?可又是誰想要殺她呢?


    定了定神,閔嘉音恍若毫無察覺,驚訝地看向了魏以杭。


    “魏世孫,你怎麽會在這裏?”


    魏以杭的臉上也有一絲沒來得及藏住的慌亂,但語調壓得平平淡淡:“我也想知道,三姑娘為什麽會在此。”


    閔嘉音不假思索道:“我是為帶弟弟來看看母親曾經生活過的地方,也讓弟弟長長見識,才來的岐州。至於這裏……”


    她的聲音低了低,麵上浮現出一絲糾結,似是畏懼於魏以杭的身份,還是坦白道:“我在岐州城裏聽說了新法對百姓造成的不良影響,聽說春耕都停滯了,才想來親眼看看村莊。”


    魏以杭皺了皺眉,一時挑不出錯處。


    閔嘉音膽大,此前又曾在四清聲之爭中發表過意見,的確不是對朝政毫不關心的無知之人,她如此說,還算有幾分可信。


    閔嘉音繼續問道:“魏世孫還沒有說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魏以杭道:“我隨大理寺官員前來岐州關注此地查封邊境流入番芙蓉的情況,今日事畢,我……在城門處看到了你的蹤跡,所以跟來看看。”


    閔嘉音擰眉:“魏世孫這是尾隨了我一路?還真是鍥而不舍,用心良苦啊。”


    暗處的蔣漸新和陳東揚聽罷,心思各異。


    閔嘉音的說辭很符合她的身份和眼界,二人並不覺得反常,陳東揚甚至覺得閔姑娘最後一句話不隻是說給魏以杭聽,也是在暗諷他這個尾巴。


    蔣漸新此前並不了解閔嘉音,但皇帝得知閔嘉音北上之後,便派了他前來跟蹤,其中用意他心知肚明。


    陳東揚低聲問道:“大人,你又是為何來此?”


    他此前確實感覺到路上有別的眼睛,隻是沒想到是他的同僚蔣漸新。


    蔣漸新道:“新法暫時不希望看到反對者,閔家女有異心,當除之。”


    這等草率的罪名被說出口,陳東揚立即猜到蔣漸新有任務在身,但若是讓蔣漸新就這麽不明不白地將閔嘉音殺掉,他倒是有些替閔嘉音可惜。


    思索片刻,陳東揚問道:“大人奉的可是皇命?”


    蔣漸新眯起了眼:“陳東揚,別忘了你也是聽命行事的刀子。”


    陳東揚神色恭敬,語意卻不退讓:“卑職不敢忘,正因官家曾親口命令卑職保護閔姑娘,故而卑職必須盡心盡力。大人可否不要為難卑職,有什麽事等迴京再說?”


    蔣漸新這時將注意力轉向了魏以杭。此前魏以杭秘密南下,如今又北上,不知是否也藏著什麽野心。


    既然魏以杭與閔嘉音有舊,二人相處時說不定能被他們探聽到什麽消息。


    左右閔嘉音看著也頗稚嫩,不像是藏得住什麽大事的,先留她一條命也不要緊。


    思及此,蔣漸新道:“可以,但我作為指揮使,亦有資格對你下令。陳東揚,你今日便啟程迴京,將魏以杭和閔家女相見之事告知官家,官家對你或許會有新的任命。”


    陳東揚按下眼底暗色,恭聲領命。


    其實金羽衛可不聽任何上司的命令,隻需聽從皇帝指令,但蔣漸新是皇帝的心腹,蔣漸新的意思或許正是官家的意思,讓陳東揚不敢不從。


    小路上,閔嘉音還想再逗留一會兒,便問魏以杭道:“魏世孫,我走不動了,你說去那邊的村子裏能借到車馬嗎?”


    她一邊說著,眼睛還在不停打量著四周。


    雖然不知道暗中的不速之客是何人,但此時此地讓閔嘉音敏銳地察覺到,所有事情可能都是有關聯的,說不定她要找的地方就在這裏。


    但還差了一點。


    魏以杭比閔嘉音高出許多,雖皺著眉,卻也一時無法,觀察了一下四周,他忽然道:“那邊有個石墩,三姑娘不如坐下休息一會兒。”


    閔嘉音眼睛一亮,立刻走過去,撥開雜草看到了那個長滿了青苔的墩子。


    似是累極了,閔嘉音掏出一方帕子墊了墊,便坐了下去。


    她心中湧起一陣激動,卻在坐直身子的一瞬就收起了全部情緒。


    正是此地。


    這不是石墩,而是一個巨大的樹樁,如此就和輿圖上繪著的那棵標誌性的樹木對上了。


    她又好奇一般東張西望一番,找到了最貼合輿圖的那個角度。


    但粗粗看去,這一片城牆上布滿了深深淺淺的青苔,根本看不出什麽。


    在心中記下位置,閔嘉音又坐了片刻,悄悄將草葉揉碎在掌心裏,隨後起身道:“我休息好了,魏世孫,我們迴城吧。”


    待閔嘉音一腳深一腳淺地走進城門,天色已經擦黑。


    魏以杭仿佛十分別扭地提議道:“不知三姑娘可願與我一同去食肆用飯?”


    閔嘉音答應得也很別扭:“行,那就多謝魏世孫了。”


    看來魏以杭有話想和她說,正好她也心存疑惑,想問問魏以杭。


    二人來到一家食肆,要了一個雅間,總算隔斷了監視的目光。


    閔嘉音有種直覺,自從來到岐州之後,監視她的人就變了,今日這種感覺尤其強烈。


    年初她又得華如璋指點,華如璋教給她一條重要的道理,便是相信直覺。雖然直覺是無從求證的,但在實戰中哪有機會細細分析,唯有聽憑直覺,才能迅速做出反應。


    關上雅間的門,閔嘉音放鬆下來,看向魏以杭的眼神也收了幾分嬌弱,透出清冷的意味來。


    “魏世孫說是跟著大理寺來此,但我其實有個猜測。岐州番芙蓉流入一事去年便由靖北侯上報到朝廷,大理寺會來這一趟是很好預判的。與其說是魏世孫因為入了大理寺才被派來,不如說是為了名正言順來岐州才入的大理寺吧?”


    閔嘉音這般分析魏以杭的舉動,其實很不客氣,但魏以杭並未在意,反而問出了一句讓閔嘉音震驚不已的話:“三姑娘是不是發現了臨襄縣君的什麽東西,才會一路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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