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炷香時候,魏以杭拖著疲憊的身軀迴到驛站,還未踏進院子就聞到了烤肉的飄香。


    院子裏,閔嘉音、趙知簡、陳東揚以及驛站的驛丞正圍坐一圈。


    見魏以杭到來,趙知簡扯下一隻豬蹄扔了過去。


    不知為何,魏以杭感受到一種久違的輕鬆,接了豬蹄也走過去坐下。


    驛丞已填飽了肚子,便先迴了房間,給幾人留出談話的空間。


    陳東揚的目光在三個人之間來迴逡巡,語氣不鹹不淡:“你們三個誰來說說,為什麽會到這裏來?”


    魏以杭難得地搶先開口:“我已說過,我是來給閔嘉言采藥的。”


    閔嘉音一聽,差點被嗆到。


    趙知簡體貼地拍著閔嘉音的背幫她順了順氣。


    閔嘉音咳了幾聲,才道:“我竟不知魏世孫對嘉言有這份心。不過魏世孫走的必定是平寧縣東側,所以沒在集市上買到雪痕銷,辛苦魏世孫進山采藥了。”


    頓了頓,她又朝陳東揚禮貌一笑:“也辛苦陳大人了,來迴奔波,兜兜轉轉還是為了我弟弟那點事。”


    陳東揚心裏直想吐血。


    趙知簡接著道:“我們府上在平寧縣有親戚,我對這一帶稍微熟悉些,所以帶閔姑娘走最安全的路迴去,因此經過此地。”


    還是趙世子說的靠譜些。


    陳東揚考慮再三,決定就這樣匯報,至於深的就讓聖上自個兒去揣度吧。


    聖上或許會責他無用,但他如今是真怕了盯梢趙世子這個任務,還不如重新做迴一名普通金羽衛,整天去幹打打殺殺的活。


    畢竟,打打殺殺傷的隻是肉體,盯趙世子還要傷心神啊。


    陳東揚鬱悶地啃了一大口豬腿。


    嘖,趙世子烤肉的手藝倒是真好!


    算了,暫時原諒趙世子了。


    看到趙知簡和閔嘉音自然流露出的一些親昵舉動,陳東揚心思一動。


    他還有棒打鴛鴦的任務在身呢!


    清了清嗓子,陳東揚道:“閔姑娘,趙世子這幾日保護你可還周全?”


    閔嘉音點頭道:“自然。雖然沒遇到什麽危險,但一路上趙世子對我都頗為關照。”


    陳東揚看了看閔嘉音紅潤的臉色,知道此言不假。


    魏以杭冷冷道:“三姑娘,別忘了你還未出閣,在京中還有著規行矩步的鼎鼎大名。”


    閔嘉音一臉無辜:“我去給我弟弟買藥也有錯?至於趙世子一路相護,我心中十分感激,但也明白這是他自願的行為,並非是我勾搭於他。魏世孫要以此汙我名聲實是不該,否則當日魏世孫跳湖救我,分明是魏世孫自願之舉,難道也要潑我一身不知廉恥的髒水?”


    見魏以杭不語,閔嘉音接著道:“魏世孫質疑我與趙世子的清白,我倒想問問,魏世孫是否是以己度人,那日跳湖救我又究竟出於何意?”


    趙知簡和陳東揚聞言也齊刷刷看向了魏以杭。


    這個問題,閔嘉音作為當事人一直沒有想通,而趙知簡和陳東揚其實亦十分好奇。


    在三道目光的注視下,魏以杭皺眉道:“你畢竟是我表妹,亦是曾有婚約之人。”


    閔嘉音嗤笑一聲:“原來你也知道啊。”


    不同於麵上的輕蔑,閔嘉音心裏的期待卻再次沉了下去。


    魏以杭沒有說實話,因為她已經知道,眼前之人根本不是曾經那位遠房表兄。所以,魏以杭越是欺瞞,越是讓她費解,就越令她感到不安。


    魏以杭仿佛也被自己的話提醒了,再度開口就帶了幾分父兄一般的嚴肅:“三姑娘,女子以端莊內斂為要,像你這般口舌伶俐語帶機鋒,實為逾矩。更不用說你與男子私自遠行,以盡悌之名,行淫奔之舉,荒唐至極。”


    閔嘉音抬眸一笑:“魏世孫這番教導,倒是讓我想起府上小娘。”


    魏以杭一噎。


    閔嘉音心中隻覺無趣。既然問不出魏以杭救她的緣由,她也沒有多餘的耐心與如今這個魏以杭糾纏,便起身告辭:“趕路一天,我累了,先去休息了。各位也早些休息吧,別為雞毛蒜皮的事傷神。”


    陳東揚也站起身朝屋裏走去,狀似不經意地打趣道:“閔姑娘惦念京中家人,是否還會想起遠在京城的蘭台公子?”


    閔嘉音蹙眉:“陳大人想問哪位,還望明言。”


    “汪公子?”


    閔嘉音看了陳東揚一眼,眸光漸冷:“此前無暇去想,今夜可以想想。”


    金羽衛到底是金羽衛,她與汪振鷺這些年相交總算謹慎了,仍是被金羽衛所知。念及此,閔嘉音的心情頓時壞了起來。


    陳東揚看著閔嘉音清冷的神色,心下震蕩,一時無言以對。


    這閔姑娘,腳踏幾條船都這麽坦坦蕩蕩嗎?


    閔嘉音的話飄入趙知簡耳中,他仍坐在火堆旁,看著最後一星微光緩緩熄滅。


    片刻後,他才起身舒展了一下身體,走入室內。


    夜風還是不夠冷啊。


    半個月後,一行人迴到了潤州閔家溫泉莊上。


    魏以杭將采集的雪痕銷交給閔嘉音後並未停留,直接啟程迴京,陳東揚則繼續隱入暗處。


    閔嘉音和趙知簡為了避嫌,是先後返迴的。趙知簡迴到溫泉莊後,閔嘉音又在潤州城裏逗留了幾日,方才雇了馬車迴到閔家祖宅。


    閔嘉音平安歸來,將雪痕銷交給閔嘉言的大夫,自始至終都沒有人懷疑過她的行程,更不知曉她與趙知簡曾一路同行。


    進入十一月,潤州的天氣變得涼了起來,京城更是到了落雪的時節。


    當馬車車輪吱吱呀呀軋著初雪迴到京城時,閔府上下都提前進入了過年一般的喜慶——一直在潤州養病的公子閔嘉言終於迴來了。


    雖說是“迴”,但小公子其實從出生被送到潤州後就從未來過京城。


    此時,裹得圓滾滾的閔嘉言被抱下馬車,望著被飛雪染作純白的屋宇,目露新奇。


    隔壁侯府的馬車上,趙則熹被侍從攙下,雖然仍有幾分瘦弱,但麵色已經好看了許多。


    他朝閔妙箏感激笑笑,眸中有溫情浮現。


    閔妙箏亦欠身笑笑,兩頰暈開淺淺的櫻粉。


    這一幕恰好落在了等待迎接閔嘉言的劉娘子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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