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德容自是感激魏以杭的及時保護,但今日再度發生意外,還又與閔嘉音湊到了一起,不免感到十分尷尬。


    閔妙笙借著酒勁站到了魏以杭跟前,感覺到兩人身高的差距,就往迴走上了一級台階,轉頭罵道:“魏以杭!你今日對縣主如此殷勤,可曾想到過曾經虧欠過的人!我隻當你清高,今日才見你曲意逢迎的醜陋嘴臉,真是讓人惡心!”


    此言一出,頓時吸引了周圍不少人的注意。


    閔嘉音自然明白閔妙笙在罵什麽,但在眾人看來,這卻是本將成為魏以杭小姨子的閔四姑娘在為姐姐打抱不平。


    這樣的好戲在侯府門口上演,眾人豈有不看的道理?


    閔嘉音立刻感到一道道目光落在了自己、魏以杭還有蕭德容身上。


    她咬了咬唇,壓下心頭浮現的怒氣,向蕭德容道歉道:“縣主,舍妹酒後胡言亂語,還請縣主恕罪。”


    至於魏以杭?閔妙笙罵得對,她才不道歉呢!


    蕭德容顯然受不了這麽多八卦目光的注視,恰好長公主府的馬車到了,就擺了擺手道:“算了,我不與醉酒之人計較,還請閔姑娘自行管教庶妹。”


    說罷,她就頭也不迴地上了馬車。


    閔妙笙見蕭德容一走,就又指著魏以杭的鼻子罵了起來,閔嘉音與閔妙箏攔都攔不住:“魏以杭,我從前真是看錯你了!原來你與姑娘保持距離,並非不近女色,而是眼高於頂看不上罷了。可是那麽高傲的魏大公子,怎麽看到清平縣主,就變得那麽殷勤主動了呢?究竟是見色忘義,還是另有所圖啊?”


    眾人聞言,看看閔嘉音,再看看魏以杭,突然覺得閔四姑娘說得很有道理。


    從前沒發現,閔三姑娘的容貌比起清平縣主毫不遜色,甚至是更勝一籌,魏世孫卻一心向著清平縣主,若不是一見鍾情,莫非真是貪圖縣主的出身?


    魏以杭始終冷眼覷著閔妙笙,此時終於開口道:“這位姑娘,我們今日不過是第二次見麵,你何以如此詆毀我?是因為令姐之事嗎?我與令姐之事是先帝的意思,姑娘難道有所質疑?”


    閔妙笙眉頭一擰:“第二次見麵?你在胡說什麽?我們明明——”


    “四妹!”


    閔嘉音緊緊抓住了閔妙笙的手腕,巨大的力道讓閔妙笙吃痛地止住了話頭。


    她將閔妙笙一把拉到身後,麵對著魏以杭,一字一句道:“魏世孫,是我心中不平,與四妹多說了幾句,沒想到她酒後會出言不遜。魏世孫若心有怨懟,隻管衝我來,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今後魏世孫若要尋覓佳緣,我斷不會糾纏不休,也不會再有半句怨言。過去的事,就到此為止吧。”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閔嘉音身上,有好奇的,嘲諷的,審視的,卻鮮少有同情與理解的。


    這就是號稱閨秀典範的閔三姑娘?短短三日惹出那麽多風波不說,還在別人家門口和魏世孫爭執,簡直丟人現眼!


    閔嘉音在眾人的注視中依然不卑不亢,脊背挺得筆直,見眾人的注意力都離開了閔妙笙,才悄悄鬆了一口氣。


    魏以杭眼中浮起厭煩之色,冷聲道:“那就請閔姑娘記住今日說過的話。”


    說罷,他不願再多看閔嘉音一眼,就大步離開了。


    閔嘉音朝魏以杭的背影出聲道:“也請魏世孫記住自己今日的所作所為。”


    話落,她攙住閔妙笙,在一道道目光中,與閔妙箏一同扶著閔妙笙拐進了閔府。


    隨著閔府大門關上,圍觀的人群才意猶未盡地散開。


    閔嘉音將閔妙笙送迴瑤曲苑醒酒,前腳剛返迴自己的語鶯苑,後腳就有小廝來請。


    “三姑娘,老爺讓您去一趟映輝堂。”


    閔嘉音對鏡整了整衣服,問小廝道:“父親可有叫另外姐妹?”


    “並沒有。”


    “好,走吧。”


    來到映輝堂,閔謙正負手站在堂中。


    閔嘉音見禮道:“父親。今日已不早了,叫女兒過來,所為何事?”


    閔謙轉過身來,望著亭亭玉立的女兒,良久才歎了口氣道:“音兒,坐吧。”


    閔嘉音與父親其實並不很親,因為當年父親與母親的關係就不遠不近。但對這位父親,閔嘉音心中是很敬重的。


    她理解父親致力於治學,而沒有將心思放在仕途上,所以步入官場二十多年,仍然隻是官居六品。


    像父親這樣的癡人,也有癡的好處,那便是對待世事那顆至純至善之心。


    “音兒,方才侯府門口的事,爹聽說了。魏世孫的事,你受委屈了。”


    閔嘉音笑著搖頭道:“女兒對他本就無意,如今見魏世孫涼薄,倒還心生慶幸。”


    “音兒心中不委屈就好。”閔謙明白女兒小小年紀卻不得不麵對的無奈,但也不知如何安慰,沉默片刻後又問道,“今日是笙兒對魏世孫出言不遜?笙兒近來是嬌縱了些,可為何會……”


    閔嘉音不假思索地道:“四妹過去是內向,但秉性正直純良。今日見魏世孫逢迎縣主,心中不忿,才為我出頭。”


    閔謙了解了原委,並無責怪女兒的意思,隻歎道:“音兒,是爹不夠努力,是爹無能,才會讓旁人欺我閔府門第不高。”


    說這話時,閔謙的神態仿佛蒼老了十歲。


    閔嘉音知道閔謙說出這些話,是在往他自己心上紮刀子。


    閔謙這些年曆仕翰林院與國子監,除了將職責之內的工作按部就班地完成,他的全部心血幾乎都傾注在了修史上。


    過去,閔謙一直篤信修史是一份神聖的事業,但經曆了林家倒台、妻子去世、女兒婚約被廢等一係列事情後,他越來越感受到自己的無能,原本堅定的信念也開始動搖。


    “爹,你沒有做錯,”閔嘉音起身,認真地望著閔謙的雙眼,誠懇道,“爹嘔心瀝血修史,即使外人再如何冷眼嘲笑,即使在國子監司業之位上一坐就是十多年,女兒也從未覺得爹無能。相反,爹能投身於一項事業,矢誌不渝,令女兒欽佩不已。說到門第,閔府也並非小門小戶,女兒若真要說出身,也是皇後的表侄女,許國公的外孫女,沐恩伯的孫女。隻是女兒恪守爹娘的教誨,謹記低調謙遜,行事多以忍讓為準則,實是不願與旁人起衝突。女兒並無大誌,惟願守好閔府,過好自己的日子。爹的心念就不曾因門第動搖過,女兒想告訴爹,旁人的門第之見也從未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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