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林大夫,宮商和徵羽臉上的驚慌就藏不住了。


    “姑娘,您被下的藥真的是前朝那種毒花?”


    前朝貴族沉迷芙蓉釀以致亡國,連宮商這樣的小丫頭也是清楚的。


    “嗯,不過有林大夫和大姐的雙重保障,我很快就會沒事的。”


    “姑娘您昨晚從瑤曲苑迴來也不說。”徵羽沒忍住,小聲怨道。


    閔嘉音看了看兩個丫頭的神情,一手摟住一個,安慰道:“好了,別擔心了。昨晚不說是怕嚇到你們,是我錯了,給你們兩個丫頭道歉,好不好?”


    徵羽眼眶微紅,但還是克製住了情緒,認真地道:“姑娘,方才林大夫確認過了,此毒隻能通過食物入口。我和姐姐昨天就在迴憶姑娘早晨的飲食,倒是剛才我突然記起,昨日早上四姑娘送來的點心是荷花酥。”


    四姑娘閔妙笙愛搗鼓糕點,隔三岔五下廚做點心,做得多了便會送到各院。閔嘉音的語鶯苑,早餐時能吃上閔妙笙做的點心是常事。


    “荷花酥,四妹以前也送來過。”


    聽徵羽提到閔妙笙,閔嘉音下意識皺了皺眉。


    她和四妹的關係確實不如和大姐親厚,可親姐妹之間總不至於暗下毒手吧?


    還是說……


    閔嘉音又想起了近來在閔妙笙身上感受到的異樣,秀眉蹙得更緊。


    “那陣子是四姑娘在學做荷花酥的時候,所以送得頻繁。可姑娘您還記得嗎,瑤曲苑那邊說一次荷花酥下油鍋時在四姑娘手臂上燙了個圓疤,從那以後四姑娘就沒再做過荷花酥了。”


    聽宮商這麽一說,閔嘉音也隱約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麽一樁事。


    荷花酥,是粉色的。


    且昨日送來的隻有一份,便排除了分給下人的可能性。


    算算時間,也正好對得上。


    閔嘉音閉眼靠在了椅背上,手心冰涼。


    是啊,若要害人,在宴席的酒菜上動手腳,失誤的風險顯然太大。若在自己府上,每日送餐的規律都摸透了,下手輕而易舉。


    可如果真的是閔妙笙,動機是什麽?她又是從哪裏弄來的,如此陰毒的藥物呢?


    閔嘉音正這樣想著,忽然一陣心悸,昨晚那種不適感再次席卷了全身。


    “姑娘,您怎麽了!”宮商見閔嘉音臉色一白,嚇了一大跳。


    “沒事……大姐說過,用藥三日清除餘毒,但三日內藥癮的發作,會很厲害。快去拿藥,小羽,記下時辰。”


    宮商慌忙拿過閔妙箏送來的一瓶藥丸給閔嘉音服用,徵羽則提筆記下時間。


    “和上一次發作相隔七個時辰。”


    閔嘉音在心中算了算,若以七個時辰為間隔,那麽明日未時左右那一次發作,她應該正在靖北侯府做客。


    所幸大姐的藥製得好,她一服下便緩解了,明日能夠救急。


    這時,語鶯苑大門口傳來一陣響動。


    看門的婆子攔住了一個紫裙少女:“四姑娘請迴,劉娘子下了禁令,要三姑娘閉門思過。”


    閔妙笙道:“我知道,所以已先去請示過父親,是爹同意我來看望三姐的,你們若是不信,盡管去找父親問個明白。”


    兩個婆子對視一眼,把閔妙笙放了進去。


    閔妙笙踏進屋中,閔嘉音起身相迎,目光在閔妙笙手中的提籃上落了落。


    “三姐,你身子怎麽樣啦?”


    “沒事了,四妹怎麽進來了?”


    “我去請示了爹,來看看三姐。”


    二人到屋裏坐下,閔妙笙的神情說不上關切,倒藏著幾分迫切。


    “四妹素來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有什麽事?”


    閔妙笙的性格,一直是有些敏感執拗的。同為閔大人之妾鄭氏所生,但閔妙箏被嫡母養大,她卻一出生就沒了娘,被交給了劉氏。


    過去閔妙笙直言直語,總帶著傷人的刺,但閔嘉音也並不會真的往心裏去,從不與這個妹妹計較。


    隻是,若閔妙笙真的鬼迷心竅下手毒害親姐姐,那麽事情的性質就變了。


    “三姐,明日靖北侯府設宴,我也想去。” 閔妙笙並不虛與委蛇,直接表明了來意。


    閔嘉音抿了一口茶,平靜道:“這不是什麽大事,我差人去侯府幫你遞個帖子便是。都是鄰居,想來沒有問題。”


    “那就多謝三姐了!”閔妙笙勾了勾唇,但笑容很快又消失了,“對了三姐,你昨日和魏世孫一同墜湖了?”


    一旁的宮商聽著這近乎質問的語氣,隻想跳起來打人。


    四姑娘說話不客氣就算了,還老愛提這種不愉快的事!


    “是啊,聽說魏世孫想救我,就跟著跳了下去。”閔嘉音依舊神色淡淡。


    “三姐,你和魏世孫已經沒有可能了,為什麽還要去招惹他?”


    閔嘉音的眼睫微垂,遮住了眸中暗色。


    過去四妹朝她發難也是有的,畢竟四妹性情便是如此,但怪就怪在,不會是因為這種問題。


    “四妹昨日並不在場,一切都是聽說的吧,那四妹如何篤定是我去招惹了魏世孫?”


    “魏世孫性子冷,哪裏有這樣的熱心腸。”閔妙笙脫口而出。


    “哦?這四妹又是如何得知?”


    閔嘉音的手指在茶盞上輕敲,心中有一個瘋狂的猜測始終若隱若現。


    寧國公府涼薄,涼薄到何種地步?自然是眼高於頂,當初唯有對身為嫡女的閔嘉音才給些好臉色,對庶女則根本不屑一顧。


    魏以杭名義上是閔府這幾位姐妹的遠房表哥,但事實上他隻見過跟在林泱泱身邊的閔妙箏幾次,並且壓根就不認識閔妙笙!


    那麽閔妙笙,又為何如此了解魏以杭的品性?


    “自然……自然也是聽說的,”閔妙笙喝了口茶道,“魏世孫受人追捧,姑娘之間聊起他也是常事。”


    “哦,聽說的啊,”閔嘉音拉長了語調,“四妹應當明白耳聽為虛的道理,那麽現在由我這個當事人明明白白地告訴四妹,我昨日突然頭暈跌進了湖裏,魏世孫恰好路過,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跳下去。如此,四妹可聽清楚了?”


    閔妙笙觸及閔嘉音微冷的眼神,莫名打了個寒戰,忙扭過頭道:“清楚,很清楚,三姐最是恭謹守禮,做不出那種不知廉恥的事。”


    “你——”宮商氣極了,被閔嘉音一把拉住。


    “口舌之爭最是無趣,四妹貼心,還帶了點心,想來是真心來探望我的吧。”


    閔妙笙感到一陣心虛,起身道:“是,今日做了些梅花餅,拿來給三姐嚐嚐。我就不打擾了,三姐安心靜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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