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晚飯，青蓮就跟姑結伴抱著大娘給的舊棉衣去小五家。
青蓮家住村西頭第一個胡同裏，小五家住村當中第五個胡同裏，還是有一段路程的。冬夜村裏的大街上空無一人，冷颼颼的風吹的人打冷戰，姑侄倆裹緊棉襖，勒緊頭巾，快步走去。
姑侄倆到了小五家院門口，拍拍他家大門。
出來開門的小五看到青蓮姑侄倆，當即驚喜的問：“青蓮姐，大紅姑，你倆咋來了？”
青蓮下意識的低頭看他腳上，發覺他又換上那雙露出腳趾頭的單鞋了。
她本能的質問他：“新棉鞋呢，怎麽不穿，看你腳都凍成啥樣了。”
小五低聲囁嚅道：“姐都不讓穿，說弄髒了。”
啊……
青蓮又無奈又氣惱的一拍懷裏的包袱說：“走，進屋。”
進了屋，他癱子娘躺在外屋的被窩裏，他姐四美在她的裏屋裏收拾著東西，見了青蓮姑侄倆假裝熱情的招唿。
何大紅坐在了小五癱子娘的床沿，先是跟她說幾句體己話，青蓮就跟娘倆解釋說：“大娘，四姐，今天上午我在集市上遇到俺小五兄弟了，想著過兩天我得讓他幫著點活，咱不是外人，給他錢他也不好意思要，我就給他買了一雙棉鞋幾雙襪子。大娘、四美姐，你們別嫌棄，讓他穿吧。”
她想著找個給小五買鞋的由頭，好堵住她四美的嘴。
今天中午看小五穿著一雙新棉鞋迴來了，小五娘還以為他是偷人家的，還揪著他耳朵嗬斥他鞋哪來的。
小五說是青蓮姐給他買的，他四姐就盤問個沒完了，還命令他把鞋子脫下來。小五娘想讓兒子穿著，可是拗不過閨女，隻好把淚水往肚子裏咽。
四美現在聽青蓮親口說了一遍，就陰陽怪氣說：“我正說明天給他買一雙棉鞋呢，嗬嗬想不到你給他買了。不是我說你青蓮，就是請我兄弟幹點活就幹唄，你給我兄弟買啥鞋呀，好像我們給他買不起一雙鞋似的。”
青蓮冷著臉的問：“那你們咋不給他買呀？看看他的腳都凍成爛柿子了，我實在是看不下去去了呀。”
四美的臉一下子僵住了，隨後就說：“青蓮你不知道，他那雙腳啊，像長著牙，再結實的鞋到了他腳上都爛，給他做鞋都做不及呢……”
青蓮冷笑：說的跟真的似的，我差點相信了。
但是她不捅破，反而附和著說：“四姐，你說的對，半大小子嘛，都這樣，我家老三是女孩也是跟他一樣，衣服鞋子別提多浪費了，也是盡著給她做都做不及呢。”
然後跟小五說：“小五，我給你買那雙棉鞋是軍用的，結實的很，你就穿吧，別放放找不著了，我不就白給你買了呀。”
四美頓時一臉尷尬。
小五娘怯怯的看看閨女，滿臉感激的跟青蓮說：“青蓮閨女，太謝謝你了……”
四閨女剜了她一眼，她嚇的垂下了眼皮。
青蓮把那個包袱抖摟開，故作隨意的說：“大娘，四姐，這是我大娘整理家裏賣破爛呢，我看到我我堂哥穿過的幾件棉衣和鞋子都還能穿，扔了可惜了，就給小五兄弟拿來了，大娘跟四美姐可別嫌棄啊，不是外人，外人我可不敢給人家嗬嗬。”
何大紅緊張的看著四美的表情。
四美嗬嗬幹笑兩聲說：“那謝謝青蓮妹妹了，看你還想著他呢，他要是個識好的人就好了，白吃十幾年的飯了，狗屁不通，見他親也白搭。”
說著朝小五狠狠的一剜。
小五低著頭，木頭樁子一樣呆立不動。
這個家不宜久留，姑侄倆說幾句話把東西擱下就告辭出來了。
小五是頭一迴擁有這麽多衣裳鞋襪，雖然剛才青蓮送來的鞋襪都不是新的，但是也都好好的跟新的差不多啊，最主要看起來都大大的，厚厚的，穿起來肯定比自己身上的又小又爛的破棉衣暖和上百倍……
青蓮跟姑到了家，發現美玲已經等她好一會了。她領著她小妹妹來了，她小妹妹跟小蓮蓮和小招弟三個小女孩玩的正歡。
美玲跟何大紅打過招唿後，就跟青蓮來到了裏屋，兩個姑娘說起了悄悄話。
美玲跟青蓮說她爹一個勁的討好她們姊妹幾個，還跟娘檢討他以前的錯誤，求娘原諒他，還說他是個男人，是一家之主，她們要是這麽對他，這個家會被街坊鄰居嘲笑，傳出去會被鄉裏鄉親嘲笑，本來這個家裏就沒男孩，她姊妹七個以後更別想找到好婆家了，到了婆家也會被婆家人嘲笑。
而且美玲還說了一個事：“昨天我二妹妹婆家來人了，果然是為這個來退婚的，青蓮，你看這……”
青蓮就凝重的勸美玲：“美玲，你們可別聽你爹的，你們娘幾個好不容易翻身了，別這好日子沒過兩天呢再被他騙住了。再說，你二妹妹找的婆家不是也不咋樣嗎，你二妹妹長那麽漂亮，還怕找不著婆家嗎？”
美玲聽了青蓮的鼓勵，心裏那點猶豫就消失了，她長吐一口氣說：“你說的是，我還不信有大閨女找不著婆家的，就是找不到，我們娘幾個在一塊過也挺好呀，等娘走了，我們姊妹們在一塊過一輩子。”
青蓮看著美玲開始有了紅潤的小臉，伸手捏了一下說：“說的對，有誌氣。”
美玲忽然問：“對了，你的第裏的二茬蒜黃該長成了吧，咱看看去？”
青蓮興致勃勃的說：“走，看看去。”
倆人拿著手電筒鑽進了青蓮家裏的暖棚，發現二茬蒜黃都長到筷子高了，再過兩天就可以賣了。
“青蓮，我整天晚上做夢我的蒜黃也長這麽高了格格格……”美玲滿眼豔羨的說。
青蓮笑她：“比我還財迷，耐心的等待吧。”
美玲又問：“你地裏的也該出齊了吧，那可是二畝地的呀，可得注意了。”
地裏那二畝暖棚她當然不敢絲毫懈怠，一天兩次或者三次的去看，按時澆水，也都出齊苗了，青蓮每次看著那二畝地的暖棚，都想象著一摞一摞的鈔票……
青蓮說：“那當然，我跟我爹都一天去看幾次，我爹晚上睡前還去轉一圈呢，生怕風把草氈子給刮開了，哪個頑皮的孩子把塑料布扯爛了。”
美玲就小聲說：“是得看緊點兒。你知道，咱胡同的土狗就是手賤的很，專門破壞地裏的莊稼，這冬天地裏沒莊稼了，得逼防著他對你的暖棚下手。”
青蓮想起村裏那個蹭吃蹭喝的無賴土狗，眉頭皺了一下，點點頭說是。
第二天，天氣格外晴朗，日頭高照，微微的南風，是冬天裏難得的好天氣。
何大紅高興的看著她那一摞香說：“這是老天爺可憐我呀，好讓我的香快些幹嘍。”
這麽好的日頭暴曬下，昨天做的香果然不到中午就幹了。
何大紅就掰開一根兒迫不及待的點著了，然後虔誠的把它插在屋當門的香爐裏，認真的等著它的味道飄出來。
青蓮跟爹都湊過來，跟她一樣摒神靜氣的立在屋子中央，緊張的期待著香點燃後散發出的味道。
一縷細細的青煙從香條頂上徐徐升空，三人都不約而同的閉上眼睛，等待那記憶中的香氣入鼻。
青蓮猛地一顫，那股埋在記憶中的香氣絲絲縷縷的鑽進了他的鼻孔……她剛想驚叫，大紅激動的叫：“二哥，青蓮，是這個味兒，就是這個味兒，聞到這個味兒，我就看到了個娘的樣子……”
三人歡唿起來。
青蓮抱著姑說：“姑，那咱趕快把香壓壓，晚上就開始封，明天就開始賣。不不不，姑你趕快活香麵做去，我跟爹幫你壓香。”
青蓮家住村西頭第一個胡同裏，小五家住村當中第五個胡同裏，還是有一段路程的。冬夜村裏的大街上空無一人，冷颼颼的風吹的人打冷戰，姑侄倆裹緊棉襖，勒緊頭巾，快步走去。
姑侄倆到了小五家院門口，拍拍他家大門。
出來開門的小五看到青蓮姑侄倆，當即驚喜的問：“青蓮姐，大紅姑，你倆咋來了？”
青蓮下意識的低頭看他腳上，發覺他又換上那雙露出腳趾頭的單鞋了。
她本能的質問他：“新棉鞋呢，怎麽不穿，看你腳都凍成啥樣了。”
小五低聲囁嚅道：“姐都不讓穿，說弄髒了。”
啊……
青蓮又無奈又氣惱的一拍懷裏的包袱說：“走，進屋。”
進了屋，他癱子娘躺在外屋的被窩裏，他姐四美在她的裏屋裏收拾著東西，見了青蓮姑侄倆假裝熱情的招唿。
何大紅坐在了小五癱子娘的床沿，先是跟她說幾句體己話，青蓮就跟娘倆解釋說：“大娘，四姐，今天上午我在集市上遇到俺小五兄弟了，想著過兩天我得讓他幫著點活，咱不是外人，給他錢他也不好意思要，我就給他買了一雙棉鞋幾雙襪子。大娘、四美姐，你們別嫌棄，讓他穿吧。”
她想著找個給小五買鞋的由頭，好堵住她四美的嘴。
今天中午看小五穿著一雙新棉鞋迴來了，小五娘還以為他是偷人家的，還揪著他耳朵嗬斥他鞋哪來的。
小五說是青蓮姐給他買的，他四姐就盤問個沒完了，還命令他把鞋子脫下來。小五娘想讓兒子穿著，可是拗不過閨女，隻好把淚水往肚子裏咽。
四美現在聽青蓮親口說了一遍，就陰陽怪氣說：“我正說明天給他買一雙棉鞋呢，嗬嗬想不到你給他買了。不是我說你青蓮，就是請我兄弟幹點活就幹唄，你給我兄弟買啥鞋呀，好像我們給他買不起一雙鞋似的。”
青蓮冷著臉的問：“那你們咋不給他買呀？看看他的腳都凍成爛柿子了，我實在是看不下去去了呀。”
四美的臉一下子僵住了，隨後就說：“青蓮你不知道，他那雙腳啊，像長著牙，再結實的鞋到了他腳上都爛，給他做鞋都做不及呢……”
青蓮冷笑：說的跟真的似的，我差點相信了。
但是她不捅破，反而附和著說：“四姐，你說的對，半大小子嘛，都這樣，我家老三是女孩也是跟他一樣，衣服鞋子別提多浪費了，也是盡著給她做都做不及呢。”
然後跟小五說：“小五，我給你買那雙棉鞋是軍用的，結實的很，你就穿吧，別放放找不著了，我不就白給你買了呀。”
四美頓時一臉尷尬。
小五娘怯怯的看看閨女，滿臉感激的跟青蓮說：“青蓮閨女，太謝謝你了……”
四閨女剜了她一眼，她嚇的垂下了眼皮。
青蓮把那個包袱抖摟開，故作隨意的說：“大娘，四姐，這是我大娘整理家裏賣破爛呢，我看到我我堂哥穿過的幾件棉衣和鞋子都還能穿，扔了可惜了，就給小五兄弟拿來了，大娘跟四美姐可別嫌棄啊，不是外人，外人我可不敢給人家嗬嗬。”
何大紅緊張的看著四美的表情。
四美嗬嗬幹笑兩聲說：“那謝謝青蓮妹妹了，看你還想著他呢，他要是個識好的人就好了，白吃十幾年的飯了，狗屁不通，見他親也白搭。”
說著朝小五狠狠的一剜。
小五低著頭，木頭樁子一樣呆立不動。
這個家不宜久留，姑侄倆說幾句話把東西擱下就告辭出來了。
小五是頭一迴擁有這麽多衣裳鞋襪，雖然剛才青蓮送來的鞋襪都不是新的，但是也都好好的跟新的差不多啊，最主要看起來都大大的，厚厚的，穿起來肯定比自己身上的又小又爛的破棉衣暖和上百倍……
青蓮跟姑到了家，發現美玲已經等她好一會了。她領著她小妹妹來了，她小妹妹跟小蓮蓮和小招弟三個小女孩玩的正歡。
美玲跟何大紅打過招唿後，就跟青蓮來到了裏屋，兩個姑娘說起了悄悄話。
美玲跟青蓮說她爹一個勁的討好她們姊妹幾個，還跟娘檢討他以前的錯誤，求娘原諒他，還說他是個男人，是一家之主，她們要是這麽對他，這個家會被街坊鄰居嘲笑，傳出去會被鄉裏鄉親嘲笑，本來這個家裏就沒男孩，她姊妹七個以後更別想找到好婆家了，到了婆家也會被婆家人嘲笑。
而且美玲還說了一個事：“昨天我二妹妹婆家來人了，果然是為這個來退婚的，青蓮，你看這……”
青蓮就凝重的勸美玲：“美玲，你們可別聽你爹的，你們娘幾個好不容易翻身了，別這好日子沒過兩天呢再被他騙住了。再說，你二妹妹找的婆家不是也不咋樣嗎，你二妹妹長那麽漂亮，還怕找不著婆家嗎？”
美玲聽了青蓮的鼓勵，心裏那點猶豫就消失了，她長吐一口氣說：“你說的是，我還不信有大閨女找不著婆家的，就是找不到，我們娘幾個在一塊過也挺好呀，等娘走了，我們姊妹們在一塊過一輩子。”
青蓮看著美玲開始有了紅潤的小臉，伸手捏了一下說：“說的對，有誌氣。”
美玲忽然問：“對了，你的第裏的二茬蒜黃該長成了吧，咱看看去？”
青蓮興致勃勃的說：“走，看看去。”
倆人拿著手電筒鑽進了青蓮家裏的暖棚，發現二茬蒜黃都長到筷子高了，再過兩天就可以賣了。
“青蓮，我整天晚上做夢我的蒜黃也長這麽高了格格格……”美玲滿眼豔羨的說。
青蓮笑她：“比我還財迷，耐心的等待吧。”
美玲又問：“你地裏的也該出齊了吧，那可是二畝地的呀，可得注意了。”
地裏那二畝暖棚她當然不敢絲毫懈怠，一天兩次或者三次的去看，按時澆水，也都出齊苗了，青蓮每次看著那二畝地的暖棚，都想象著一摞一摞的鈔票……
青蓮說：“那當然，我跟我爹都一天去看幾次，我爹晚上睡前還去轉一圈呢，生怕風把草氈子給刮開了，哪個頑皮的孩子把塑料布扯爛了。”
美玲就小聲說：“是得看緊點兒。你知道，咱胡同的土狗就是手賤的很，專門破壞地裏的莊稼，這冬天地裏沒莊稼了，得逼防著他對你的暖棚下手。”
青蓮想起村裏那個蹭吃蹭喝的無賴土狗，眉頭皺了一下，點點頭說是。
第二天，天氣格外晴朗，日頭高照，微微的南風，是冬天裏難得的好天氣。
何大紅高興的看著她那一摞香說：“這是老天爺可憐我呀，好讓我的香快些幹嘍。”
這麽好的日頭暴曬下，昨天做的香果然不到中午就幹了。
何大紅就掰開一根兒迫不及待的點著了，然後虔誠的把它插在屋當門的香爐裏，認真的等著它的味道飄出來。
青蓮跟爹都湊過來，跟她一樣摒神靜氣的立在屋子中央，緊張的期待著香點燃後散發出的味道。
一縷細細的青煙從香條頂上徐徐升空，三人都不約而同的閉上眼睛，等待那記憶中的香氣入鼻。
青蓮猛地一顫，那股埋在記憶中的香氣絲絲縷縷的鑽進了他的鼻孔……她剛想驚叫，大紅激動的叫：“二哥，青蓮，是這個味兒，就是這個味兒，聞到這個味兒，我就看到了個娘的樣子……”
三人歡唿起來。
青蓮抱著姑說：“姑，那咱趕快把香壓壓，晚上就開始封，明天就開始賣。不不不，姑你趕快活香麵做去，我跟爹幫你壓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