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說的慷慨激昂,大有赴死之意,曹吞眉頭微挑,仔細打量那人,心中不由得讚歎一聲,但見那人約摸四十來歲,劍眉星目,昂然立於當地,威風凜凜,氣勢不凡。


    “這......”有老輩人物沉吟,他們都是先前在玉闕深處才知道此事的,此時聞言,不由得首鼠兩端起來。


    “哈哈哈哈,背信棄義,諸位,我倒要來請你們評個理。當年龍虎山與蓬萊派的兩個老東西,也是這樣唆使你們攻打我蛇盤山的,可是最後了?他們真的跟你們共享勝利的果實了嘛?他們一個奪走了蛇盤山的氣運,一個搶走了我大哥的鎮山大法,借此,他們這些來實力突飛猛進!而你們所在的門派了?喝些清湯,吃些剩飯罷了!他們摘了大桃子,留下些爛桃子給你們!這樣的人,真的值得信賴嘛?難道隻因為‘正道’這個莫須有的念想,就能叫他們屢次道德綁架你們嘛?”趕屍老魔嗤笑,發表了一篇長篇大論,接著,他冷冷的給自己的演講定下基調,對眾人道,“諸位,我今日前來,誠心誠意的與爾等共參造化!隻需我等齊心協力,滅了蓬萊派與龍虎山,將他們教中的氣運奪來,借助我血幡中的寶蓮燈,將其活活祭掉,便能一起飛升上界,得享無量大道的垂青!”


    “轟!”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此時聽到趕屍老魔親口說出“舉教飛升”四字,此地立刻炸開了鍋!


    “啪啦!”


    仿佛是為了映襯趕屍老魔所言不虛,舉教飛升之事太過驚人,一刹那間,鳳城市上空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刺耳的雷鳴聲在高天之上響起,一道粗大的閃電嘶吼著劈向黃天玉闕!


    “嗡”


    電光似有靈性,並不損毀建築,轟擊在玉闕頂部的一刹那,分化成無數條細小的電蛇,穿堂過院,一直來到趕屍老魔立身之處,在虛空中凝成一條周身電芒閃爍的惡蛟,張開大口便欲吞下趕屍老魔!


    龐大的威壓,令此地的所有人都低下頭去!因為,這是真正的天威,連大乘人王境界的高手都要謹慎對待!


    “哈哈哈,我有天生地養的先天靈寶在手,賊老天又能耐我何?”


    場上,趕屍老魔毫不畏懼,高昂著頭顱,目光得意的掃過一眾垂首之人,竟爾哈哈大笑!而後,他祭出血幡,念動法訣,頓時,那滔天血海忽然被定住,一盞青光濛濛的神燈,劈波斬浪的橫空出世,迎向那龐大的蛟龍!


    這次曹吞的神色更加難看,像是吃了個死孩子一般,因為寶蓮燈一出,不僅他身懷中那金橋在劇烈顫動,就連心室內的心鏡也在蠢蠢欲動!


    “昂吼!”


    蛟龍神威凜凜,欲將神燈一口吞下。


    “嗡。”


    神燈輕輕震動,周身現出青濛濛的光暈。


    “吼!”


    那龍叫青光一照,頓時吃痛,低吼一聲,掉頭便欲遁走,但那寶蓮燈乃是先天靈寶,當年被女媧娘娘賜下,庇護坐下弟子三聖母,凝結了華山千百年的香火之力,是何等的神物?它輕輕搖晃,拘來滔天血氣,織成一張大網,縛住蛟龍!


    “吼!”蛟龍低吼,似在哀求著寶蓮燈放過它,那神燈卻毫不理會,輕輕顫動,將那蛟龍拖入血海之中!


    蛟龍一沒入那血海之中,頓時,烏雲散盡,天光大放,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幻夢一般,隻留下鳳城市一群望著天空發呆的普通人楞楞出神。


    “真是寶蓮燈!”一眾老輩人物剛才雖被天威壓的抬不起頭,但神念卻依舊能運轉自如,都“目睹”了寶蓮燈的神威,此時不禁低聲驚唿。


    “能讓一眾元嬰修士這般失態,大概也就隻有這威名赫赫的先天靈寶了吧!要知道,當今之世,人王難見,神老不出,他們就是人世間最絕頂的戰力!”滿經天低語。


    “這些人布局已久,絳珠仙草是被人有意支來,他們故意讓蓬萊派的兩名高手出來,方便趕屍老魔打殺,而後叫龍虎山那人孤立無援。我若所猜不錯,恐怕下一步就是封住在場小輩人物的嘴,而後偷襲蓬萊派與龍虎山!”曹吞沉吟,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神色。


    “天可憐見!叫我見著當年女媧娘娘當年賜下的靈寶,自天王西征之後,一千七百多年間,再也沒有人見過這等層次的法寶了!”


    有老輩人物由衷的慨歎,盯著趕屍老人的眼神中青光閃爍,滿是嫉妒,大有出手搶奪之意,但終究是無人造次,神燈之威比天威更甚,哪個不開眼的敢去觸黴頭?


    “諸位,老魔此來,一為當年舊事,一為眼下迫切之事。”趕屍老魔見眾人神色忌憚,知道自己威懾眾人的目的達到了,接下來便是愉快的談判時間,他與人群中的一人相視一眼,目光中露出陰狠的神色!


    “蓬萊派、龍虎山當年趁人之危,挑起爭鬥,濫殺無辜,背信棄義,合該滅教。”先前第一個與趕屍老人敘舊的元嬰修士,此時見他示意,立時目光閃爍的開口發難。


    “不錯,蓬萊派老教主執掌天京神器之事,妄動人間氣運,作威作福,如今寶蓮燈現,天意如此,合該我等飛升,蓬萊滅教。”


    “既然如此,便從這眼睛還沒睜開的小耗子開始殺起吧。”有人提議,便有人附和,見風使舵這種事情,一向不是什麽難事。一位元嬰高手開口,張手射出兩道神芒,直取薑龍與那童子。


    “我......我蓬萊派氣運綿長,怎會滅教?我若身死於此,爾等將來必遭清算!”薑龍色厲內荏的威脅道,但那神芒轉瞬之間來到他天靈蓋上,他便知對方殺意已決,露出悲憤的神色,閉目待死。


    “嗖”


    血幡卷過,將二人納入血海之中,那兩道神芒倒轉而迴。


    “這兩人也是氣運之所在,不宜妄殺,且困在血幡之中,慢慢的熬煉,待滅了蓬萊派、龍虎山後,再做活祭。”趕屍老魔出言解釋,而後望向那名龍虎山的中年男子立身之處,笑道:“是我請道友進來,還是道友自己進來?”


    來自龍虎山的中年男子,名喚高冠,雖然處在不利的境地,卻一直沉著鎮定,此時聞言,雙眉微挑,道:“你做夢!”


    先前第一個開口發難的元嬰修士,來自上清觀,喚作羌骰草,真個人如其名,見風使舵的本領不同凡響,此時嗬嗬冷笑道:“高道兄,莫要嘴硬,乖乖的走進血幡之中,說不定趕屍道兄發個慈悲,叫你少受些折磨!”


    “你做夢!”


    “高道兄......”其餘眾人也露出玩味的神色,紛紛“好言相勸”,但任他們怎麽說,高冠隻答一句“你做夢”。


    “高道兄未免太過托大,且讓我來試試你的斤兩。”有脾氣差的老輩人物掛不住麵子,冷笑著逼近。


    “不好,叫他走了!”


    忽然,趕屍老魔大喝一聲,不待那人動手,整個人騰空而起,輕揚血幡,蓋住一方虛空,而後吐出一道烏光,打在高冠身上。


    那高冠不閃不避,安然受了,便似個氣球被戳破,整個人化成一團碎肉,散在當地。


    “這......”


    一眾元嬰高手驚疑不定,相顧失色。


    大名鼎鼎的高冠就這樣死了?


    “假的,龍虎山的偷天換日之法,當年我就曾被高跑跑那個賊廝騙過,誰知今日重蹈覆轍!”


    “好一招金蟬脫殼,此法醞釀起來極其費時,還需投入一縷分割圓潤的元神!想來這賊廝方才慷慨激昂的大言炎炎時,便已開始醞釀!”


    “額......”曹吞啞然,沒想到自己看走眼了,還以為那人氣節不凡了!


    “快看,有字。”


    “是血書,那縷殘破的元神再書寫。”


    “諸位盛情招待,高冠不敢或忘,待我去請出蓬萊派的鎮派之寶,架海金橋,在叫上一幹同道,再與諸位相見,品茶論道!”


    “哼,架海金橋,便是當年將我二哥活活壓死的那座橋麽?膽敢出現,震殺之!”


    “不好,高冠一走,此地之事無法保密,偷襲之事恐怕化成湯水了!”有老輩人物沉吟,意識道失態的嚴重性。


    後方,滿經天張大了嘴,怔怔的望著曹吞,開口道:“都被你猜到了!”


    “呃......”


    曹吞不說話,忽然佝僂了身子,捂住胸口,碩大的汗珠滴落,他微微呻吟,像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一般。


    此時天闕內的一眾小輩人物正為趕屍老魔魔威懾服,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曹吞痛苦的模樣頓時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小友,為何如此,可是發了心疼病麽?”趕屍老魔的狗腿子羌骰草道,神色稍稍有些變幻,擔心曹吞是哪個高門大派的嫡傳弟子,若是恰好死在這裏,他所在的門派定然不會善罷甘休,那他們就不得不多應付一個死敵。


    同時,趕屍老人僵硬死寂的目光也投了過來。


    “我......”曹吞把頭深深的埋下,整個人蹲在地上,像是在用全身的力量壓製著什麽東西一樣。


    “無......道兄,你怎麽了?”滿經天硬著頭皮上前拍了拍曹吞的肩頭,遲疑道。


    他明知這樣做會被趕屍老人盯上,稍不留神就是萬劫不複,但到底還是放心不下。


    “抓著我的手臂。”曹吞低喝,而後極為費力的掙紮著起身。他艱難的昂起頭顱,像是背負了一塊萬斤巨石般,看向前方的趕屍老人,在他腳下,一道道細碎的裂痕無聲無息的蔓延開來。


    “你懷裏有什麽東西?”趕屍老人盯著曹吞,略帶玩味神色的淡淡開口,他不認為一個築基境的小修士能威脅到自己什麽,也不擔心他是某個高門大派的嫡傳弟子。


    “轟!”


    忽然,一道刺目的金光,自曹吞懷裏突兀的暴射而出,攜裹著壓塌一方虛空的神威,直直的撞向趕屍老人!


    “這!”


    猝逢驚變,可憐老魔連手也來不及抬一下,眼睜睜的看著那道金光穿破自己的前心後背,留下一個透亮的大血洞。


    “嗖”


    幾乎在下一個瞬間,一道輕微的破空聲響起,老魔身後的血幡化出滔天血海,將那道金光淹沒,而後,血海中的“血奴”們紛紛出手,橫擊那道金光!


    金光劇烈的顫動,自高天之上接來一道蒼青色的神芒,下一刻,伴隨著這一方脆弱天地的顫栗,那道金光沐浴在蒼青色的神芒之下,化成一輪烈陽,高懸在血海之上,延伸出一條萬丈長的金橋,橫跨血海!


    架海金橋!


    這件曹吞得自陳其野手中的鎮派之寶,第一次綻放出獨屬於先天靈寶的蓋世威能,當然,這不是曹吞在催動,而是神物有靈,勾動先天本源自主出手。事實上,曹吞也從未掌控過這件寶物,他一個愣頭青,隻道裝在身上便是自己的,其實這等神物,非但自有靈性,而且還早就被蓬萊派先賢種下過“法種”,此時正是那“法種”聞聽有人要覆滅蓬萊派,而金橋自身又想與寶蓮燈交手,是以勾動先天本源,自主出手。


    “咕嘟嘟。”


    血海被鎮住,血海沸騰了,高天上的烈陽發出無量光熱,將滔天的巨浪蒸發成絲絲的血霧。


    “不!”趕屍老人氣急敗壞的吐出一口老血。


    這一聲淒厲的慘叫將金橋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高天之上,烈陽輕輕顫動,射出一杆刺目的黃金天戈,直取他的頭顱。


    老魔驚怒,眼睜睜的看著那杆天矛擊來,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那金橋鎮壓,動彈不得。


    “五叔!”便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鍵時刻,那個先前譏諷過一眾年輕修士的金袍青年男子,悲喝一聲,目眥欲裂,他腳踏虛空,縱躍而起,在空中一個翻身,整個人便迎向了那杆天矛!


    “化蛇祭祖!”


    金黃色的人影在空中高喝一聲,旋即整個人化成一條百米長的黑白相間,肋生雙翼的大蛇,義無反顧的衝向那疾射而來的天矛,幾乎在一瞬間,天矛消散,那大蛇哀鳴一聲,無力的墜落而下,它從頭到腳的血肉被生生的犁出一條大溝,露出藍瑩瑩的蛇骨,以及一層薄薄的翼膜。


    老魔的嘴張的大大的,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這一切都隻發生在一瞬間,但卻注定要令他永生難忘。


    他呆了一呆,眼看著那道龐大的蛇身墜落而下,然後,他近乎瘋狂的唿喝道:“寶蓮燈你不想飛升上界了嗎!”


    “誰想跟這個莫名其妙的的家夥打呀!”一道頗有抱怨意味的神念波動傳來,旋即,被定住的血海再度湧起驚濤駭浪,寶蓮燈劈波斬浪的跳在高天之上,周身放萬丈青光,擋住那刺目金光的同時,拘來血海,化成一台巨大的推土機,唿唿啦啦的衝著那座架海金橋推將過去。


    “砰!”


    推土機被撞得粉碎。


    “嗡”


    高天上的烈陽輕輕顫動,垂落下一道赤紅色的光芒,將沿途所在的虛空通通燒的湮滅,露出黑洞洞的殘骸。


    “被種下法種,失去了靈性的家夥,你憑什麽和我鬥。”


    寶蓮燈淡淡的開口,周身綻放開九瓣蓮花,燈身化成一根綠瑩瑩的荷花柄,霎時間,它真的變成了混沌中生長的一株蓮花,溢散出絲絲極為恐怖的混沌之氣。


    “什麽叫先天靈寶?有混沌手段的才叫先天靈寶!你這個沒有靈性的家夥,去死吧!”


    寶蓮燈再度開口,而後伸出一瓣蓮花擋住那道赤芒,剩下的八片蓮花化成流光衝向八方,將虛空遮蔽,防止金橋逃遁,而後,那柄綠瑩瑩的蓮身輕輕一刷,刷出千萬道鋒銳無匹的劍氣,直直的衝向高天之上的那輪烈陽!


    “轟!”


    烈陽轉動,垂落下一層層的赤紅色光幕,卻在刹那間被劍氣破了個精光。


    “哈哈哈,去死吧,沒有靈性的家夥!”寶蓮燈見狀,得意的笑道。


    “你廢話真多。”忽然,高天之上的那輪烈陽竟也發出了一絲神念波動,而後,他疾速轉動,攪碎了漫天劍氣,而後,它像是在唿喚著什麽,“來!”


    “嘩啦啦!”


    血海沸騰,極力的禁錮住那座金橋,金橋劇烈的震動,但那血海之中卻出現了無數的混沌生物,一齊發力,扯住金橋。


    “還想召迴法身?我先前遲遲不出,便是等你托大!”寶蓮燈嗬嗬冷笑,而後不急不慢的再度刷出漫天的劍氣,“我看你的‘法種’能有多少本源!”


    “誰殘缺,誰無靈性,誰又知曉。古往今來,多少蓋世人物,都在這一條路上漸行漸遠......”


    高天上的烈陽語氣古井無波,好像壓根沒有將寶蓮燈的話放在心上,它再度攪碎那漫天的劍氣,接著道:“況且,若說殘缺,你才是真的殘缺吧,沒有燈芯的寶蓮燈,萬古不滅的詛咒,嗬嗬。”


    “啊!”


    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貓,寶蓮燈憤怒的嚎叫起來,發出一陣令人心神蕩漾的尖叫,她喝問趕屍老魔道:“燈芯在哪裏!”


    “不行!吸收她會讓你有一個虛弱期,到時候這鬼東西一定會遁走,我要你為我侄兒報仇!”下方,趕屍老人悲憤的抱著金不換殘破的軀體,一雙蒼白的眸子幾欲滴出血來,怒喝道。


    “燈芯在哪?!”


    寶蓮燈再度低喝。


    “咦?小魔崽子還沒死?”高天上的那輪烈陽此時似乎變得活躍了一些,略帶驚訝的開口,而後接著道:“化蛇的血脈,能出一個這樣的人,倒也奇怪。”


    “你傷不了他。”寶蓮燈淡淡道,而後再度喝問,“燈芯在哪?!”


    “我不傷他。”高天上的烈陽道。


    金不換舍生取義的壯烈令它心底稍稍觸動,它沒有再試圖抹殺掉他。


    “快說,燈芯在哪!”第四次喝問,寶蓮燈似乎動了真火,那個女子聲音變得極為恐怖,聲嘶力竭,且不知是否有意,燈體上不經意間流露出一股威壓,掃向重傷的金不換。


    “真是卑鄙,怪不得三聖母要詛咒你,你這樣的東西到了上界,不知道要禍害多少生靈。”這當然是架海金橋的“法種”在說話。


    “我說,在那裏!”趕屍老魔無奈的指向洛絳英的立身之處,此時他心中悲憤如滔滔東來的江水一般。


    “雖然失了本源,肉身卻還在,世人愚昧,隻道什麽淨化雜質的神效功用,又怎知仙草之華,豈現於凡俗之眼?”寶蓮燈順著老魔手指的方向看去,見到了正在緩步退後的洛絳英,不由得大喜,得意洋洋的自語一番,而後探出一縷青光,裹住洛絳英的蠻腰,輕柔的扯了過去。


    “不,我不要做什麽燈芯!”洛絳英驚唿,伸手想要扯斷那道青光,但入手之處一身真氣猶如泥牛入海一般,水花也沒濺起一個。


    “師兄!”洛絳英悲唿一聲,淚眼婆娑的看向自己的師兄武成山,她雖明知以寶蓮燈的神威,就是一千個一萬個武成山也救她不得,可在這命懸一線的緊要關頭,她卻忽的在心中生出無盡的眷戀,那些藏在心中的愛意,猶如洪水一般,洶湧澎湃的衝開羞澀的堤壩,在遠處的天光照耀之下,顯出無數個武成山的身影。


    “師妹......”武成山低唿,似欲上前相救。


    “師兄......”洛絳英展放笑顏,徒勞的伸出一隻手,想要觸碰下方的武成山的麵龐。


    但其時那道青光已將她卷到半空中,任她如何掙紮,到底不能觸碰。


    “嗯?心有執念?喜歡這個凡人?那可怎麽隨我征戰上界,殺盡世間敵呀!”寶蓮燈怒喝,像是一個更年期的老婦女發現自己米袋裏全是蟑螂糞一般,破口大罵,“混蛋,我滅了你!”


    “嗖!”


    一根粗大的蒼青色箭羽,唿嘯著直衝而下,寶蓮燈急了,決定下死手。


    “老賊燈,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洛絳英仙草之體,性情堅毅,此時閉上雙眼,似欲安然待死,內心深處卻暗暗發誓,若有來世,哪怕身受世間最為殘暴酷烈的折磨,也要將這盞寶蓮燈敲碎,一點一點的鎮壓在九幽海眼之中。至於她為什麽不把這些話說出口,那自然是擔心自己師兄會受牽連。


    “啪!”


    刺耳的撞擊聲傳來,意料之中的死亡並沒有如期而至,旋即又聽到一陣“嗶啵嗶啵”的聲音,便好像是農家人冬日燒柴烤火一般,洛絳英睜開眼,看到眼前的情形,而後直接昏厥過去。


    “癡情的小傻瓜,待你跟隨本座,見識了諸天萬界的璀璨與輝煌,你便會無比感謝我今日所做的一切。來吧,與我融為一體......”


    “走了。”高天之上,烈陽淡漠的看完了一切,沒有阻止,也沒有評價,語氣中帶著絲絲的悲憫,便要破空而去。


    “混蛋!你在可憐我麽?哈哈哈,我就要打破那個熊女人給我設下的詛咒了!我就要飛升了,而你了,迂腐的家夥,滿身散發著腐爛與腥臭的氣味,注定在不久的將來被我打成齏粉!”


    寶蓮燈吞下燈芯之後,真的虛弱了很多,神念波動都小了不少,但它放狠話的氣勢卻不增反減,與此相映成趣的是,它不得不將本來用於困住架海金橋的八片蓮花收迴。


    烈陽不語,收起那座金橋,無視上麵趴著的曹吞與滿經天,又將血海中的薑龍並那童子二人一齊卷走。


    “廢話確實太多了,為了補償我聽了這麽久的廢話,我就笑納一片混沌蓮花的花瓣吧!”


    忽然,一聲暴喝傳來,幾乎將眾人震得靈魂離體,而後,虛空之中一個微不足道的灰塵,刹那間化成一道茫茫白光,劈開虛空,霸絕天下的斬開寶蓮燈的一道魂光。


    “不!”寶蓮燈驚唿,霎時間明白了一切,玉闕之中竟然還有一件先天靈寶!而且是認主的靈寶,此時被人強製勾動本源,想要奪走自己的本源法身!


    “嗡”


    刀芒太過淩厲,一瞬間就劈開了寶蓮燈的一縷魂光,猶如羚羊掛角般不著痕跡的摘走那瓣蓮花,而後無聲無息的隱入虛空之中,向著遠方遁走。


    “多謝饋贈,些許花瓣,過幾天便能長了出來!”刀芒遁走,卻挑釁似的留下話來。


    一時間,黃天玉闕之內,落針可聞。


    “我恨呀!”寶蓮燈眼睜睜的看著那白芒遠去,開口道,語氣中攜裹著無盡怒火。


    “平日裏時常打雁,怎知今日叫雁兒啄瞎了眼!”


    “你們一個也走不掉,待我......可真他娘的疼啊!”


    寶蓮燈聲音顫抖著發狠,本源混沌蓮花法身被人生生斬去一瓣,就像一個大活人被砍去手腳,酷烈的痛苦固然難以忍受,而一想到對方奪走自己的“手腳”後,定會將其煉化,好似下鍋蒸煮一般提煉出花瓣內蘊的精華,更是感到五內俱焚,恨不得立刻煉化燈芯而後趕上去將那柄天刀挫骨揚灰!


    同時,它也不自禁的感到了一陣寒意。


    誰能想到,本來計劃好的事情,竟會如此一波三折。


    而就在這小小的黃天玉闕之內,竟又會出現另外的兩件先天靈寶?


    那可是實實在在的“先天”“靈寶”,生於混沌中,受大道垂青,凝聚有無量氣運,曾受遠古先民們的香火崇拜,一旦令其發揮出全部的威能,可以輕易鎮殺返虛境界的絕頂真仙。


    即便是在上界,三件先天靈寶之間的爭鬥,必會令三天無言,萬界禁聲,因為,那意味著某些強大至極的道統之間的紛爭,一般的修士稍不注意多看一眼便會粉身碎骨。


    而現在,下界一個小小的黃天玉闕之中,竟就出現了三件先天靈寶,難道說自己將要做的事情太過逆天,為天不容,這是此方世界的意誌在針對自己嗎?


    寶蓮燈神念微微跳動,似乎在思索著什麽,此時下方的趕屍老人見金橋一走,又遁走了一柄天刀,不由得心神恍惚,隻想:“倘若那天刀也如金橋一般給我來上一下,那是萬萬抵擋不住的。”暗道萬幸的同時,他念動咒語,自血海中拘來兩枚血還丹,一枚送在自己嘴裏,和了血水服下,那丹藥極其神異詭秘,始一下肚,便令他胸腹部的空洞之間長出肉芽,緩緩蠕動著生長。


    他又喚來羌骰草,遞與他一枚血還丹,吩咐道:“送在我侄兒口中,也和了血水服下。”


    那羌骰草對趕屍老魔心悅臣服,一心要做他的狗腿子,屁顛顛的跑去救治金不換,餘下一眾元嬰高手見了,本來還有幾人見趕屍老魔重傷,金不換垂死,寶蓮燈暗淡,想要出手搶奪之人,此時見狀,都紛紛收了心思。隻為那羌骰草平生識人見事最準,為人又最是朝三暮四,眼下連他也不曾有翻臉之意,可知此事定然大不可為。


    “諸位,本來準備將這些小輩人物們的記憶都清除掉,如今看來,大可不必了,此事必將在一日之內傳遍天下,罷了,放他們走吧。我在此地療傷,兩個時辰內當可痊愈,還要有勞諸位為我護法。待我痊愈之後,諸位領我一一登高門拜訪,與各派掌教共參飛升大計,”趕屍老人不愧為攪動天下風雲的蓋代老魔,此時雖身受重傷,卻依舊有條不紊的發號施令,語氣雖平淡衝和,卻令誰也拒絕不了。頓時,一眾小輩人物都逃也似的走了,隻有龍虎山的一行人,也就是先前被曹吞三人躲在灌木叢中偷聽談話的那幾人,先前混在人群中,不曾被發現,後來趁亂想逃走,卻哪裏能在元嬰高手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叫人困住,此時送在血幡中,留待活祭。見小輩人物安排妥當,趕屍老魔又對羌骰草道:“羌道友,你去一趟鳳城市的市政府。”


    “去市政府做什麽?”


    “我那青鵝兄弟,正在市政府與崆峒派掌教齊中南談判,想來談到現在也該完了,你去問他要這黃天玉闕的鎮樓印,客氣些,否則我在這裏療傷總有些不安心。”


    “齊中南?他怎麽會在鳳城市?”


    “崆峒派不是來了幾個小輩,結果被人殺了一個,這幾天攪風攪雨的要抓兇手......”


    “齊中南在這裏?”


    霎時間,此地頓時彌漫起一種微妙的氣氛,這些心裏有鬼的人一想到與齊中南身處一地,就不自禁的麵麵相覷起來。


    “按崆峒派的說法,被殺的弟子連築基境也不曾達到,這種蟲子,死了就死了,誰會真個深究?”趕屍老人開口,目光閃爍,很難想象他竟會關注這樣的一件小事。


    “趕屍道兄,若是齊中南,恐怕談判便不那麽容易成功,老羌便給他磕三個響頭,他也不會將鎮樓印給我的。”羌骰草訕訕的開口道。


    “無妨,他若真個大仁大義,便該明白我等所行之事,非是為我等自己,而是為了這天下的窮途大道。”趕屍老人一邊療傷,一邊淡淡的開口,“還請清談居士與羌道友同去,你們有同袍之義,想來說話要方便些。”


    人群中轉出清談居士王定邦,手執離別雙鉤,一言不發,看向羌骰草,而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還是不大明白,為什麽齊中南會在什麽勞子的市政府大樓,還望趕屍道兄為我解惑,不然,叫我無緣無故的去麵對那樣一個人,我可不嫌命長。”羌骰草似乎極為畏懼齊中南,大咧咧的便當著眾人的麵說出了這種話,當然,這也是他最大的優勢——不怕丟人現眼。


    老魔無奈,先是點頭,卻又微微搖頭,慨歎道:“告訴你們也無妨,老魔我追查此事四十年有餘,竟然一無所獲!此地的每一任市長都曾與我交好,在這黃天玉闕中有過往來,但卻始終不能知曉此地到底有什麽東西,竟要建造那樣一棟專克邪魔的大樓。而四十年來,齊中南始終躲在曆任市長的身後,暗地裏操縱著鳳城市的一切,並且,掌控著這座黃天玉闕。我所知的,便隻有這麽多了。”


    “除了秦漢大墓以外,鳳城市還有什麽別的大秘密?”一眾元嬰修士都驚了。


    “不錯,我估計,與一位蓋世大妖魔有關,畢竟,那棟大樓實在太過可怕,我拿血幡護體都不能侵犯分毫,隻好拜托我那青鵝兄弟前去,它雖是大魔,身上卻沒有半點魔王的氣息。”


    “趕屍道友,齊中南此人,修行道上都稱其為無麵義俠,雖不曾有人看過他出手,卻可以想見此人實力恐怖,定然非同小可。而其性格孤僻怪異,於世情俗事全然不拘,慣會刺殺偷襲。老道以為,以他的性格,非但不會對我們的提議感興趣,而且極有可能成為我們飛升大計的阻礙呀。”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道士開口,神色間頗為不善,想要慫恿趕屍老人去打殺了齊中南。


    “那也無妨,”趕屍老人絲毫不為所動,對須發皆白的老人道,“幾日前,我恰好在此地聽到了一件有趣的事,齊中南的小女兒,正在向另一個崆峒派弟子索要些什麽,當時二人的原話大概是這樣,那女孩兒說:‘蒼雲師兄,你將那圓光符借我一用,我拿一件法寶與你換。’她對麵那男子聞言,哈哈大笑道:‘爰爰師妹,莫急莫急,我不要什麽法寶,你將你頭上的珠花給我吧。’那女孩兒聞言,臉都紅了,羞憤道:‘齊蒼雲,你到底要怎麽樣?’那男子道:‘我能怎樣?我來此地是為了監督你查案,找到殺死本門弟子的真兇,我隻是認真的監督你啊。’那女孩兒聞言,似乎極其憤怒,轉過頭去,似又想到了什麽,神情頓時柔和了下來,笑道:‘蒼雲師兄,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能將那圓光符給我?’那男子嘿嘿奸笑道:‘哈哈,師妹,我不是說了嗎,你頭上那珠花與了我又能如何?將來不但這珠花是我的,就連你的人也都是我的......’女孩兒聞言,上去扇了那齊蒼雲一巴掌,轉身就走,那齊蒼雲兀自在後麵撫麵冷笑道:‘朝為千金女,暮做風塵......看你到時候從不從我!’”


    說到這兒,趕屍老人住了口,似乎在等眾人消化一番。


    “隻為了一張圓光符?”


    “隻為了一隻蟲子的死?”


    “敢這樣說無麵義俠的女兒?”


    眾人驚訝,相顧駭然。


    趕屍老魔輕笑道:“齊中南,是了不起的人物,但我們不用怕他,因為現在他自己正內憂外患了,在座的諸位都是聰明人,試想,若不是崆峒派內部有一位資曆極老,唿聲極高的老輩人物顯露出了反對齊中南的聲音,那個齊蒼雲怎麽敢這樣明目張膽的調戲門主閨女了?那個珠花,嘿嘿!諸位,齊中南交好我們,我們就幫他幹掉崆峒派的敵對勢力,他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就幫別人幹掉他,就是這麽簡單的事,去吧。”


    羌骰草此時才心安,與清談居士王定邦一齊走出黃天玉闕。


    “慢,且讓我卜上一卦。”便在此時,懸在半空中的暗淡無神的寶蓮燈忽的開口,自那血海中搬運出一張龜甲,掃出一道淩厲至極的劍光,將其轟成了八塊一模一樣的碎片,每一個都呈劍狀,直直的指向西北方位。


    “西北方位有什麽?”趕屍老魔露出驚容。


    “飛升之地,就在西北。”寶蓮燈雖然極力抑製自己的語氣,但到底難以掩飾那種激動之情。


    “怎麽會在西北,不是說在海外嗎?”


    “變了,變了,我等一場大戰,攪亂了天機的同時,卻又使得冥冥中的一縷火光引路更加明晰,就在西北!”


    “既然如此,”趕屍老魔對先前那個須發皆白的老者道:“請道兄與一人先行,一路往西北去,尋找飛升之地,我等去聯係各門各派,一月之內,當與道兄匯合,共入上界,得享無量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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