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鱷魚當然不想變成一攤行屍走肉,然而,這時的情況是,想或不想都實在沒有意義,那些念頭心聲,想法,又開始在他腦海中迴響,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他,他為此感到痛苦萬分。


    停下……停下……停下……


    他在心中大喊,希望這一切都早點結束,他不願忍受這痛苦,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希望自己早點死去,就此解脫。


    他當然也希望,再有剛才那樣一個腳戴鐐銬的死人出現,用嗆啷啷的金鐵之聲救他一命,然而,這實在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奢望,他不知道那死人從何而來,也不知道那死人去往何方,那死人突兀的出現,好像一個不真實的夢境。


    漸漸的,他感覺自己腦海中的念頭微弱下去,他的腦海中漸漸變成一片空白,就像是被火焰燒光一切的荒蕪原野一般,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變成一攤徹底的行屍走肉。


    他當然不想變成一攤行屍走肉,然而,又有什麽辦法了?小鱷魚不禁開始思索,變成行屍走肉之後,我其實還活著,隻是失去了自居的意識……


    他感到一陣惶恐,那真是可怕的事情,一攤會動的血肉,但卻不會思考,穿著天劍李叢雲的鎧甲,他甚至有可能自行迴到上方的水底宮殿去,如果老天保佑,袁滅在那個時候還不曾打敗世界意誌,那麽,大河流域的水族就會看到自己的新任王者一副癡呆的模樣……那可不妙。


    或許,事情其實沒有那麽糟糕?小鱷魚在心裏告訴自己,也許行屍走肉隻是生命發另一種形式?也許我的意識隻是暫時沉睡?也許我會在將來某一刻醒來……大概率是在地獄中醒來,因為等不到將來某一刻,我就會被滅世大劫毀掉,所有人都會。


    滅世大劫……滅世大劫……滅世大劫……


    大河流域的千萬水族……大河流域的千萬水族……大河流域的千萬水族……


    我的子民……我的子民……我的子民……


    想到滅世大劫,他便想到自己的子民,想到大河流域的千萬水族,他剛剛登基稱王,對他們實在負有一種責任,一種保護、庇佑的責任,然而,現在他顯然無法履行這種職責了,他即將變成一攤行屍走肉。


    他當然不想變成行屍走肉,這時候,他開始思考,變成行屍走肉是什麽感覺?或許感覺還不錯了!我會失去痛覺,我會失去一切的感覺,那樣的話,我就再也不會感到痛苦,至少不用像現在一樣,感到這樣的痛苦……


    他的意識漸漸變得虛淡而又模糊,他無法阻止自己生出念頭,上麵的所有念頭都是在不經意間生出,然後又開始循環往複的,這一切讓他的意識快要被消磨幹淨了,就像是一塊磨刀石一樣。


    該死的,小鱷魚心想,我到底幹了什麽?為何我要毛手毛腳的對付那個死人?現在好了,死人被我驚走,而我很快也就要成為一個死人了。


    他感到懊惱,老天,如果再給我一個腳帶鐐銬的死人,我一定一言不發的跟著他,絕對不會對他做任何事情,老天,請你再給我降下兩個死人吧。


    他很不知足,想要一根救命稻草還不夠,居然還想要兩根。


    不過,不知是否是老天真的聽到了他的唿喚,下一刻,他竟聽到說話的聲音。


    “你要去勾拿什麽人?”一個聲音這樣說道。


    “銀漢星係第二懸臂,縱天王朝的一位王爺。”另一個聲音這樣說道。


    一有聲音出現,那死一般的寂靜立刻消弭於無形,小鱷魚腦海中迴響的念頭也消失了,這時候,他頓時從那痛苦中解脫了出來,然後,他循聲望去,卻看見兩個高大的聲音,正在高處緩緩走過。


    兩個聲音的主人,都擁有人形,就跟剛才的死人一樣,不同的是,剛才的死人沒有腦袋,身上也滿是可怕的傷口,這兩個家夥卻長著腦袋,身上則穿著顯亮的鎧甲,腳上也沒有戴腳鐐。


    這兩個家夥身材高大,小鱷魚在他們麵前真是不起眼的一隻小動物,因此,他們也並沒有注意到小鱷魚的存在,畢竟,不是任何人走路都會看腳下的。


    而小鱷魚在這種情況下,當然也不會主動出聲,打擾這兩個大個子,一來,這兩個大個子看起來比那死人要兇惡的多,小鱷魚覺得,如果讓他們注意到自己,自己恐怕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另一方麵,他也實在不想驚動了這兩個大個子,死人的教訓還曆曆在目,他可不想再上去這兩根難得又寶貴的救命稻草。


    於是,他悄悄的跟著兩個大個子,吊在他們後麵,慢慢的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聽他們說話。


    順帶一提,小鱷魚看到,這兩個大個子的腦袋都不是人的腦袋,其中一個是牛頭,也就是長著兩個大角的腦袋,眼眸溫潤,眼睛裏像是藏滿了淚光。


    另一個家夥則是人的身子,馬的腦袋,那張馬臉長的不可思議,小鱷魚甚至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他毫不懷疑,人要是長了那樣一張臉,一定會被周圍的人唾棄的。


    一個牛頭,一個馬麵,兩個大個子……小鱷魚忽然感到一陣悚然,該死的,這兩個家夥不是傳說中勾魂的使者嗎?就和那黑白無常一樣,都是鎖拿那些將死之人的魂靈的……


    牛頭馬麵,在世間留下了無盡的傳說,有人說他們是專業的鬼差,負責鎖拿靈魂,不管你生前是怎樣的大人物,神仙也好,聖佛也罷,都擋不住那勾魂鎖鏈的輕輕一拿,據說,那鎖鏈隻要沾著人的身子,人的魂靈就走失了,被帶往地府了。


    真有這樣的存在?小鱷魚感到一陣害怕,他從前隻當這一切都隻是傳說,哪裏能想到,還真有牛頭和馬麵的存在?更想不到的是,誤打誤撞的,自己竟然撞上了他們!


    這時候,他真的感到一陣深深的恐懼和絕望,他跟在牛頭馬麵後麵,一點動靜也不敢弄出來,生怕被兩個大個子發覺,會將他的靈魂鎖拿了去。


    “縱天王朝的王爺?哪個王爺?是果敢王,還是莊毅王?”


    牛頭這樣問道。


    縱天王朝……小鱷魚想到之前聽到的話,銀漢星係第二懸臂……這個王朝大概跟盛世王朝一樣,也是銀漢星係的勢力之一,位置坐落在第二懸臂……


    他們要去鎖拿一位高等文明的大人物,小鱷魚心想,他感到震驚,這一刻,他想到那些關於陰司鬼差的傳說,不管活人有多麽通天的本事,或者多麽強大的背景,隻要陽壽到了,陰司鬼差一到那裏,勾魂鎖鏈往人身上一放,立刻就是帶走亡魂,直去地府,什麽人都攔不住。


    “都不是,”馬麵這樣迴答,小鱷魚仔細的聽著,馬麵接著說道,“那兩個老王爺,雖然陽壽也不多了,但畢竟身子還算英朗,如今還不是勾他們的時候,我要勾的,是大日王。”


    “大日王?”牛頭震驚了,失聲問道,“你是說大日王?大日王?”


    他為何如此震驚?小鱷魚心想,難不成這大日王有什麽特殊?


    “不要這麽大驚小怪的,”馬麵用一種無奈的語氣說道,“我知道,大日王還年輕,是整個天縱王朝最年輕的王爺,也是天縱王朝的一員猛將,不過,他命該如此,誰也攔不住。”


    “他陽壽到頭了?”牛頭遮掩說道,“這也太離譜了,他是修士,又還年輕,壽元不該這麽少的。”


    “生死薄上有名姓,”馬麵搖了搖頭,這樣說道,“秦廣王大人要他五更死,如今是四更,我得加快腳程了。”


    秦廣王?那不是傳說中地府的十大王者麽?居然真的存在……小鱷魚聽到這個名字,心中不禁暗自嘀咕。


    “你要小心,”牛頭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說道,“縱天王朝的人可不會讓你那麽輕易的鎖拿他們的王爺,特別是在他們即將和落陳王朝開戰的時刻,我聽說,大日王年紀輕輕,已經是戰功赫赫,被評為不世出的軍事奇才,趕在這種時候死了,看來這死因,也不正常呀。”


    “那是當然,”馬麵這樣說道,“風頭太盛,難免酒中有毒,樹大招風呀,不過,那可不關我們的事,諸位大人自會審判他們,我們要做的,就是把他們鎖拿了罷了。”


    “你真不害怕?”牛頭一臉好奇的瞪著自己的同事,“要知道,那天縱王朝的勢力,也很不簡單,這種時候,萬一他們鐵了心的不放大日王的靈魂離去……不讓你靠近他,你怎麽辦?”


    “想方設法便是了,”馬麵搖了搖頭,這樣說道,“天天都有人想要對抗陰司鬼差,最後又有幾個成功的?咱們幹這一行都多少年了?可別質疑咱的業務能力。對了,你又是要去鎖拿什麽人?”


    “第三懸臂,勾璿王朝的小王子。”牛頭怪物這樣說道。


    “呀嘿,”馬麵頓時也震驚了,“老兄,你不是在開玩笑?我沒記錯的話,那勾璿王朝,好像隻有一個小王子吧?”


    “沒錯,勾璿王朝之主,老來得子,就這麽一個兒子,可憐,星空狩獵的時候,從天馬身上摔下來,好死不死的落在一顆毒星上,如今已是病入膏忙,迴天乏術了。”


    星空狩獵,小鱷魚感到一陣無言,同樣是王子,還真是天差地別呀!


    “老天,”馬麵喃喃的說,“我說老兄,你之前還為我擔心?我覺得你才是最應該擔心的那一個吧?畢竟,大日王也隻是個戰功卓著,被封為王爺的貴族,你那小王子,可是將來整個勾璿王朝的繼承人,老來得子,勾璿之主能讓你那麽輕易的把他兒子帶走?”


    “害,”牛頭滿不在乎的說道,“都是幹了這麽多年的,業務能力還是有的,再說了,比起大日王,小王子的實力也不怎麽樣,我隻要把勾魂鎖鏈輕輕那麽一放,不愁他不跟我走。”


    “唉,幹咱們這一行的,還真是腦袋別褲腰帶上,你說當年我怎麽就想起來往這裏考?隻恨那該死的長舌婦,把這陰司的活計誇的是天花亂墜,地湧金蓮,結果我腦袋一熱,就考這兒來了,唉,想當年我也是滄瀾學宮的天才學子……”馬麵長籲短歎的說道。


    “老兄,快少抱怨兩句,如今這世道,哪裏又容易了?我當初在學宮的同學,有去天宮當官的,每次見麵也是一肚子苦水,說到底,各有各的難處,咱還是把本職工作做好,掙點錢,養著老婆孩子,剩下的,管他洪水滔天!”


    兩個陰司鬼怪大聲的談論著,其中內容聽的小鱷魚一愣一愣的,這時候,他才恍然發現,這兩個在傳說中勾魂索命的瘟神,好像日子過得也不太好……


    他不禁感到一陣不可思議,要知道,這兩個家夥可是真正的傳說之人,連他們的日子過得也很艱難嗎?小鱷魚想到自己的經曆,雖然大河流域隻是一個很小的世界裏一條很小的河,他這個王者做的也是十分艱辛,再想想自己的父親,古龍王雖然也統治了大河流域幾百年,但每日裏也總有不少麻煩事情,這樣看來,世上也許真的沒有一個容易的人。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忽然,小鱷魚聽到,牛頭仔細的打量著四下,“我們好像來到一個比較低級的世界了。”


    小鱷魚心中頓時怦怦直跳,毫無疑問,牛頭和馬麵正在打量著周圍的環境,他們會不會發現我?這個想法讓小鱷魚感到一陣惶恐,他可不想被傳說中勾魂索命的牛頭馬麵撞見。


    不過,雖然他就跟在兩人身後,但兩個陰司鬼怪顯然沒有迴頭打量什麽的心思,馬麵將那張長臉轉了轉,“是誰把路修在這種地方的?該死的,這麽弱小的世界,竟然也需要有一條專門的通道?這裏的亡靈不是直接進入六道輪迴的的嗎?”


    把路修在這種地方,小鱷魚覺得自己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難道說,對於牛頭馬麵這樣的陰司鬼怪來說,化龍關就是他們平時走的路?是了,否則他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了?而剛才那個死人顯然也是一樣。


    難道說,所謂的化龍關的最底層,就是陰曹地府在每個世界的秘密通道?


    他忽然打了一個冷戰,這一刻,他想到小龍女曾經告訴過他,長江說底也有化龍關的存在,那個化龍關更加浩大,裏麵的火焰更加熾熱。


    難道說,每個世界都有化龍關的存在,而所謂的龍族絕望之地就是陰曹地府連接各個世界的通道,像牛頭馬麵這樣的存在,就通過這些通道,穿行在諸多世界之中……


    電光石火一般,另一個可怕的念頭從他腦海中閃過,不會是那樣吧,他問自己,不會吧,不可能,絕不可能……


    牛頭和馬麵還在大聲的談笑,小鱷魚懷揣著那種不可思議的想法,默默的跟著兩個陰司鬼怪,不久之後,牛頭和馬麵停下腳步。


    “就是這裏嗎?”牛頭這樣說道,“通道的盡頭?”


    “我來看看,”馬麵伸出手,一縷金光出現在他指尖,如絲線一般,緩緩流淌向四周幽藍色的火焰中,下一刻,隻聽“嗡”的一聲輕響,一扇金屬大門出現在幽藍色火焰之中,馬麵看了兩眼,“沒錯,就是這裏,我們快走。”


    一扇門!果然如此!小鱷魚心頭狂跳,看見那扇大門的一瞬間,他體內的鮮血頓時湧動了起來,有什麽東西在召喚著他。


    他的猜想成真了,之前,他已經猜到可能會是這麽個結果。


    他又想到天劍李叢雲的話,


    陣法是你的祖先立下的,用來去往外麵更高遠的世界,裏麵藏著一絲你祖先的血脈之力,你作為他的直係後人,當然是可以感受到那股血脈之力的。


    是了,就是這扇門,小鱷魚心想,這扇門一定是我祖先設立的陣法……


    “轟隆隆……”


    這時候,牛頭已經走到門口,伸出自己的大蹄子,輕輕的按在門上,然後用力推開,一瞬間,藍光從門裏傳了出來,小鱷魚的目光透過鐵門,他看到一顆藍色的大星。


    這是一副不可思議的場景,大鐵門被牛頭推開之後,從門裏,你可以看到無垠的虛空中,一顆藍色的大星靜靜的漂浮著,大星上麵也有斑駁的陸地,但更多的是藍色水,在鐵門和藍色大星中間,一條彎彎曲曲的通道蔓延在虛空之中。


    “奇怪,”馬麵驚疑不定的說道,“為何會有這麽遠的通道?咦,這裏竟然是在亂流之中,我們怎麽到銀河裏來了?奇了怪了,路線改變了,距離被拉長了很多倍……”


    馬麵的話語中透著厚重的茫然,小鱷魚心裏卻像明鏡似的,他可是知道的很清楚,由於盛世王朝的大手筆,此方世界已經被原本依附的行星排斥到亂流之中。


    “一定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牛頭這樣說道,“不過,我覺得,現在對於我們來說,最重要的事情當然是趕快上路,不管怎樣,這扇大門可是東嶽大帝年代建立的,如今雖然過去了無盡歲月,但大門依舊堅固不朽,大門後麵聯通的通道也沒有損壞,好了,我們過去吧,就是穿過通道的時間長了一點罷了,沒什麽的。”


    什麽情況?這一次,輪到小鱷魚茫然了,這扇大門是東嶽大帝建立的?無盡歲月以前?不對啊,這扇大門是我老祖宗建立的,你們隻是借用……


    想到這裏,他忽然感到一陣不對勁,我祖先是什麽年代的人?反正不可能是無盡歲月以前,而叢雲宗毀滅又是什麽時候?頂多是幾千年前,也比不上無盡年前,而這個世界從洞天進化為世界,到現在又過去了多少年了?當然也不是無盡年。


    這樣來看的花,倘若牛頭和馬麵所言不虛,那麽,這扇門的曆史,或許是遠遠超過這個世界,乃至叢雲宗的洞天的曆史的……小鱷魚又聯想到叢雲宗的傳說……然後豁然開朗。


    應該就是那樣吧?他心裏是這樣想的。


    據說,叢雲宗的洞天,乃是煉化了一個小世界得到的,那時候,末法時代還不曾到來,那顆藍色大星上的修士還可以去往浩瀚的星空,於是,叢雲宗宗主煉化了一顆行星,將其化為叢雲宗的陣法。


    這是小鱷魚很久以前聽過的一個傳說,在所有的傳說當中,他覺得這個傳說是最離譜的,然而,在這一刻,他忽然發現,這個傳說很有可能是真的。


    按照牛頭和馬麵的說法,這扇大門存在無盡歲月了,那麽,在很早很早以前,那顆被叢雲宗宗主煉化的星球上,就已經有了這扇大門……小鱷魚忽然感到一陣恐怖,荒蕪的星球上當然不會有東嶽大帝留下的陰司通道,也就是說,那是一顆生命古星!


    而最後,某一任叢雲宗宗主,將那顆生命古星煉化了!


    小鱷魚感覺自己的心砰砰直跳,這時候,他又想到叢雲宗的覆滅,據說,在末法時代到來之際,一場難以描述的大劫難降臨在叢雲宗,很多人傳說那是上天降下的怒火,大河流域的王者一族則一直堅稱那是天地對強者的無情抹殺。


    如果真的是天地降下的怒火……小鱷魚想到那顆被煉化的生命古星,也未必就說不通……


    “我們走吧,”扭頭一腳跨入大門,身體進入渺遠的通道,聲音也變得虛淡起來,“完成任務以後,記得集合,牛頭馬麵可是永遠都一起行動的。”


    “如果有人追殺你,”馬麵也一腳踏入通道,身形變得虛淡,“就唿叫我。”


    兩個陰司鬼怪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通道之中,而那扇大門也“砰”的一聲關閉了,大門關閉的速度是那麽快,以至於小鱷魚雖然竭盡全力的衝上去,卻依舊沒能趕在大門關閉前將它撐住。


    “該死!”


    站在緊閉的大門前,小鱷魚用力的跺起腳來。


    同時,他聽到扭頭和馬麵疑惑而又虛淡的聲音從大門外傳來。


    “怎麽迴事……我好像聽到有人咒罵……”


    這是牛頭的聲音。


    “好像還是個孩子……”


    這是馬麵的聲音。


    去他媽的孩子!這是小鱷魚心中的想法,便在此刻,死一般的寂靜再度籠罩了他,於是,他心中立刻迴響起:


    去他媽的孩子……去他媽的孩子……去他媽的孩子……


    念頭,心聲,想法,這些本來應該再心中一閃而過的東西,此刻又開始不停的迴響起來,小鱷魚抱著腦袋,感到一陣痛苦。


    忽然,他伸出爪子,在麵前的大門上拍了一下,下一刻,隻聽“當”的一聲輕響,腦海中的迴響頓時消失了。


    “當當當當當……”


    小鱷魚不斷的敲擊著大門,隻有這樣,他的腦海中才不會有迴想,他才不至於變成沒有思維的行屍走肉。


    於此同時,他感覺自己身體裏的血液還是有所觸動,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他知道,那一定是老祖宗留下的陣法。


    既然大鐵門是東嶽大帝打造的,小鱷魚心中這樣想著,那麽,老祖宗留下的陣法一定是另一種,我得找到它才是。


    不知道高天之上的戰鬥進行到哪裏了?袁滅是否已經快要取勝了?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得抓緊時間,跟著牛頭馬麵走了一路,他耽誤了不少時間。


    他沉下心,試圖感受那陣法的存在,入定是修煉的第一步,而他入定的本領一向很好,他本以為自己很快就能感受到陣法的存在,但很快他就發現,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簡單的來說,就是他沒辦法入定。


    他在敲擊大門,不停的敲擊,大門被他敲的鏘鏘作響,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麽可能入定?


    該死的,他在心中咒罵,同時打量四下,希望能找到那陣法。


    忽然,他看到,遠處一個龐大的黑影,十幾米長,正緩緩的朝這裏遊過來。


    什麽玩意兒?小鱷魚震驚了,那真是一個可怕的黑影,十幾米長,扁扁的,行進的速度不怎麽快,但卻是筆直的衝著他來的。


    又是陰曹地府的鬼怪?可能是,但也可能……


    他又想到那些關於化龍關的傳說,如今,第二種說法,也就是化龍關是陰曹地府與生者世界的交匯的說法,如今看來當然是不容置疑的,那麽,是否其他兩種說法都是錯的?小鱷魚想到第三種說法,以及遠處那個緩緩逼近的巨大黑影,心中閃過一絲驚悸,難道說,遠處那個鬼東西,就是化龍關中鎮壓的怪物,為天地所厭棄的存在,化龍關中的火焰、瘴氣、雷霆全都是為了懲罰它而存在?


    這太可怕了,令人感到驚悚,這一刻,小鱷魚想飛快的逃離這裏,然而,一旦他停止拍門的動作,死一般的寂靜會立刻將他籠罩,然後,他的腦海中又會出現該死的迴響……他無法忍受的迴響。


    龐大黑影越來越近,小鱷魚幾乎能感受到那種壓迫感,同時,他聽到一種詭異的“哼哼”聲,像是巨獸喘息的聲音。


    該死的,小鱷魚在心中暗自咒罵,這時候,他真想飛快的逃離這裏,那巨獸的低聲喘息聽起來太可怕了。


    終於,龐大黑影臨近小鱷魚,這時候,小鱷魚終於發現了一絲異樣,那就是,這個黑影的身形,看起來好像有些眼熟。


    真的有些眼熟,即便是在幽藍火海之中,他也能從這龐然大物的身形中看出一些不對勁的地方,這家夥是長條形的,但背部又很寬闊,身上好像還有四條短短的凸起……一個熟悉的影像浮現在小鱷魚腦海中,下一刻,龐然大物分開幽藍火焰,直撞入小鱷魚的眼簾。


    “父親!”


    小鱷魚不禁失聲驚唿,在這一刻,他看清了龐然大物的模樣,這出現在化龍關最底層,龍族絕望之地的龐然大物,疑似那傳說中為天地所厭惡的怪物,竟然是……自己的父親,大鱷魚,古龍王,敗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


    之前,小鱷魚已經讓人封鎖水底宮殿的各個出口,用時暗中搜查父親可能藏身的位置,當然,他並不指望這樣就能抓住敗亡大河流域的王者,畢竟大鱷魚是治水境巔峰的高手,因此,他給搜尋小組下的命令是,一旦發現大鱷魚的蹤跡,不要打草驚蛇,默默看住,等他從化龍關中歸來,再去對付。


    然而,即便如此,搜查隊還是沒能找到敗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直到小鱷魚跳下化龍關,也還在思索父親究竟能藏在那裏。


    那時候,他也想過父親會不會潛入化龍關中?有可能,但就算父親潛入化龍關,也隻可能藏在第一層,不可能藏的更深,因此,他完全不用父親在他尋找化龍關下的通道陣法時,出來偷襲,對他造成幹擾。


    然而,眼前所見,與他心中所想洽洽相反,父親不但進入了龍獄,而且還穿過了龍獄,和他一樣,進入了龍族絕望之地,這件事對小鱷魚來說,實在是一件恐怖的事情,這時候,他不禁開始想,父親究竟是怎麽進來的?他怎麽可能會不害怕龍獄?他怎麽可能穿過龍獄?他怎麽可能……他想不明白。


    但父親已經緩緩逼近他,敗亡大河流域的王者在遠處看見他,隔著熊熊燃燒的幽藍色火焰,小鱷魚可以清晰的看見,父親的眸光中也出現一抹震驚,顯然,大鱷魚古龍王也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會出現在化龍關的最下麵一層,龍族絕望之地。


    父子二人的視線在幽藍色的火焰中短暫的交匯了一下,然後,大河流域的王者臉上露出一絲陰沉的微笑,父親靠了過來,小鱷魚注視著父親的行動,他知道,一場生死大戰勢不可免。


    毫無疑問,對於大河流域的王者來說,小鱷魚不止是他的兒子那麽簡單,小鱷魚還是搶走他王位的人。


    對於父親那樣一個熱衷權利的人來說,小鱷魚心中清楚,父親是絕對不會為了兒子放下手中的權利的,就更不要說被自己的兒子趕下王位,小鱷魚心中毫不懷疑,隻要有可能,父親絕對會把自己千刀萬剮。


    如今,這機會好像就擺在父親眼前了,小鱷魚看到,大河流域的王者在幽藍色火焰中甩著尾巴,一下,兩下,父親離的近了一些。


    他不害怕寂靜,這是小鱷魚心中的想法,也是讓小鱷魚感到震驚的地方,更是讓小鱷魚感到絕望的地方,父親不害怕那種死一般的寂靜,而他卻畏之如虎,這是不是意味著,父親可以騰出手來殺他,而他卻隻能不停的拍打這扇大鐵門?


    “乖兒子,”父親說話了,敗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用一種可怕的語氣說道,“真是讓為父感到驚喜,世界就要毀滅了,我們父子二人竟然會在這裏相遇。”


    他知道了?是了,父親一定聽到了高天之上傳來的巨大聲響,因此知道了世界即將毀滅的消息。


    “我真希望是在外麵,”小鱷魚這樣說道,“那樣的話,我就可以堂堂正正的打敗你。”


    “你沒有這個本事,”敗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用一種譏諷的語氣說道,“無論在什麽地方,你都不是我的對手,因為我是你老子,兒子天生就要被老子管著,你把我推翻,是因為我沒把你管教好。”


    “如果你不想被我推翻,你應該在我一出生的時候就殺了我,”小鱷魚用一種冰冷的語氣說道,“就像殺掉我母親那樣。”


    “你還在為你母親的事情生氣,”敗亡的王者笑著說道,“完全沒有必要,我的兒子,你玩去阿門可以當成是沒有這個母親,總有一天你會明白,那些在觀念上束縛我們的東西,都是狗屁,我們隻要打破那些東西,然後才能戰無不勝,無往不利。”


    “然後你就被我推翻了,”小鱷魚一邊敲擊著大門,一邊做出緊張戒備的姿勢,他擔心父親出手偷襲,“然後你就灰溜溜噓逃走了。”


    “好兒子,”敗亡的王者似乎心情不錯,這時候,他絲毫不理會小鱷魚的譏諷,而是用一種親近噓口吻說道,“我們還是不要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了,你隻要知道,你老子不是灰溜溜的逃走,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這就夠了,現在,讓我們不要再說這些廢話,而是好好的討論一下,這鬼地方究竟是怎麽迴事吧,以及,好兒子你到這裏來是要做什麽?聽我的,你該趕快離開這裏,這裏可不是什麽好地方,你應該迴到你的王座上,古龍殿,還記得嗎?如今那是你的了,新任大河流域的王者,或許我該恭喜你稱王。”


    父親用一種笑嘲的語氣說完了這番話,小鱷魚被震驚的張大了嘴巴,他心中閃過無數的問號,這是怎麽迴事?父親到底怎麽了?他不是非常貪戀權利嗎?為何竟會說出這種話來小鱷魚感到一陣頭大。


    “告訴我吧,好孩子,你到底為什麽要下到這裏來?這裏有什麽值得你下來的?哈,天劍李叢雲的鎧甲原來是這樣用的,好,很好。”


    敗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盯著小鱷魚身上的鎧甲,眸子裏露出一絲貪婪與憤恨,毫無疑問,直到現在,大鱷魚還覺得冰封的聖殿中的一切都應該是他的,小鱷魚隻是半途殺出的強盜,無理占有的竊賊。


    “你又是為何而來了?”小鱷魚盯著大河流域的王者的眼睛,這樣問道,“你又是怎麽穿過那可怕的龍獄之地的了?如果你真想好好談一談,就不該想盡辦法的套我的話,自己卻什麽也不想付出。”


    “好吧,我的好兒子寸步不讓,”大鱷魚這樣說道,“那麽,讓我猜一猜好了,我的好兒子,你是為了化龍關下孕育的那件秘寶而來的,是不是?”


    化龍關下的秘寶,小鱷魚怔了一下,就是那件凝聚了“坤”的力量,引來盛世王朝的覬覦的秘寶?的確,那玩意兒在化龍關下,他也曾經動過取走的念頭,他跟天劍李叢雲討論過這件事情,天劍李叢雲的答複是,如果他想不顧大河流域的千萬水族,自行逃走,那當然可以那麽做,不過,即便手成功了,最後也一定會被盛世王朝的人想方設法的找出來,然後幹掉,一個可以問鼎懸臂的勢力是非常可怕的,盛世王朝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才秘境從地球旁弄走,為了得到那件秘寶,他們會力所能及的粉碎路上的一切阻礙。


    “袁滅的心思如果在寶貝上,”天劍李叢雲的原話是這樣的,“那你們就有逃走的可能,畢竟,袁滅不大可能關注一群小螞蟻的去向,他會守住秘寶的,但如果這群小螞蟻中的一個,身上就帶著秘寶,相信我,袁滅一定會把你們的通道毀掉的。”


    從那時起,小鱷魚就絕了搶走秘寶的打算,人心中若是沒有什麽,很快就會忘記,因此,當此刻父親和他重提化龍關下的秘寶時,他才恍然驚覺。


    “沒錯,”想來想去,小鱷魚決定欺騙父親一番,畢竟,大河流域的王者十分狡猾,並且惡毒,若要讓他得知自己其實是想開啟某個陣法,帶走大河流域所有的水族,那麽他大大概就要動手阻攔了,“我猜你也是吧?”


    “還能有什麽可能了?”大河流域的王者這樣說道,“我隻是沒想到,我兒子剛跟我搶過王位,現在又來跟我搶奪秘寶了,真是我養的好兒子啊。”


    “搶王位你搶不過我,”小鱷魚這樣說道,“搶秘寶當然也一樣,我說,你還是快快離去吧,免得自找難看。”


    “孩子太狂妄了,”大河流域的王者說道,“這都怪我沒教育好,唉,避免狂妄的唯一好辦法是認清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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