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


    他又看到那口八角琉璃井,寶光從井裏透出來,照在古木上,古木好似碧玉做就。


    什麽東西能發出這樣的光?他問自己,靈草不會發出這樣的光,它們雖然得天眷顧,卻也明白藏拙的道理,因此將一身精華都深藏。


    那是什麽?江言真想知道,一定是某些極其珍貴的東西,他告訴自己,法寶,神金,或者某種奇異的天地靈物,比如說人頭大的黑玉珍珠……


    “那是陣法的光,”河豚這樣說,“每一縷光芒都代表一柄鋒銳的長劍,光芒閃爍起來,就是絞碎一切的劍陣。”


    “這他媽跟我想的不一樣,”江言摸了摸鼻子,“我以為那是什麽寶貝。”


    “的確會有寶貝,”古荒神源說,“但沒有什麽寶貝的光能透過陣法,至少在這裏不行。”


    “這裏怎麽了?”江言問道。


    “低級文明的附屬空間,”林夢蝶說,“孕育不出那種寶物。”


    “孕育……”江言一陣神往,寶物是怎麽孕育出來的?他知道大地能孕育石油,能孕育黃金,但寶物是怎樣的存在?他想象不出來。


    “你們的文明中,”林夢蝶問他,“最強大的武器是什麽?”


    “呃……”江言遲疑著說,“qing彈?威力很大,可以抹平一座城市……”


    “是地裏長出來的嗎?”林夢蝶說。


    “恐怕不是……”江言一陣無言,qing彈應該不是從地裏長出來的吧?


    “那就遠遠稱不上最強大,”林夢蝶搖了搖頭,這樣說道,“地裏長出來的才最強大。”


    江言皺眉,這說法讓他無法理解,地裏能長出來什麽?糧食?石油?掌控了石油就掌握了全世界的命脈?嗯,石油是強大的武器。


    “一杆長槍,”林夢蝶告訴他,“或者一把刀,一柄斧頭或者……一盞燈。”


    “地裏長出長槍?”江言笑了,“玉米砍倒以後,留下的杆子能戳破人的腳板心,但要說是最強大的武器,就不那麽準確了。”


    “我沒在開玩笑,”林夢蝶搖頭,“據說,盤古大神的斧子,就是混沌的土地孕育出來的。”


    “我也想有那樣的斧子。”江言說,這是他們走到八角琉璃井旁。


    他們站在八角琉璃井的井沿旁,光芒開始閃爍,跳動,像是個調皮的孩子,河豚大喊了一聲,江言把令牌往天上扔,光芒托起那令牌,令牌“嗡”的顫動一下,像是遭到嚴父的嗬斥,光芒一瞬間沉靜、收縮、陷落。


    最後那光芒散去,江言往下看,井裏黑洞洞的,深邃陰暗,什麽也看不清。


    這真是寶庫嗎?阿裏巴巴和四十大盜的那種寶庫?裏麵不該金光閃閃、到處都是財寶嗎?這裏麵有什麽?煤礦?


    “哢哢哢……”


    一條階梯升了起來,台階厚實,材質是黑石頭,半透明的,像是黑色的瑪瑙。


    “我們的陛下就是這麽有錢,”河豚踩上那階梯,露出小心翼翼的姿態,似乎不忍心將全身的重量壓在那階梯上,“用黑寶石做樓梯,就因為他喜歡閃閃發光的東西。”


    “龍才喜歡閃閃發光的東西,”古荒神源說,“我大哥就很喜歡……”


    “說的好像你認識哪條龍似的,”河豚不屑的說,“我小弟祝融最喜歡騎龍。”


    “你小弟?”古荒神源怔了怔。


    “我是水神轉世之身,祝融當然是我小弟了。”


    “這該拔舌的臭食材!”古荒神源破口大罵,“你算是哪門子水神!祝融要是在你麵前,你估計能活活嚇死。”


    “反正都是吹牛,”河豚說,“你不吹我能吹?彼此彼此。”


    “我他麽沒吹牛!”古荒神源憤怒的大喊,“祝融見了我,也要客客氣氣!”


    “祝融見了我要喊大哥……”


    他們又吵起來了,這一次江言沒有阻止,他正踏在那黑寶石做成的樓梯上,“踏踏踏”的腳步聲在黑暗中迴蕩,前方是深不見底的陰森,走向那種地方的時候,身邊有人大聲吵架也未必是什麽壞事。


    “好……香。”忽然,小綠怯怯的說了一句。


    “什麽?”江言轉頭問他,“香?”


    “有一股……香氣,”小綠聲音微弱,像是蚊子哼哼,“很香。”


    江言吸了兩口氣,什麽都沒聞出來,他又吸了兩口,然後皺眉望向林夢蝶。


    “我聽說狗鼻子靈,”林夢蝶笑著說,她也什麽都沒聞到,“沒想到魚鼻子也靈。”


    “我沒聽說過魚有鼻子。”江言說,心中卻暗暗狐疑,小綠聞到的香味究竟是什麽?


    他們繼續往下走,黑寶石做成的樓梯一直往下盤旋,說不清這藏寶庫有多深,江言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他隻知道,自己心裏有一股熱切的盼望,他仿佛已經看到藏寶庫裏鱗次櫛比的寶物、靈草、神金,他希望腳下的樓梯抽風似的變短,他希望立刻走到盡頭,然後他忽然走到了盡頭。


    像是清晨突然闖入黑夜,當江言踏下那一級樓梯後,眼前忽然光明大放,他看到七彩色的光芒在前方照耀,那是什麽?他想。


    光芒太刺眼,江言用右手在腦門上搭涼簷,即便如此,他還是要眯起眼睛,才能看清周圍的一切。


    井底是一間巨大暗室,大的不可思議,像是一個開放式的健身房,裏麵有健身區、遊泳池,還有……一具屍體。


    “這是什麽鬼?”幾人麵麵相覷,一齊盯著那龐大的鱷魚屍體,腐肉像小山似的堆在那裏,這是他吸引人目光的原因所在。


    當然,即便他不是那麽的大,屍體也永遠最引人注意。


    “陛下的藏寶庫裏,”河豚驚疑不定的說,“怎麽會有一具屍體?”


    “還是一條龐大的鱷魚,”江言隨口說,“該不會是他爺爺或者父親吧?”


    他真的隻是隨口一說,有打趣的意思,畢竟,誰都知道,沒人會把自己父輩的屍體放在藏寶庫裏。


    然而,這句話像是一個炸雷,打的河豚渾身寒毛炸立,它猛的跳起來,衝到屍體前麵,盯著屍體的臉一陣猛看。


    “怎麽了?”江言皺眉,這時他發現,河豚竟開始發抖,渾身發抖。


    “這是……”河豚顫聲道,“戰勝黑手的英雄……大河流域上一代的老王,陛下的……父親……”


    “什麽?你怎麽知道?”江言嚇了一跳,他瞪著那屍體,一臉的不可思議,語氣也是不相信的語氣,“怎麽會這樣,他把自己父親的屍體放在……藏寶庫裏?”


    “不會有錯……”河豚惶恐的說,“大河流域的每一個水族的家裏,都有曆代先王的畫影,我家裏也掛了一張,這……這絕對就是太上皇!”


    “太上皇……”江言喃喃道,“你們這裏習俗真怪,喜歡把父親的屍體……保存起來?”


    “沒有的事!”河豚大喊著,小綠也露出害怕的神色,“我們敬畏死亡,我們家裏的房子有兩截,左邊是臥室,右邊就是祠堂,活人和死人住在一起……哪怕是陌生人的屍體,我們也要讓他們入土為安,更不要說是父親的屍體!”


    “那這是怎麽迴事?”江言盯著那小山似的屍體,“這可是你們的太上皇。”


    “我怎麽會知道……”河豚盯著那屍體,一臉惶恐的說,“該死!據說當年,太上皇與黑手大戰之後,就神秘失蹤了,他的屍體卻出現在這裏!”


    他的語氣裏滿是不可思議,聽的出來,他真的茫然了,號稱英雄、早已失蹤的太上皇的屍體,忽然出現在陛下的寶庫裏,這對他的衝擊太大了。


    “黑手?”江言皺眉道,他沒聽水過什麽黑手的傳說,不知道河豚具體在說什麽,不過大概的意思他還能捕捉的到,“你是說,這家夥當年和人大戰,然後神秘失蹤了?”


    “現在看來他沒有,”河豚怔怔的說,“難道說,太上皇戰勝黑手以後,重傷不治,掙紮著迴到自己的藏寶庫,然後坐化……唉,自古英雄遲暮最淒涼,不許人間見白頭……”


    他聲音低沉,眸子裏卻露出光彩,這猜想讓他興奮,滿足了他對心目中英雄的期許。


    “這像是坐化的樣子?”江言狐疑的說。


    他盯著大鱷魚的屍體,屍體隨意的被擺在地上,身上沒有一點裝飾,姿勢也很不雅觀,像是被人隨意丟在地上的垃圾……這實在不像是強者安然坐化的姿勢。


    “也許……”河豚皺眉道,“老英雄之前擺好了姿勢,但死後無法控製這一切……”


    “屍體被動過了,”林夢蝶忽然說道,她繞著屍體走了一圈,憑著自己敏銳的目光,她立刻注意到屍體肚子上的傷口,“這裏,來這裏。”


    幾人圍過去,林夢蝶用手指著那傷口的所在,“看到沒有,”她說,“被刀子割開了,肉被切成一條條的……”


    “這可不像是安然坐化的樣子啊,”江言說,“老頭蠻可憐的,死了還被人虐屍……”


    “不!”河豚大喊著,他無法接受,剛剛他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裏,如今這幻想被生生擊碎,“不可能!這是……他被黑手打傷了!”


    “除非敵人是五歲小孩子,”江言說,“拿著小刀一下下的割開他身上的肉,他也毫不反抗。”


    黑手是五歲小孩子嘛?河豚心中早有答案,然而,他實在不願相信,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屍體被人隨意的丟在這裏,上麵還有被虐屍的痕跡……


    “到底是誰?”河豚低聲喝問,不知是在對誰說話,他心中騰起一股憤怒,假如那虐屍之人就在他眼前,他一定要殺之而後快。


    “你家陛下很有嫌疑,”江言把玩著手中的令牌,這樣說道,“這寶庫隻有他能進來,他知道一切。”


    “那不可能……”河豚喃喃的說,他難以置信,“陛下很愛太上皇,他曾為太上皇舉辦浩大的葬禮,太上皇的衣冠塚簡直是另一座宮殿……他絕不會……”


    “至少他沒有阻止,”江言說,“態度可以裝出來,事實卻改變不了,他把自己父親的屍體放在藏寶庫裏,然後放任三歲小孩在他身上割肉。”


    河豚已經說不出話了,他被這事實驚住了。


    “這種人該死,”林夢蝶沉聲道,“世間若真有天理,早該降雷劈死他。”


    她語氣森冷,讓江言嚇了一跳。


    江言望了她一眼,發現她麵色陰沉,好似要下出雨來。


    她一定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江言暗想,他還記得林夢蝶說的那些經曆,她曾經是個公主……


    “隻可惜,”林夢蝶接著說,“世上沒有什麽天理,隻有冰冷和刀劍,或許有人也想替天行道,但天也不會幫他。”


    江言知道,這時候最好不要發表任何評論,不管她說的是對是錯,那一定是她內心深處積澱長久的某些東西,充滿力量,可以將任何人吞噬。


    “我想看看那傷口……”河豚說,他盯著大河流域上一代王者的屍體,那些傷口細小外翻,裏麵鼓鼓囊囊,像是有什麽東西填在裏麵。


    “還是別了吧,”江言扯住他,“隻是屍體而已。你該不會把傷口扒開,讓裏麵的東西流淌出來吧?這可不是英雄該享受的待遇。”


    河豚目光凝重,他兩次吸氣,似乎想借此鼓起勇氣,但最後又放棄了。江言最後一句話擊中了他,那不是英雄該有的待遇,他告訴自己。


    “辦正事吧,”江言說,他環顧四周,“把這裏搜刮幹淨,然後我們去搞清楚,那邊那個大池子裏,到底裝了他娘的什麽水。”


    “香,”小綠望著那池子,輕聲說,“很香。”


    江言皺了皺眉頭,那池子到底什麽鬼?他很想知道,但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們開始搜刮,密室四周都是櫥櫃,櫃子上有許多格子,下麵則是抽屜,河豚和林夢蝶搜刮格子裏的東西,江言則盯住那些抽屜。


    “虎首烏,熊血花,還有生長在絕壁之上的淩空草……”河豚一邊搜刮,一邊喃喃的說,“天啊,我知道陛下收藏豐厚,隻是沒想到,光靈草就有十幾株……”


    “繼續搜刮,”江言笑著說,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子了,“時間寶貴,大鱷魚要是迴來就完蛋了。”


    “都是些什麽玩意兒,破銅爛鐵,一件寶貝都沒有。”相比河豚的失態,林夢蝶就淡定多了,她每從櫃子上取下一個物品,立刻仔細的把玩一下,然後得出“垃圾”的結論。


    “喂,”江言抗議,他正把一隻金色的蟾蜍從抽屜裏拿出來,蟾蜍由黃金製成,身上刻滿了繁複的符文,精致的做工看的江言挪不開眼,“不用這麽打擊人吧?看看這個,你告訴我這是垃圾?”


    “機關獸而已,”林夢蝶瞥了那蟾蜍一眼,“隻會下意識的攻擊,靈智健全的像個三歲小孩,我飛船上的人偶比這玩意兒強一百萬倍。”


    想到人偶,林夢蝶心中生出一股焦急,公主號到底怎麽了?人偶現在怎麽樣了?雖然那家夥有點憨傻,但不得不承認,一路走來,人偶幫了她大忙。


    “智力健全的像個三歲小孩兒……”江言重複了一句,“你還真會誇人。”


    他把那金色蟾蜍收起,絲毫不因為林夢蝶的“讚美”而有絲毫怠慢,他知道林夢蝶是什麽存在,她眼裏的垃圾足以成為他的至寶。


    “你們是要幾株靈草來著?”河豚說道,“三株是吧?這裏足足有十三株,多出來的十株,你們要是用不著,不如給我當午飯,正好我也餓了……”


    江言和林夢蝶望了他一眼,眼裏隻有嘲弄。


    “別這樣,”河豚說,“別這樣一毛不拔。”


    沒有人理他,林夢蝶還在把玩破銅爛鐵,江言則在探險般的開寶箱,這事情實在大有樂趣,隻見他一點點的拉開那抽屜,看清裏麵的東西後,立刻露出彩票中大獎的表情。


    太豐厚了,實在是太豐厚了!江言在心中大吼,許多東西簡直聞所未聞,這地方真不愧“寶庫”之名。


    “你們都不說話,是同意咯?”河豚還不死心,死皮賴臉的問。


    “垃圾!”林夢蝶忽然怒斥一聲,緊接著她扔出手中的彩漆瓶子,砸在河豚腦袋上,“破銅爛鐵!”


    “哎呦!”


    河豚痛唿著,他腦袋上多出一個大包,整個人踉蹌的往後退,那瓶子從他頭上滑落,他看清瓶子上的標誌時,嚇的魂飛魄散,顧不上捂腦袋喊疼,立刻手忙腳亂的抱住那瓶子。


    “我的姑奶奶,”河豚把那瓶子放好,“你知道這是什麽?你想我們都被燒死?”


    “哈哈哈哈,燒死你這個臭食材,也好讓你早點閉嘴!”古荒神源放肆的大笑,插話道。


    “寄生在別人腦袋裏的蛆蟲!”河豚憤怒的大喊,“大爺暫時不跟你計較!”


    他望向江言,“我的朋友,”他說,“你收獲這麽豐厚,全是因為有我給你帶路,難道你就忍心不分潤我一點寶物?”


    “看你表現。”江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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