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他此刻臉色煞白,額頭滿是冷汗。


    他聽到了兩人的所有對話,雖然不明白“春蘭星”“旋臂之主”是什麽意思,但他清晰的意識到:


    這兩個人,就是通報裏說的逃犯。


    兩個極具危險性的恐怖分子,此刻正坐在他的車裏,坐在他後麵。


    說實話,一開始的時候,司機一動都不敢動。


    他的腦海裏隻有一個想法,就是不動聲色的將他們送到孤兒院,然後報警。


    這是最安全,最保險的方法。


    然而,過了一會兒,他的心開始蠢蠢欲動。


    他想到了那一千萬。


    一千萬,多大的一筆錢?夠他跑幾輩子的出租車。


    他想要這一千萬,這樣一來,孩子就可以上更好的學校,家裏的黃臉婆也不會再罵他沒用。


    我把他們送到孤兒院,他想,假如他們過一會跑掉了,那我的線索就變成了無用線索。


    一千萬就泡湯了。


    不行,這一千萬一定得是我的,因為這兩人恰好上了我的車,這是老天爺砸給我的一千萬。


    於是他開始繞路,開始把車往警察局開。


    千萬不要發現,他的心瑟瑟發抖的說,否則,兩個危險的恐怖分子,一定會殺了我的。


    可惜,江言還是發現了。


    當然,他並沒有發現,這是往警察局去的路。


    但也肯定不是往孤兒院去的路,他畢竟是在江漢市長大,對路很熟。


    “師傅?”江言有些狐疑,他又問了一句,“你是不是走錯路了?”


    “沒有……”司機的聲音在顫抖,真的是顫抖。


    他是江漢市人,司機暗想,他認識路,他一定發現了什麽。


    我該怎麽辦?要不要改道迴去?他可能會殺了我,我會死的很慘。


    可是,假如我改道迴去,那一千萬就泡湯了。


    一邊是一千萬,一邊是寶貴的生命,這選擇題在某些人看來也許極其簡單,他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生命。


    但這位出租車司機,他太想要那一千萬了。


    並且,此刻他已離它很近,到警察局隻有五分鍾的車程,而他已偷偷的報了警,警察會出來接應他。


    “師傅,”江言的聲音冷了一些,他已經意識到什麽,“你走錯路了,趕快迴去,我很趕時間。”


    事實上,這個時候,他幾乎已經確定,這個出租車司機發現了他是逃犯,並且他正試圖掙那一千萬。


    他真應該采取行動,但他並不願意對一個出租車司機下手,這是一個真正的普通人,是個平民,他下不去手。


    但他的聲音已經很冷,假如這個司機罔顧他的勸告,他也就必須采取行動。


    司機的確罔顧了,我也很趕時間,他想,偷眼看了看時間,大概還要三分鍾。


    “那個……”司機說,“你好久沒走這邊了?新開了一條路,離那邊很近。”


    他試圖穩住江言。


    “師傅,”江言說,語氣已經帶上威脅,“我希望你現在就迴去,迴到正確的道路上去,不要誤入歧途。”


    他真的不想動手,對一個出租車司機出手,那是怎樣都洗不白的汙點,還會引起大眾的恐慌,真正的成為人民公敵。


    “啊?”司機掏出手機,“等一下我接個電話。”


    其實沒有什麽電話打來,他是在拖延時間。


    這時,隻有一分鍾的車程了,他感到大功告成,一千萬已經向他招手。


    哪怕他現在動手,他想,也來不及了。


    大城市的出租車上,都有專門保護司機安全的擋板,那可不是輕易能打破了。


    這時,他聽到了警笛聲,烏拉烏拉的,從遠處傳來。


    警察來了,他想,我成功了。


    “我走的是正確的路!你才是入了歧途!”


    他覺得自己勝券在握,於是大聲對江言說。


    “好吧,”江言冷冷的說,他不得不出手了,“我猜你是為了那一千萬。”


    是什麽讓一個出租車司機如此瘋狂?為了正義打擊邪惡嘛?


    江言不這麽認為,這個時代的人,從小就被教育麵對這個要先自保,那個要先自保,一切都要先自保。


    七個歹徒就可以在城市裏大開殺戒,一個男人可以當著三個女人的麵強暴另一個女人。


    總之,人們的腳隻用來走路,手隻用來工作,牙隻用來吃飯。


    除了人,世上隻有一種動物是這樣的,那就是豬。


    某種意義上來說,人把自己進化成了豬,或者老鼠。


    為什麽?因為正義和公理,要麽在人心,要麽在鍵盤。現實裏了?膽小如鼠,不敢惹上一點點麻煩。


    上古時代的仁俠豪放,中古時代的俠義公理,終於被馴服的丁點不剩,即便有人想令其複燃,也隻能尋見一點可悲的餘燼。


    這個出租車司機,大概也不例外,是什麽讓他忽然如此勇敢?那當然是為了一千萬。


    “你有槍嘛?”司機說,他已經在炫耀勝利了,“沒有槍,你能把我怎麽樣?”


    “我來告訴你,”江言冷著臉站了起來,把手放到了堅硬的玻璃擋板上,“就像這樣。”


    他抓住了玻璃擋板,用力一扯。


    司機感到有些好笑,他果然沒有槍,那麽他想幹什麽?


    下一刻,他聽到鐵條的呻吟聲,以及擋板“嗡嗡”的響聲。


    然後,他從後視鏡裏看到,在那個人單手用力的拉扯下,擋板的鐵條徹底彎曲成一個弧度,然後又被扭成了麻花。


    我的天啊,他呆呆的望著這一幕,心中大喊,這是個什麽人啊?


    “有點小麻煩。”江言皺眉道,鐵條雖然被扭成麻花,擋板卻依然隔在中間。


    他必須把司機拎過去,然後搶奪對車子的控製權,這樣才可能逃走。


    警笛聲越來越大,路上的車子川流不息,而他在車裏準備搏鬥,一切都像美國大片。


    “哢!”


    下一刻,他用力扯下了擋板,他並沒有把鐵條拉斷,卻把整個車頂扯了個洞。


    “讓開,”江言說,他把擋板扔在副駕駛上,然後把手伸向司機,“我不想傷害你,但請你保持一動不動,因為我現在很激動,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麽。”


    他的確很激動,警笛聲讓他激動,飛馳的車子讓他激動,夏日六點的晚霞更讓他激動。


    他扯破車頂的神威,將司機整個人都嚇傻了。


    果然,這時他像隻小老鼠一樣,呆在那裏一動不動。


    江言伸手,抓著他衣服的後領,輕輕一提,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然後把他放在副駕駛上,與擋板放在一起。


    失去掌控,車子在路上蛇遊起來,引起一陣憤怒的喇叭聲。


    江言俯身按住方向盤,然後整個人跳在駕駛位置上。


    這時,他看到對麵幾輛警車,頂上閃著紅藍色的亮光,唿嘯著衝了過來。


    同時,他聽到有人在大喊:“放下武器,速速投降,放下武器,速速投降。”


    沒有任何一絲猶豫,江言猛打方向盤,在生生逼停三輛車後,他調頭了。


    “你壓黃線了。”司機看到這一幕,哭喪著臉說,他這時緩緩迴過神來。


    他居然沒有殺我,他想,把目光瞟向江言,他不是極度危險的恐怖分子嘛?竟然隻是把我輕輕提起來,然後放在這裏?


    他感到有些疑惑。


    “嗚哇……”警笛長鳴,喊話聲不停,三輛警車漸漸逼近了。


    從後視鏡裏看到這一幕,江言一咬牙,把油門直接踩到底。


    出租車開始追風,江言按住喇叭,然後再不鬆開。


    來吧,他想,下麵是追車戲了,這是專門為我搭好的舞台。


    當他真的下定決心以後,一切都變得簡單起來,他感到很放鬆,甚至有一些享受。


    “砰!”


    他碰上了一輛車,盡管幅度很小,過快的速度還是讓出租車跳了一下。


    “砰!”


    “砰!”


    接下來,他又連續撞上兩輛車,幸好隻是些磕磕碰碰,出租車還能頂。


    “操!”江言忍不住罵了一句,“美國大片都是騙人的!”


    事實上,那些精彩的追車戲都是設計好的,假如你真敢在潮水般的車流中高速行駛,結果就和此刻的江言一樣。


    “武道天眼!”林夢蝶喊了一句。


    簡直是醍醐灌頂,江言這才想起,自己還有武道天眼。


    下一刻,他把精神集中在雙眼上,眼前的一切頓時變得緩慢。


    他把速度放慢了,或者說,把自己對速度的感覺放慢了,卻又正好契合事物運行的軌跡,這讓他可以做出正確、適宜的動作。


    在他眼中,車流變得很慢,他輕易的穿過它們,出租車流暢的軌跡足以讓最優秀的賽車手汗顏。


    “我有武道天眼,”江言暗想,很是興奮,“可比那些特工厲害多了。”


    過一會兒,警笛聲漸行漸遠了,畢竟警察沒有武道天眼。


    正當江言感到放鬆下來的時候,他聽到前麵又有警笛聲傳來。


    然後,他看到四五輛警車,從前麵開了過來,警笛聲大作。


    江言立刻刹車。


    他想調頭,但後麵也有警笛聲。


    而他此刻身處一架立交橋上,左右兩邊都無路可走。


    他被困死了,這不是什麽追車戲,想要從現代警察的包圍圈中突圍,你需要蝙蝠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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