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隻管喊疼,並不辯解,任由他訓斥。


    當然,他並不是在忍耐,而是覺得對方訓斥的很對,這訓斥還很暖心。


    畢竟,實實在在的,這個老人救了他,此刻還在幫他處理傷口。


    這是個好人,就像老院長那樣的好人,他想。


    “你就歇著吧,不要再亂跑了,”傷口處理完,老人囑咐道,“我出去去修個東西。”


    “老伯伯,我的傷勢嚴重嗎?”江言問道,語氣裏有些惶惑。


    “不算太嚴重,你的體質不錯,凝血速度很快,”老獵人說,這一點令他格外注意,“但總要靜養幾天,最好躺著。”


    江言心中一塊石頭落地,“老伯伯,此恩形同再造,他日必當報答。”他的聲音很沉,這話語像是從心窩子裏掏出來的一樣。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老獵人擺了擺手,“我要你報答做什麽。”


    他走了出去,江言聽著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彼時已近中夜,山風唿嘯,茂密的原始叢林聲浪陣陣。


    老獵人來到另一間木屋,他開始修理一個牌子。


    這牌子上畫著一隻張牙舞爪的老虎,下麵有“猛虎出沒”四個字,然後是一個大大的紅色感歎號。


    “幸虧那小子沒在往前走,”老獵人一邊修理這牌子,一邊自言自語,“否則連我也救不了他。”


    這牌子上有個鉤子,料來是掛在什麽東西上的,由於日久年深,這鉤子漸漸脫落了。


    老獵人拿著電焊,焊上一個新的鉤子,將牌子放在一旁,打算到屋裏取個東西。


    他推開門,床上空空如也,那個受傷的年輕人不見了。


    “他媽的,”望著那張空床,老獵人恨恨的說,“我就不該救他。”


    江言離開了,他猜到老獵人不會讓他再去送死,因此他是悄悄的走的。


    老伯伯,你的救命之恩,我記住了,將來一定會報答你的。他想。


    他要赴李小冉的約,如果說,當他剛進入原始叢林時,他還因黑暗的恐怖而膽怯,想要打退堂鼓。


    那麽,當他經曆了這麽多,在狼吻下險死還生之後,他的心中反而生出一股執著。


    我一定要穿過這黑森林,到竹林塔後麵的山洞,找到優曇花,把她送給李小冉。


    忽然,他感覺四下開闊了起來,原始叢林出現了斷層,他來到一段光禿禿的山路。


    他抬起頭,看到了漫天繁星閃閃發亮。


    洞天的死角處,林夢蝶盤腿坐在虛空中,貪婪的吐納著一絲絲靈力。


    她已油盡燈枯,她必須要補充自己,才能重新放出光明。


    洞天中的靈力,她無法汲取,而外界的靈力,隻有一絲能透過那溟濛的光幕,是以她恢複的很慢。


    幸好,天師鎮鬼術的無形能量被遏製了,令她有時間慢慢恢複。


    這要多謝她那顯靈的父母和兄弟,至少她是這麽想的。


    時間在推移,人偶不斷的在報告坐標,公主號在預測,預測死角什麽時候會跳躍到竹林塔附近。


    光幕變幻,時間推移,人偶的聲音忽然變了。


    “哦!我尊敬的公主殿下,死角即將跳躍到竹林塔!坐標是……”


    “坐標準確嗎?”林夢蝶豁然睜開美目,眸子裏有一點微弱的金光,“這不是洞天內部的坐標嗎?”


    “非常準確,公主殿下。簡單的來說,優曇花有一百三十五株,其中一百三十四株是凡花,生長在洞天福地外,在竹林塔後麵的山洞中。”人偶解釋道,“剩下那株真正的仙葩,在洞天福地與那個山洞的交匯之處。”


    “怎麽會這樣!”林夢蝶咬牙,“陣法會檢測到我,那個推大磨的會追殺過來!”


    “哦,我尊敬的公主殿下,不必擔心,”人偶寬慰道,“死角會覆蓋那一片空間,在它重新跳開之前,陣法都無法檢測。”


    “好吧,”林夢蝶這才稍微放心,“做的不錯。”


    “您誇我的次數越來越多了,”人偶洋洋得意道,“我尊敬的公主殿下。”


    忽然,他的聲音變得凝重起來,“公主殿下,死角開始跳躍了,您要做好準備。”


    林夢蝶起身,橫拽著金色天戈,望著上方變幻的光景。


    “不好!”人偶發現了什麽,聲音都變了,“公主殿下,有人先來了,他守在優曇花的一旁!”


    “什麽人?”林夢蝶吃了一驚,“是那個推大磨的?”


    她的聲音有些苦澀,對方猜出了她的意圖,在提前等候,要守株待兔。


    以她此刻的狀態,哪裏還能與人過招?她不知道老人白雲天已重傷了


    “公主殿下,”人偶說,“這是個治水境修士,打通了九條經脈,您怎麽看?”


    “治水境?”林夢蝶咂摸著,又看到了希望,治水境是修煉的最初境界,在移山境之前,也就是說,這個人遠比推大磨的要弱,“倒計時吧。”


    說完這句話,她將天戈拽在身後,身子微微前傾,做出撲殺的姿勢。


    同樣做出撲殺姿勢的,是龍虎山下原始叢林中的一頭老虎。


    興許是晚上沒吃飽,這老虎決定吃個夜宵打打牙祭。


    它是食物鏈頂端的掠食者,獵殺技巧高超無比。


    無聲無息間,它那黑黃相間的條紋,掠過黑夜,撲向前方的一隻白兔。


    片刻之後,它舔了舔牙齒間的血。


    還沒吃飽,它想,要是再有個大點的東西就好了。


    這是妄想,它知道,這時候不會有野牛,也不會有野豬。


    它開始往迴走,突然,它那驚人的夜視能力讓它看到了一個直立行走的生物。


    江言在翻越了幾片荊棘之後,身上和臉上多了不少血痕。


    這是晚上穿越叢林裏的代價,每一個鄉下孩子都該體驗過得。


    當他終於穿過那一片荒蕪的山路,眼前又是一片黑森林。


    他看到一個光禿禿的鐵杆子。


    這上麵應該掛著什麽牌子,他想,或許是“禁止縱火”之類的吧。


    他走進這片黑森林,還來不及打量四下,就聽到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


    像是有一個炸雷在耳邊響起,那種直擊心靈的震撼無以言表,他直接坐到了地上,心髒開始劇烈的跳動。


    老虎,他的腦海中立刻閃過這個想法,那是人類進化路上恐懼的夢魘。


    我死定了,江言想著,剛出狼穴,又入虎口,他這時真是欲哭無淚。


    這也太恐怖了!他第一次意識到這個世界並不安全,在廣袤的無人區有太多威脅人生命的東西。


    雲從龍,風從虎。四周的樹木搖動起來,像是平地起了陣狂風,卷動一片腥味,遠處的黑暗中,兩點碧綠的瞳光亮起。


    我為什麽不安心待在小屋裏,卻要跑出來麵對一頭老虎!


    他想扇自己一個耳瓜子,但他這時候徹底癱軟在地上,一下都動不了。


    老虎緩緩的走來了。


    “誰來救救我?”他想,“天師菩薩如來佛,請你們一定救救我。”


    病急亂投醫,他開始臨時抱佛腳。


    然而這是徒勞的,沒人知道世上有沒有神明,如果真的有,我相信他不會無聊到給人當許願樹。


    “吼!”


    又是一聲大吼,萬木搖晃,樹葉沙沙作響,遠方的密林中,飛鳥振翅而起,灑滿一天。


    似乎猜到遠處那個生物毫無反抗能力,老虎失去了試探的耐心,它衝了過來。


    沒有神明幫忙,江言知道,他隻能靠自己了。


    “我該怎麽辦?”他想到了網上的一段話。


    “當老虎向我撲來,我直接就是一個滑鏟,然後用匕首劃開它的肚皮……”


    “滑鏟,我也要滑鏟,然後剖開它肚子。”江言摸出匕首,那是他在老獵人的房間裏拿的。


    所謂不告而取是為賊,他拿走匕首的行為無異於盜賊,但他覺得自己需要一柄匕首防身,他想用完以後就還給老獵人。


    現在這匕首派上了用場。


    “吼!”


    第三聲怒吼,老虎向他撲來。


    江言這時才意識到,所謂的滑鏟完全是胡說八道。


    這不是在打遊戲,不是你按下一個鍵,你的人物就能完美的做出滑鏟,然後完成擊殺。


    事實上,你完全想象不到那是個怎樣的情形,老虎在八米以外撲向你,那時候你不要說滑鏟,你連手都不知道放哪。


    就在這一刻,死亡的恐懼彈動了他的心弦,他感覺小腹臍下的位置有一股熱流,如泉水般湧了上來,霎時間周流他的全身。


    他並不是嚇尿了,相反,他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


    這是熟悉的感覺,在李小冉昨晚打電話拒絕他時,他也有這樣的感覺。


    他不知道,此時此刻,他的眸子變了顏色,那是比老虎的碧綠色還恐怖的猩紅色。


    老虎撲來,它感受到一股古樸而蒼涼的氣息,霎時間籠罩了它。


    這氣息,像是從一個遠古巨人的身上傳出,其跨越了萬古的歲月,依舊流轉不息。


    老虎戰栗了,彼時它已衝到江言麵前。


    它把四蹄都跪了下去,呈滑鏟的姿勢衝向江言,並在他麵前停了下來。


    “哈?”


    江言驚呆了,這一幕就像在死刑場上,宣布你該死的法官忽然衝過來,痛哭流涕的向你認錯,告訴你他判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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