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立群緩緩走到主位之上,朗聲道:“升堂!”


    四麵八方直執法堂一眾弟子圍繞華舟、劉慈生以及那位黑衣男子,快速布置出一道方方正正的透明陣法,四周的圍觀者都被陣法阻隔在外,現在正式開始審判三人的罪行。


    昌立群望著底下跪坐的三人,先從黑衣男子開始,他開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黑衣男子抬頭望了昌立群一眼,啐了一口唾沫,囂張跋扈道:“要殺要剮趕快的,哪裏來這麽多廢話,你爺爺我要是稍微眨一下眼睛,我把腦袋摘下來給你當夜壺!”


    擅自闖進潮湖書院來暗殺人,這個結局他又不是不知道,既然如此,反正也是必死的結局,那還低聲下氣個什麽勁頭,直接剛他!


    一眾人聽到這位黑衣男子的囂張模樣,各個目瞪口呆,忍不住破口大罵!


    “狗日的,這個龜孫來我們潮湖書院殺人還給他臉了?”


    “老子現在就想下去給這個小子來一刀!”


    “莽夫啊!莽夫!大丈夫光呈口舌之快,有什麽用?好好認個錯,或許長老們還可以給你留一條活路啊!”


    ......


    就連華舟也忍不住偏頭望了一眼這個家夥,麵色嘲諷,現在被廢了一身功力知道囂張了,也不見得你小子當初打架的時候有這份威風!


    昌立群不動聲色,這麽多年的長老當下來了,對於臨死絲毫不懼的家夥他見多了。


    這些年裏,這十來丈的公堂其實就是一個小型的山下世界啊。


    有在公堂之上絲毫不懼,態度囂張的;有畏畏縮縮,高唿求饒的;有吊兒郎當,不可一世的;有康概赴死,大義凜然的。


    什麽世態炎涼,人間煉獄,這裏都有,多麽荒唐的鬧劇在這公堂之上,都算不上荒唐,隻有想不到,從來沒有這群家夥做不到的。


    張緣一望著這黑衣男子,不甚上心,眼中說不出的一絲絲憐憫之情。


    說到底,他們都隻是那錢辦事,在刀尖上舔血的可憐兒罷了。


    能夠讓一位騰雲境修士,為了錢財殺人,相比華舟也是花費了不少代價的。


    他突然想起了書上看到的一句話,“凡是天下之人,繞繞轉轉終究繞不過錢財二字,有錢能使鬼推磨,若是驅使不動,那必然是錢財給得不夠誘人。”


    好像世上的所有事情,隻要滿足了一個人的利益,再危險的事情,好像都可以讓人鋌而走險一試。


    張緣一突然想起一件事,向著四周掃視了一圈,終於是在人群之中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隻見在人群之中,被人可以空出來一個巨大的空地,而那空地之上,何海夫子一個人端坐在一張椅子之上,風輕雲淡。


    看來這種火燒眉毛的時候,你還是忍不住想要來看看啊!


    何海當然看到了張緣一投來的目光,但是他並沒有在意,他的眼神一直望著劉慈生,隻要這個家夥承認了自己所犯下的錯誤,他也就可以起身離開了。


    要說心中擔心,說實話他何海還這沒有,畢竟這個瘋婆娘是個什麽人他明白,隻要能夠做到第一件事,那必然是能夠一直往下做下去。


    她就好像一個一生服從命令的死侍,主人一旦下達了命令,必然以生命去完成。


    既然黑衣男子不肯透露任何東西,昌立群又望向華舟,嚴肅道:“華舟你可知錯?”


    已經是無事一身輕的華舟,十分無所謂,他說道:“知錯啊,為什麽不知錯?不過知錯有個什麽用?我雇人殺人,這是大罪,饒我肯定是不可能的嘛。”


    昌立群心中有著些許複雜,這位同樣是在執法堂的執事,可以說是在他眼皮子低下一步步爬到了這個地位上,雖然兩人關係並不深,可是如今要經由他的手處理,畢竟是有著些許唏噓的。


    昌立群又望向劉慈生,問道:“劉慈生!你為何要妨礙張會長調查案件?”


    劉慈生年事已高,緩緩說道:“當年那樁案子是我做的,我阻止張緣一辦案,隻為了能夠自保。”


    張緣一悄悄在昌立群耳邊說了些許言語,昌立群點點頭,重新問道:“可是華舟與張緣一說的情況是,當年的事情都是他一人所為,你為何說是你做的?”


    劉慈生猛地抬頭望了張緣一一眼,她近乎瘋狂一般,說道:“胡說八道!這一切都是我一人所為,不關此人任何事,大人不要聽信謠言啊!”


    華舟一聽竟然還有人在這件事情上要跟自己爭搶,他瞬間不樂意了,嚷嚷道:“什麽跟什麽嘛,你這個家夥,做人也要有點底線好不好,怎麽可以無端搶奪我的功勞呢?你這要是再無產階級領導的時代,你就是在榨取我的勞動成果!”


    眾人一臉懵逼,完全不知道這又是在演的哪一出,頓時整個人群炸開了鍋,沸沸揚揚。


    “這又是個什麽情況?現在都流行開始搶著犯罪了嗎?”


    “兩人都是什麽法外狂徒啊,犯了事還這麽囂張的嗎?”


    “時代變了啊,我們這些吃瓜群眾馬上就跟不上時代的步伐了。”


    .......


    昌立群見此情況,手中的驚堂木,猛地一敲,厲聲道:“肅靜,公堂之上,豈容如此毫無章法!”


    眾人這才漸漸平靜下來。


    張緣一此時冷笑道:“一個要殺人滅口的兇手,如今在大堂之上理直氣壯地說他人在散布謠言,當真以為我們都是愚不可及的傻子嗎?”


    他轉身望向昌立群,恭敬道:“如此怎樣,大人我請求對兩人進行搜魂,以此來查明真相!”


    此話一出,在座的眾人紛紛倒吸了一口冷氣,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望向張緣一,心中忍不住地發怵。


    甚至就連一直坐在椅子之上的何海也是微微皺起了眉頭。


    搜魂一術險惡至極,張緣一這般做,瞬間讓人感受到了這個年紀輕輕的弄潮兒會長,那不為人知的,狠辣的內心。


    昌立群望著張緣一,心聲問道:“有這個必要嗎?”


    張緣一沒有說話,僅僅隻是輕輕點點頭。


    昌立群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最終決定道:“搜魂一術雖然險惡,但是世上從來沒有殘忍的功法,殘忍的從來都是施展功法的人,鑒於兩人的行事作風都極其嚴重,死性不改,眼下又是陷入了兩人矛盾的地方,既然如此,搜魂一術倒是個好辦法!”


    眾人嘩然,在公堂之上施展搜魂,要是一個不小心,很有可能兩人都要變成廢人,要下場的淒慘程度,絕對比什麽死刑還要慘烈上千倍,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何海望著一臉得逞的張緣一,心中微微一怔,這個家夥為的就是現在?他是沒有想到這個表麵上看起來十分和善的家夥,沒想到竟然是這麽個心狠手辣的家夥,有那麽一瞬間何海好像在張緣一身上看到了自己。


    若是搜魂成功,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不過搜魂一術兇險極大,不是一般人能夠觸碰的。


    一個人一生有那麽多的歲月時光,對此人搜魂搜索一部分記憶,無異於是大海撈針,以加快無數倍的速度重新過一遍此人的人生。


    這個難度不言而喻。


    眼下他也隻能夠賭張緣一失敗了,不過他稍稍迴想一下,整件事情他還是可以安然無恙地度過,反正一切行動,他都沒有說過什麽直接的話語,就算是那些交給劉慈生的信書,大多也是其他人幫著代送的。


    張緣一緩緩走到劉慈生的麵前,他望著劉慈生憐憫地語氣說道:“我說過的事情必然會說到做到,你可別怪我心狠手辣!”


    劉慈生低垂下頭,近乎絕望的說道:“給我個痛快吧,我......我已經活夠了。”


    張緣一緩緩抬起手,就要對這個在潮湖書院操勞了一生的老家夥進行搜魂,一旁劉慈生的學生,突然大聲喊道:“張緣一你這個畜生!你趕緊給我住手!”


    搜魂的代價有多大,她就算是再愚蠢也知道,她不能看著張緣一當著她的麵進行搜魂。


    曉燕手裏拿著那柄青光長劍,用力劈砍在陣法之上,可是境界低微的她,卻發現自己竟然完全無法動彈這個陣法絲毫,她麵如死灰,絕望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張緣一一隻手已經是放在了劉慈生的頭顱之上,笑道:“你看看,你還不願說出幕後之人是誰嗎?你的學生可是就要痛苦死了。”


    劉慈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閉上眼眸,等待著死神的到來,張緣一的眼神微微向著外麵瞥去,最終失望地放下了手,說道:“你心心念念保護的人,到最後也沒有要來的意思,唉,算了。”


    說著他走向了華舟的麵前,笑道:“我突然覺得還是你嫌疑比較大,還是從你這裏開始吧。”


    他的笑容陰冷,就好像三月裏最寒冷的風雪,吹得華舟整個人都忍不住地戰栗。


    就在張緣一即將將手按在華舟的頭顱之上時,原本一直以為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的華舟,突然驚唿道:“大人我錯了,當年那樁事情與我無關!”


    他的話語之中顫抖著,就好像一個凡夫俗子見到一隻饑腸轆轆的老虎,就連還手的勇氣都沒有。


    死亡很簡單,也就是眼睛一閉,腦袋搬家罷了,但是被人施展搜魂術,華舟心裏哪怕一邊邊說服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還是在最後一刻退縮了。


    到時候自己變成一個傻子,變成一個瘋子,變成一個廢人,那可是比死亡還要折磨人的事情!


    張緣一笑道:“哦?你的意思是當年那件事情與你無關嘍。”


    華舟小雞啄米一般地快速點頭,“與我並無關係,一切都是身邊這個老婆子幹的!”


    昌立群一聽這話,大聲喊道:“華舟放棄承認了,眼下有了進一步的確認......”


    “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是因為害怕搜魂才屈打成招的呢?!”


    但是昌立群的話語還沒有說完,張緣一立刻高聲喊道,打斷了昌立群的話語。


    張緣一繼續講道:“若是屈打成招,那一點意義都沒有,我反而認為你絕對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眼下我更加認為要對你進行搜魂!”


    華舟望著張緣一,眼中閃過一絲怨恨,他怒吼道:“該死的張緣一,你是不是故意要折磨老子,老子說了沒有幹就是沒有幹,你憑什麽針對我!”


    張緣一嗬嗬一笑,“壞人怎麽會說自己是壞人呢?”


    華舟瞪大了眼睛,若不是此刻被束縛住了,他一定要跟張緣一拚命不可!


    他咒罵道:“你這個殺人不眨眼的畜生,老子想來說一不二,騙你們的鬼啊!”


    張緣一無所畏懼,“你要是還說不出我想聽到的東西,恐怕這搜魂你是躲不掉的了。”


    這句話在其他聽來,張緣一想聽到的是華舟的好話,可是華舟的耳裏卻聽出了一絲不一樣的感覺,他眼珠子快速一轉,卻發現張緣一的手,已經是慢慢按在了他的頭上。


    那隻手掌,就好像是如來佛祖的五指山,那威勢光是看了一眼,便令人升起絕望之意。


    四周的人看張緣一認真的眼神,知道這個家夥絕對不是像先前一般虛晃一槍,他已經做好了要置人於死地的打算,眾人紛紛閉上了眼睛,不願意看到那血淋淋的一幕。


    就在這時華舟突然大聲喊道:“我承認是何海逼我的,這一切的幕後黑手都是何海!”


    張緣一快速收了手中的功力,轉身立即稟告道:“大人,犯人如今說何海是最後的真兇,鑒於眼下情況複雜,再加上何海與華舟關係匪淺,在下認為有必要對何海進行徹徹底底的調查。”


    他的一係列操作極快,快到令所有人都沒有來得及反應,眾人目瞪口呆地望著張緣一,一時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好像那一刻他們才明白這個家夥到底在預謀些什麽。


    昌立群望著麵前神色認真的張緣一,按照常理來說,這個家夥打斷他說話,且布置了如此多的計謀,甚至就連他也沒有逃過去,他這個執法堂長老又與弄潮兒向來不待見,他昌立群沒有理由幫助張緣一這個小子。


    但是那一刻他昌立群從張緣一的眼神之中看到了一抹堅定,那份堅定仿佛在告訴他,如果你今天與我為難,遲早有一天,麵前這個兩個家夥的下場就是你的下場。


    昌立群不得不承認,張緣一如今的所有一切,能夠靠著僅僅幾個幫手的情況下走到這一步,卻是是一個極其有本事,是一個不能夠隨便招惹的人。


    他猶豫再三,終究還是選擇幫助張緣一一把。


    昌立群朗聲說道:“眼下情況再生變故,我宣布暫時對何海夫子進行嚴密的調查!”


    華舟深深歎了一口氣,好在是躲過了一劫。


    而幾經波折的劉慈生這一下徹底慌了神,一旦調查何海,那他也難逃一劫了。


    眾人一片沸騰,瘋了,這個潮湖書院瘋了,現在就連晉中山的祭酒都要一並調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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