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緣一站在樹冠之上,俯瞰一切,又看看頭頂的傀儡,冷笑嘲諷道:“你給我等著,你手上的兩柄亢龍鐧,我將來親自來取!”


    傀儡惱羞成怒奈何受限於規矩,不能再出手,隻能作罷,它麵頰之上金色的篆文遊走,好似在說,盡管來取!


    張緣一可沒有太多的閑情雅致挑逗這傀儡,緩緩走到一尊丹爐旁,身上的盔甲慢慢消散。


    最早上來的那人,早就已經完成了駐顏丹的煉製,此刻有些無聊,手裏拿著一本書,盤腿坐在地上看著。


    那人看到張緣一以這樣奇形怪狀的形態上來,微微抬眼留意了一下,又繼續低頭看自己的書了,搖頭晃腦!


    張緣一此刻其實已經是強弩之末,甚至損傷之大,前所未有!


    如果說傷到身體,體魄,可以慢慢恢複修養,但是傷到元神,要想再恢複,再修養,那就難如登天!


    元神的受傷,就像一棵樹傷到了根本,對往後的修行影響至深,多少修行天才都是因為元神的受傷而就此夭折,修行再難進一步!


    而張緣一此刻,元神之上有著數道裂縫痕跡,要不是青龍之力治愈能力驚人,若是換做常人,早就不堪重負昏倒過去了。


    但是哪怕如此,張緣一的元神還是無法做到完完全全修複過來,隻能保證不再繼續惡化下去罷了。


    此刻的他就像一個不滿裂縫紋路的瓷器,下一次破境之前如果不能找到恢複元神的辦法,瓷器不堪重負,就會碎裂開來,但時候就真的是元神俱滅,死無葬身之地!


    他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一口濁氣,拿起旁邊那本駐顏丹的煉丹秘籍仔細看起來。


    他是真的沒有煉過一顆丹藥,甚至連丹藥應該怎麽煉製都不知道,屬於沒吃過豬肉,也沒見過豬跑的那種。


    一顆小小的駐顏丹,沒想到需要注意的地方不下數十處,所需要的材料也是密密麻麻,數不勝數,看得張緣一頭昏腦漲。


    不過好在當年和師傅在一起生活的時候,他就看過很多草藥的書籍,比如《本草綱目》《神農本草經》之類的,現在很久沒看,他也隻是稍稍停頓了一下,就重新找迴了狀態!


    雅室之內程玉樹看著丹爐邊上密密麻麻、種類繁盛的草藥,笑著對馮元德說道:“你說你是不是故意挑選駐顏丹來考驗這些小屁孩的啊?”


    他雖然不懂煉丹,但是好歹跟馮元德結交上百年了,對於一些基本的丹藥還是十分了解的。


    駐顏丹雖然是最基本的丹藥,但是卻並不是因為它的修煉程度簡單而成為最基本的丹藥,而是它的配方。


    駐顏丹的配方十分簡單,不需要任何一株靈草,隻要是凡間的一些草藥就可以煉製而成。


    但是駐顏丹的步驟可是除了名的要人命,繁瑣至極!


    提煉草藥精華就要不下五次反複提煉,再加上多如牛毛,難以辨析的上百種草藥,步驟不能出一個差錯,不管是順序,還是火候,隻要稍有問題,那就是滿盤皆輸,前麵所做的一切都功虧一簣!


    雖然說書上有圖解,而且材料充足,但是難保辨認錯誤,搞混了某樣草藥,那就真的是冤死不可!


    馮元德笑而不語,心道,豈止是多而繁雜那麽簡單,他還有兩道關卡設在暗處,隻等這些小家夥能不能解開了。


    張緣一向來記性好,再加上這次他拿出了最認真的姿態來應對,往常一刻鍾就能看完的內容,他看了兩遍才停下來!


    然後他也沒有急著馬上煉化丹藥,而是將一桌子的草藥全部鋪開,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張巨大的宣紙,用筆墨在上麵劃出上百個方格子,用細弱蚊蠅的筆記,寫上所有的草藥的名字。


    磨刀不誤砍柴工,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他要將所有的草藥全部分類,以免到時候影響他煉製丹藥,若是到了要放丹藥的時候再從草藥堆裏找的話,那必然要錯過最佳的時機,特別是這過程如此繁瑣,斷然不能犯這樣的低級錯誤!


    他一個藥草一個藥草地往方格子中放置,一開始還比較慢,但是馬上就快速一起,不一會兒就將所有的草藥都分門別類好了!


    馮元德微微點頭,此子心細如麻,做事有條不紊,極富耐心,是個天生的煉丹種子,就看看之後能不能破解他留下的伏筆了,或者說要多久才能破開他的陷阱。


    至於最早上來的弄潮兒,花了五次才知道自己的錯誤,中規中矩吧。


    煉丹的第一步就是先把草藥中的精華提煉出來,這個過程可不是簡簡單單火上燒就好了,有時候光是提煉草藥精華就要反複數次,直到達到所需要的標準為止,這個過程極其消耗心神,需要時時刻刻關注丹爐之中的藥草情況,稍不留意就是藥草毀壞!


    張緣一按照秘籍上的步驟過程,將草藥一個接一個放入丹爐之中,又用靈力裹挾其上,通過靈力的變化得以時時刻刻反饋草藥提煉的程度!


    一次性放置了五根草藥之後,他將手掌隔空放在丹爐壁上,閉上眼睛,時刻感受裏麵的情況。


    其實對於一位煉丹師來說,最難的還得屬控製火候的過程,能夠根據丹爐內草藥煉製的進程,來控製火候的大小,這是十分重要的,沒有長期的經驗積累是斷然完成不了的。


    所以馮元德說,已經為他們安置好了靈力火焰,排除了最艱難的一關,完全沒有說錯。


    但是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將他們最靈活最有力的武器收繳了。


    靈力火焰在人的手上可以玩出萬般花樣來,就好比一個廚子控製火候一般,火候打了就調小,火候小了就加柴火,真是這種能動性,才可能更多的避免失誤意外,做出一道美味佳肴來。


    煉丹也是如此,煉丹師可以自由調控靈力的大小,以此來避免各類失誤,及時彌補,以保證最後的煉丹結果。


    馮元德事先為他們布置好了靈力火焰,雖然排除了他們對於火焰的憂慮,但是有在某種程度上,切了他們的退路,所有人都隻能循規蹈矩,按照他的步驟來煉製丹藥,也就是因此大大增加了掉進他陷阱的可能性!


    如果是一顆一顆藥草來煉化提煉的話,那時間斷然是來不及的,所以張緣一一次性放了五顆藥草進入丹爐,一心五用分別感受這裏麵的變化。


    其實他此刻的極限是十顆藥草,但是如此一來太過消耗心神,再加上他本身就受傷極重,再去拚命,實在是有些扛不住。


    如果是巔峰狀態的話,他有信心,可以十五顆藥草一起煉化都遊刃有餘。


    當他的心神之內傳來一絲悸動,如同小石子丟入平靜的湖麵,泛起絲絲漣漪,他的手心傳來一陣溫暖的感覺。


    他驀然睜開眼,一掌拍到丹爐之上!


    “嘭!”


    丹爐被他一掌拍飛,炸裂在遠處的空中,聲勢驚人!


    那個看書的家夥,也是被他下了一跳,抬頭看了張緣一一眼,宛如看一個智障。


    周圍一片寂靜,尷尬的氣氛仿佛要將空氣凝固,沉默了許久之後終於有人忍不住問道:“他在幹嘛?”


    其餘之人也是一臉懵逼,“不知道啊,好好地把丹爐毀了幹嘛?”


    張緣一尷尬地看了那人一眼,趁其他人還沒有上來,趕緊從其他地方換了一個丹爐過來,小聲嘀咕道:“奇怪,怎麽跟我在書上看到的不一樣呢?”


    他為了準備這次的丹魂大賽,特意讓俞安平從外麵買了幾本煉丹書籍,想著以此學習學習,結果第一次出手就出師不利,搞出個大烏龍!


    程玉樹剛想咽下一口小魚幹,結果差點沒有噎著,他一邊咳嗽,一邊拍胸膛,哭笑不得道:“這家夥是武俠小說看多了吧,怎麽會想著去拍丹爐啊?”


    馮元德也是無語極了,不知道說什麽好,煉丹確實是有拍丹一說法,但是那是對於煉丹大師,還有煉製高階丹藥會用上的手段,為得是將丹爐中的丹藥靈性全部凝縮起來,不浪費一絲一毫,這小子煉個最基本最低級的駐顏丹,拍你嗎的丹爐啊!


    就在這時,有一個家夥,渾身浴血從樹下爬上來了。


    張緣一定眼一看,竟然是艾幻竹!


    此時的艾幻竹,七竅流血,眼中布滿血絲,唿吸急促,帶動著整個胸脯劇烈起伏,手上腳上皆是傷口。


    張緣一不明白的是,傀儡的攻擊不是隻傷害元神的嗎?為什麽這個家夥會有這麽多的傷口在身上?


    張緣一在上麵,所以並沒有看到艾幻竹在下麵的瘋魔樣子,自從張緣一以硬抗的方式登頂之後,艾幻竹就仿佛得到了起發,也有樣學樣扛著雷擊上來,至於身上的傷痕,則是她為了防止自己昏迷過去,親自劃出來的!


    艾幻竹對著那尊傀儡比了一個中指,眼中狠辣極了!


    她轉過身時,正好看到張緣一在偷偷置換丹爐,又看了一眼掉落在一旁的破碎丹爐,瞬間了然,也不在意什麽,衣袖摸了一把臉上的血跡,冷眼瞥了張緣一一眼,自顧自地走向了一尊丹爐邊,開始接下來的煉丹!


    張緣一有些驚訝,竟然還是一位女子緊隨他身後登上樹冠,其他人反而不如女子了?


    不僅僅是他,就連圍觀的眾人都是十分無語,一個個暗暗歎息,怎麽現在連一個女子都不如了,還有人不斷誇耀艾幻竹,真是為女子長臉了!


    程玉樹看著艾幻竹,疑惑不解問道:“辰陽艾家的人,艾家的人為什麽來向你學煉丹術啊?自己家裏不是有那麽多煉丹師嗎?就算是小宗師也是有的啊!”


    馮元德不說話,這件事牽扯到很多陳年往事,他不願意把程玉樹也搭進來!


    他敷衍道:“你問我,我問誰啊?自己有興趣問她去!”


    程玉樹塞了一把鹽水黃豆,不屑一顧,“切!不說就不說,誰他嗎在乎啊?”


    艾幻竹不愧是出自煉丹世家,對於駐顏丹的煉製想來是早就熟悉了的,竟然看都不看一眼煉丹秘籍,直接開始提煉草藥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張緣一隻是微微瞥了一眼,再不去理會其他人如何,自顧自地煉製起來。


    幸好剛才反應快,及時用靈力包裹住了草藥,不然這五株草藥全部白煉了!


    接下來的一切過程有條不紊,原本王騰小猴子幾人還要擔心張緣一這家夥會出什麽茬子,但是顯然他們多慮了。


    就算是馮元德煉丹多年都自認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煉丹天才,每一個步驟,每一個流程,每一株草藥,不管是對於如爐時機的把控,對於出爐時間的預算,還是入藥順序,基本上都能做到分毫不差,做到滴水不漏,一切過程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程玉樹看了看這個張緣一,忍不住問道:“這個家夥以前真的沒有煉過丹?”


    馮元德聳聳肩,攤攤手,“我怎麽知道?”


    全場對於張緣一此刻的表現,估計也隻有熟悉張緣一的高俫的門生才不會感到太過驚訝。


    張緣一向來心細如麻,做事認真仔細,就連夫子都在眾人麵前不隻一次表揚過張緣一。


    還記得有一次,在一本足足有數十頁厚的書籍裏,在其他人都沒有發現的時候,張緣一就火眼金睛地找出一個文字錯誤。


    要知道那本書籍可是他們這些人用了好幾年的,而張緣一隻是剛剛摸到書沒有多久。


    而且那個字,細小如麻,可並不是在正文裏,而是在一堆繁蕪的序文之中。


    平常人看書也就是隨便看看就好了,可是誰知道這個家夥連序文都都看得這麽仔細,簡直令人無語。


    反觀他的閱讀速度,不可以用常人做比,別人還在看第一頁第二頁的時候,他居然已經看到十幾二十頁了,往往是別人剛剛翻動幾頁,他已經全部看完了。


    而且對於書上的內容,倒背如流。


    所以此刻見到張緣一的煉丹,眾人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小巫見大巫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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