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銅錢劍即將刺中許一凡的眉心時,有一個人憑空出現在空中,兩指並攏穩穩地夾住那柄銅錢劍,大袖鼓動,“閣下這是什麽意思啊?來我的地盤撒野!”


    刺劍之人是孫傳達,而握劍之人是章適!


    蘇騰龍站在一旁默不作聲,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孫傳達用力拔劍,顯然沒有要善罷甘休的樣子,但是卻發現根本動彈不得絲毫,沒想到這家夥竟是棄了這把銅錢劍不要,又拿出一把桃木劍,愣是要取了許一凡的小命不可。


    “夠了!”蘇騰龍一把把孫傳達抓住,孫傳達這才沒有繼續胡攪蠻纏。隻是看著蘇騰龍十分不解。


    “蘇乞丐!我在捉妖,為名除害,你攔著我幹什麽?”孫傳達怒吼道,以至於連蘇乞丐都給他罵出來了。


    “你一個年輕人殺心這麽重幹什麽?”蘇騰龍說著又指向許一凡說道,“你看人家女孩子手上都是血,還不快給人家道歉!”


    此時許一凡正捂著手臂立在水裏,自從章適來了之後她就恢複自由了,但是她沒有急著逃跑,如果現在跑了這道士肯定還會來殺她,還不如趁著章適還在把道理都說開,免得以後麻煩。


    鮮血從她白皙的手上一絲絲向下流淌,又一點點的匯入河水之中,轉瞬即逝。因為吃痛,此時她的嘴唇已經有些慘白,隻是她本來就肌膚雪白才一時看不出來。


    章適看了看周圍,這裏是整個小鎮最繁華的地方,再過一會兒,就要有人出來了,“咱們去其他地方聊。”


    隻是一瞬間,四個人都消失不見,再次出現已經是在章適的宅院裏了。


    孫傳達一落地就臭罵了一頓,得!又是一個道法高強的老王八!


    蘇騰龍則是眯起了眼,雖然他這些年道心蒙塵,跌境不止,但是能夠在他麵前把他輕易挪動的人還是少數的,他率先問道:“你就是章適?”


    章適坐在椅子上看到許一凡還有些不適應上岸,屈指一彈隨手施了一個儒家經文到許一凡身上,許一凡這才沒有那麽難受了。


    他又轉頭看向蘇騰龍說道:“張道靈讓你來的?”


    經過這麽一下蘇騰龍算是了解了章適的大道根砥,原來是個儒生!他做了一個道門稽首,說道,“正是!”


    章適眉毛一挑,小聲說道:“這個臭道士盡往我這裏放些野雞野狗的。”


    “你!”孫傳達不樂意了,走上前去指著章適的頭怒道,“怎麽說話呢?”


    蘇騰龍倒是無所謂,趕緊把孫傳達的手壓下來,笑著說道,“這些都是虛名,在乎這麽多幹嘛。”


    “他讓您給我下一道敕令,讓我和虎山合道。”蘇騰龍再次說道,“希望先生同意。”


    章適看著蘇騰龍,終於認真起來,身體微微前傾說道:“看你應該是望龍術一脈的煉氣士吧。”


    蘇騰龍內心波瀾起伏,大驚失色,這才是真正的大道根砥給人知道了啊,若是放在江湖裏隨時都可能引起一場你死我活的廝殺,“先生如何看出?”


    “早些年和蘇嶽打過交道,稍微了解一點望龍術的把戲。”章適從桌子上提起一個茶壺,倒了幾杯茶水,放在桌子上,示意眾人落座,“再看你身上雖然靈氣渙散,但是還是有一股淡淡的紫氣環繞,眼中也有一點紫暈,應該是修煉過望龍術中的紫氣東來吧。”


    幾番言語,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在蘇騰龍心裏卻是一石激起千層浪。蘇嶽那是望龍術一脈的開門鼻祖之一,人早就歸墟了,都快要有上萬年了。至於紫氣東來,這是門內從不外傳的秘法,眼前之人居然一眼看出來了,說明真得對於望龍術一脈十分了解,或許不亞於他這個望龍術一脈曾今的親傳弟子。


    “先生到底是何方神聖?”蘇騰龍從剛才到現在第一次認真起來,連孫傳達也被他這副樣子給嚇到了。


    “不過是一個活得久了點的老王八罷了。”章適微微呷了一口茶,“這個不重要,反倒是敕令一事,你考慮清楚了?”


    蘇騰龍看出章適不太想告訴他太多,也就不咄咄逼人了,“嗯,決定了,人活一世總不能處處都要求毫無風險吧。”


    合道虎山,其實也就是相當於做一個挪不了窩的山神,有利有弊,好處是可以借此汲取一點天道之力,甚至如果經營得當,還可以造一個山神廟,吸食人間煙火,壞處是修行速度此時就真的是老天爺賞飯吃了,運氣好接連破境一日千裏,運氣不好那就是上千年光陰紋絲不動,原地打轉。還有就是與虎山共存亡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且成為山神代價也不小,首先就要放棄這具凡人軀體,之後還要剝離七魄,有點類似於走成神的道路了。


    “行!沒問題。”章適把茶杯放下。


    蘇騰龍又打了一個稽首,“多謝先生成全。”


    此時豔陽高照,灼熱的陽光透過房簷打在院子裏,留下一道深深的陰影,正如此時章適眼中深深的陰翳,“你的事解決,那我們聊聊這兩個小輩的事吧。”


    孫傳達癟嘴,仰著頭,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章適看著他說道,“你為什麽無故要取人性命啊?”


    孫傳達直勾勾看著章適,毫不閃躲,“她是妖,道士殺妖天經地義!”


    “不僅僅如此吧?”章適依舊盯著孫傳達,仿佛能將他的心思全部看透,“那我也把話撂在這裏,這裏是我的地方,在我的地方肆意妄為,那就是與我問劍,到時候不管是誰都救不了你,你師父也不行。”


    空氣中劍拔弩張,針落可聞!


    蘇騰龍馬上出來打圓場,“小事情,小事情,年輕人嘛,血氣方剛、衝動好事,我迴去好好管教管教就好了。”


    說著還向拿出一瓶丹藥來,扔給許一凡,“上好的金瘡藥,姑娘拿迴去每日擦拭,用不了幾天就好了。”


    許一凡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有點不知所措,這一堆人說得她一句都沒聽懂,但是孫傳達那句“她是妖!”還是讓她記憶尤新的。還有就是章適這次居然會幫自己說話,太奇怪了。


    蘇騰龍看自己的徒兒還是一副不太情願的樣子,趕緊把他抓起來,笑著對章適說道,“那我就先走了,靜候先生佳音。”


    然後轉眼消失不見了。


    等兩人走了,許一凡手裏捏著丹藥,一臉疑惑,莫名其妙被人追殺,莫名其妙被救,莫名其妙收到丹藥,然後那人又莫名其妙走了,章適看著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般的許一凡,說道:“別看了,人走了。這些天不要到處逛了,好好躲起來。過不了多久他就迴來了。”


    前麵的一堆廢話許一凡全都左耳進右耳出,隻有那句“他就要迴來了”讓她喜笑顏開,眼前一亮。


    章適看著這樣都洗衣服搖搖頭,真是個傻丫頭。


    ——


    迴到虎山後,孫傳達一連好幾天都悶悶不樂,還在耿耿於懷那件事。


    有一天晚上,孫傳達一個人在磨刀,厚重的刀片在磨刀石上摩擦出巨大的聲響。


    “怎麽還想著殺那隻小妖?”不知何時蘇騰龍出現在他的旁邊。


    孫傳達沒有理會他,磨刀不停,不一會兒就見到刀刃上灼眼的光澤。


    那刀刃上的光澤映照在孫傳達的眼中在夜裏發出嗜血的光,“為什麽這麽憎恨妖啊?”


    “妖會害人,吃人。”孫傳達第一次開口,依舊磨著刀。


    “你怎麽就篤定所有的妖都會吃人呢?”蘇騰龍說道,“我看那小妖就不像是一個壞妖。”


    孫傳達直接把手上的刀狠狠往地上一砸,本就比較粗糙的地麵上瞬間被砸出一個大坑,“老子全家都當著我的麵被妖怪吃掉了,你說我怎麽知道!”


    他喊得歇斯底裏,眼中依稀可見閃爍的淚光,他抬起袖子一把把眼淚擦掉,吸了吸鼻子,盡量平靜地說道,“當年我們全家遷徙,進了一個深山老林裏,晚上遇到一隻妖怪,我爹娘為了救我,就死死抓著妖怪為我拖延時間,讓我快點跑,最後我是逃出來了,但是他們都死了。”


    他說得很快,可能是說得快了就不會那麽痛了吧,“所以我才會修道,就是為了有朝一日給我爹娘報仇!”


    他突然轉過頭來看著蘇騰龍,眼中帶著從未有過的希冀甚至是乞求,“蘇乞丐,你教教我道法吧,隻要大仇得報,我隨便你怎麽樣。”


    蘇騰龍看著這雙眼睛,摸了摸孫傳達的頭,說道:“你知道那小妖是怎麽變成妖的嗎?”


    孫傳達不說話,沉默了。


    “她是被她父母摁死在水裏的。”蘇騰龍繼續說道,“你有一個愛你的父母,她的父母把她摁死在水裏,你父母為了你被女鬼吃了,她卻因為她的父母成為了水鬼,誰錯了呢?都是可憐兒罷了。”


    孫傳達低下了頭看不清表情。


    “你可以恨那個害了你父母的妖怪,但是若是就因為這樣就要殺光所有妖怪,那太極端了,不是所有妖怪都是殺人無數的。”


    “你看到那條河了嗎,如果不是那小妖多次以損害大道的代價鎮壓河水,這河岸周圍的百姓早就不知道遭殃多少次了。所以章適才不允許你殺了那小妖。而且我看那小妖身上有一抹淡淡的金光,大概是得到了天道的認可,要不了多久就可能封正,成為一方河神了。”


    “沒有誰是不辛苦的,也沒有誰一生幸運,更不可以就因為自己遭遇了一些苦就認為世界欠你什麽,各家有各家的痛,好好忍受慢慢治愈,放開點,妖怪要殺就去殺,但是也不能亂殺無辜。”


    蘇騰龍拍了拍孫傳達的背,手指指向前方,“我的徒兒以後注定是一個叱吒風雲的大天師,是一個一旦站在天地間天下的邪祟都要逃遁,天下的冤魂都要怨念消散走向來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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