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侯夫人病危一消息傳出,瞬間在上京城內掀起了軒然大波。


    ‘說是病危,怎麽可能,前些日子還見那華光夫人容光煥發的出席國舅爺的壽宴。怎麽會說病重就病重了呢?我看這其中定有隱情。’


    ''你可不要亂說,小心被人聽了去,這可不是咱們老百姓能隨意議論的。''


    ‘要是沒有內情怎麽就不能讓人說了?我早就聽說了,好像是裴侯寵愛妾室為夫人所不滿,所以教訓了那小妾一番,結果被侯爺撞了個正著。一氣之下與夫人爭辯起來,還當眾打了夫人一巴掌。華光夫人那可是護國公的掌上明珠,千金之軀,如何受的這般侮辱,這才一病不起的……’


    ‘那這麽說,夫人的確是病了?’


    ‘那還用說嘛。換做是誰,家裏的妾室都蹬鼻子上臉了,主君卻不聞不問,都是要被氣壞的。哎,真是可憐了出身名門的華光夫人。對了你們聽說沒?好像當初這位江家大小姐可是要入宮為妃的,後來不知道怎麽的,還是皇子的先帝卻看上了蘇家的小姐,愣是把蘇小姐招進了宮。要說啊,這命運是有夠弄人的,這兩位千金小姐的婚事被逆轉,就連整個人生軌跡都被掉了個個兒。一個成了守寡的年輕太後,另一個也是紅顏薄命,嘖嘖……’


    ‘要我說最可恨的就是那個小妾,華光夫人多麽和氣的一個人,竟因為她受了這些委屈。依我說,那樣的女人嫁到哪家,哪家都不會安生。’


    ‘說起來,我倒是見過那個阮姨娘一麵,看起來挺和善的一個人,也挺愛笑的。’


    ‘你懂什麽,老話說的好,笑麵虎最難防範,越是看起來溫和的人,心裏就越是陰暗呃……’


    一位正滔滔不絕、講得興起的老婦人,忽然間麵部肌肉緊繃,緊接著,手中的菜籃無力地滑落,雙手本能地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不過眨眼功夫,她那平日裏略顯刻薄、白皙的臉龐,已憋得紫紅一片,如同秋日裏熟透了的紫茄。


    “哎喲,張大嫂子,您這是唱的哪一出啊?”同行的人驚唿道。


    “快快,誰快來搭把手,看看她是不是不小心吞了什麽東西,咱們得趕緊幫她拍出來!”


    幾個婦人一並慌了手腳,更有甚者開始叫嚷著身邊路過的人幫忙。


    無為身披一襲潔白無瑕的銀狐毛領長氅,風帽輕籠,將他滿頭銀絲藏匿得密不透風。


    與幾個慌張婦人擦身而過,顯得格外悠然自得,不緊不慢地從袖中拈出一顆紅棗,輕輕丟入口中,細細品味。


    歲末將至,北地的上京,時令鮮果自是無法與蜀中那般琳琅滿目相比,所以他隻好用些紅棗將就。


    好在滋味還算不錯。


    近日來,上京各處諸如此類的議論不絕於耳,走到哪裏都聽得到,搞得他心煩意亂。


    自己那個偶爾調皮,偶爾不聽話,偶爾討人嫌的乖徒兒,何時成了這些人口中的惡毒婦人了?


    他接受不了。


    於是,信步悠哉地向客棧走去,耳不聞,心為淨。


    定安侯府,雲起閣。


    不同於往日那般仆婦丫鬟環伺在側,江馥臉色不佳地倚在床上,身側隻有嬤嬤伺候著。


    青絲垂順在身前,不知何時已經添了幾許白發,可她明明不過二十的年紀。


    “夫人,喝兩口參湯吧,陳醫師特意叮囑的,說最能安神了。”福嬤輕言細語地哄著。


    江馥柔柔的笑了一下,拍了拍床邊,聲息微弱的道:“福嬤,別忙了,坐下來陪我說說話吧。”


    福嬤滿心酸楚,忍了忍上湧的淚意,順從的點頭應了聲:“哎,那老奴就陪夫人說說話兒。”


    窗外,一抹清冷的晨曦透過窗欞的縫隙,落在略顯空曠而寂靜的屋內,為這份靜謐添上一抹不易察覺的蒼涼。


    就連燃燒得與往日無異的爐火,都顯得不似從前那般熱烈。


    “福嬤,叫我一聲姑娘吧。從前在府上都是叫我姑娘的,感覺很久沒有人這樣叫過我了。”江馥略有感懷的道。


    福嬤濕潤的眼睛一紅,眼淚便滑了下來,哽咽著開口:“姑娘,你可千萬別這麽苦著自己。想要什麽,都跟老奴講。老奴就算拚了這條命不要,也定要姑娘開開心心的。”


    江馥看著陪伴自己一生的福嬤,突然心有所感。


    說起來,相比之下福嬤對她的關心,竟是要勝過了親生母親,那位國公夫人的。


    從小她隻知道聽從母親的話,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練至讓其滿意的地步。因為隻有那樣,才能得到母親欣慰的目光,和些許的關心。


    而福嬤卻隻會追著問‘小姐餓不餓?小姐渴了吧?小姐若是累了便歇一會兒吧!’


    她,真的有把她當成親生女兒般照顧愛護。


    “福嬤,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你就迴鄉吧。不要再迴國公府去了,我留了些東西給你,足夠你……”


    “小姐。”福嬤的聲音帶著難以言喻的痛楚,硬生生打斷了她的話。豆大的淚珠子,順著皺紋滿布的臉滾落到衣襟上,留下清晰的痕跡。


    “小姐這是說的什麽渾話,老奴就當沒聽見,也不許小姐再說這樣的話。我家小姐才情容貌在整個上京,沒有哪家的貴女能夠媲美一二,愛慕我家小姐的公子也大有人在。”


    說到這裏,福嬤的話語突然一頓,臉上浮現出一抹罕見的狠厲之色,隨即又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


    “隻要等公子率江家軍收並了定遠軍,這侯府落敗之日來臨,小姐就可以重歸自由了。到時候再擇一個溫柔懂得愛護小姐的如意郎君,咱們不圖他高官顯赫,也不指望他富可敵國。老奴就隻盼著他是真心對待小姐,尊重小姐,就足夠了。”


    談及傷心過往,嬤嬤終是抑製不住,淚水潸然而下。


    這些年,江馥心底所藏的無盡委屈,外人無從知曉。甚至國公府中的人都不知,她卻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自打成親之日起,裴坼就從未與江馥親近過。那些深情的戲碼都是演給外人看的,讓她如何有孕!


    可侯府夫人成親三年,卻沒有身孕的傳聞卻愈演愈烈。一度讓江馥無顏羞愧至連門都不肯出,更不用說參與那些光鮮亮麗、實則暗流湧動的高門盛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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