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雪憐輕手輕腳地立於內室門外,輕輕喚道:“阮姨娘,早膳已經備好了,請您洗漱一番好用早膳吧。”


    雪憐的聲音細細軟軟的,其實單從她本人來說的話,也是一個可憐的。


    隻可惜是江馥的耳目,江阮寧對她實在是真心不起來。


    江阮寧輕踢了踢身邊睡得跟豬一樣的春桃,結果人家不滿地嘟囔兩聲,翻了個身,繼續睡。


    自打那日雪憐不管不顧地衝進臥房,撞見裴坼刻意製造的一幕,被嚴聲訓斥一番後,雪憐便再也不敢貿然闖入了。


    這倒是給了春桃便利,隻要是裴坼不在東廂休息,她就成了這張大床另一半的主人。


    江阮寧曾問她,就不覺得有哪裏不舒服之類的,或是難以入眠嗎?


    春桃卻是滿不在乎地答道:你們倆又沒有真的在這張床上怎麽樣,我有什麽不舒服的?反倒是那丫鬟睡的小榻,狹窄逼仄,難受極了,還是這大床又舒服又柔軟。


    江阮寧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差點忘了,在龍溪穀的時候,人家可是被師傅當成千金小姐在養著的,吃穿用度絲毫不遜色自己這個不受師傅寵愛的唯一弟子。


    “起來了,再不起來我可要踹你了啊。”江阮寧又踢了她屁股一腳。


    春桃哼唧:“幹嘛呀,人家昨晚那麽晚才迴來,就為了給你找師傅,你怎麽這麽絕情啊。”


    提到師傅,江阮寧神色微黯。


    也不知道師傅有沒有快些安排人迴到蜀中,將爹娘他們的骸骨妥善安置。


    “姨娘您可醒了?侯爺正候在外,等您一起用膳呢。”雪憐弱弱地在門外道。


    江阮寧頓時心頭一緊,眼眸一亮,一腳就把春桃給踹了下去。


    春桃連哼都沒哼出來,一臉懵逼地坐起身,同時臥房的門也被推開。但見裴坼一身神清氣爽,神采更勝往昔地走了進來。


    “侯爺,您起這麽早啊。”江阮寧不著痕跡的示意春桃趕緊起來,她自己也恭恭敬敬地跪坐在床邊,對著他柔柔地笑著。


    春桃如夢方醒,坐在地上努力的迴想該如何請安:


    “侯爺早上好,那個,那個我去給姨娘打水梳洗。”


    話落,春桃趕緊爬起來,衝向後麵的浴房。


    裴坼那雙眸子裏,淺笑盈盈,仿佛藏著無盡的深意,凝視著江阮寧的小臉,恨不得在她臉上瞧出花兒來一樣。


    “侯爺,可是阮寧的臉上粘了什麽東西麽?”江阮寧疑惑地問,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裴坼依舊不語,仔細審視她眼中的情緒。


    按說自己昨夜宿在西廂,早上又是這樣一副神采飛揚,春風得意的樣子出現在她麵前。


    她,就一點感覺都沒有?


    裴坼暗自思量,心中稍有五味。


    輕咳一聲,裴坼緩緩言道:“咳,本侯今日需進宮早朝,桂姨娘昨晚勞累睡得晚,到現在都沒有醒。本侯又不想自己一個人吃飯,所以就讓雪憐把你叫起來,你,不會不高興吧?”


    說罷,裴坼又細細地去瞧她眼中的波動。


    然而,除了一瞬的怔忪,江阮寧的神情竟無更多波瀾。


    “哦,那請侯爺稍後,阮寧這便更衣梳妝,陪侯爺共用早膳。”江阮寧溫順地應道,心裏卻十分不耐:有毛病,吃飯還要人陪。


    裴坼臉上的笑容再也無法維持,慢慢散了去。


    相比之下,那曾對他怒目相向的女子,那份不加掩飾的真性情,此刻在他心中竟顯得尤為可貴。


    而眼前的她,溫婉得近乎失去了棱角,卻讓裴坼心中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虛與乏味。


    “罷了,我出去等你。”裴坼興致銳減,隨即轉身,走出了內室。


    江阮寧頓時頹然坐下,一雙杏眸狠狠剜了他筆直英挺的背影一眼。


    桌上,一碗清粥,幾碟精致小菜,還有那醃得恰到好處的瓜條,小點。


    錯落有致,都是按照江阮寧平時喜歡吃的安排的。


    二人落座,裴坼先夾了一枚精致的鹿肉包子,遞到江阮寧麵前的小碟子裏,嘴角勾起一抹溫潤笑意,道:“都說冬日最適宜吃鹿肉溫養身子,這鹿肉包子是本侯特意吩咐廚房給你做的,看是否合胃口。”


    江阮寧頷首柔聲道謝:“謝侯爺關愛。”


    裴坼想了想,又伸手將一碗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燕窩羹輕輕推至她麵前,溫柔的道:“你身子弱,又染了風寒。這燕窩羹最適合女子滋補,多吃一點。”


    江阮寧坐在他身側,依舊恭敬得沒有疏漏,溫婉答道:“多謝侯爺。”


    裴坼麵上的笑意似乎凝固了一瞬,望著她低眉順眼,不吃也沒有其他話對自己說的樣子,心中莫名泛起一陣空洞與乏味。


    忽地,他眸光一閃,放下筷子叫道:“咦,奇怪,本侯這胸口處怎麽突然有種隱痛的感覺,阮阮幫我瞧瞧,可嚴重嗎?”


    言罷,裴坼便有意無意地扯開了衣襟,露出胸膛的一片肌膚。


    江阮寧下意識地側目望去,卻頓時臉頰緋紅,向別處看去。


    裴坼心頭微喜,不是說一個女子若是對一個男子有意,就一定會為他臉紅嗎?


    她現在這樣,是不是就可以說明,她對自己並非完全無意?


    “阮阮的臉怎麽……”裴坼不由自主地靠近她,想將她為自己害羞的樣子,記憶深刻一些。


    誰知,江阮寧隻是極不自在的低聲道:


    “侯爺的脖子沒有大礙,隻需要讓桂姨娘下次注意一些就好。”


    裴坼聞言,眼眸輕閃,滿懷期待地等著她或許還有別的話說,哪怕酸一些都無妨。


    可也僅此而已,再無其他。


    裴坼輕輕咳了一聲,隨即端正坐姿,攏上領口。


    心中暗自苦笑:為了這一場試探,自己竟不惜狠心,在肌膚上掐出一道紅痕來,結果人家根本就未曾放在心上。


    都怪左飛,說什麽烈日豔陽最為耀眼,沒有女子不心生仰慕。本侯真是腦子犯抽才信了他的鬼話。


    “那個,本侯吃好了,先去上朝了。”


    裴坼再沒了吃東西的心思,麵色微黯的緩緩站起身,大步離開。


    留給江阮寧一個莫名其妙的背影。


    春桃站立在側,疑惑地輕聲嘀咕:“這侯爺今天有點奇奇怪怪的呢。”


    雪憐就在不遠處忙活著瑣碎活計,江阮寧給了春桃一記眼色,示意她說話謹慎一些,春桃衝她吐了吐舌頭,這才作罷。


    門簾一掀,桂姨娘帶著小丫頭麵色稍帶複雜地走了進來。


    張望一番,確定再無其他人,她的臉色才最終歸於倨傲之色。


    雪憐恭恭敬敬地請安:“桂姨娘安好。”


    春桃就算再不願意,也隻得做樣子似的蹲身問安:“桂姨娘安,桂姨娘這麽早不多睡一會,就到我們東廂來了?”


    春桃話中的不滿,桂姨娘權當沒聽見。


    隻扭動著腰肢,徑直走向江阮寧,目光中帶著幾分高傲,冷冷一瞥,嘴角勾起一抹譏誚:“阮妹妹這麽早便起身了,該不會是昨晚輾轉難眠,未曾合眼吧。”


    呦,這還是昨晚那個一口一聲妹妹,處處盡顯和善的桂姨娘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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