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阮寧輕輕側首去瞧幽若,但見其眉眼間微不可察的一顫。隨即那絲波動又迅速的歸於平靜,竟似從未動容過一般。


    “幽若姑娘與阮阮竟是如此投緣,恰好阮阮在上京尚無可以走動的知己蜜友,姑娘日後不妨常來侯府走動,也好與阮阮作個伴。”裴坼麵上的笑容如春風拂麵,眸色卻深沉如淵。


    然而,幽若唇畔的笑容卻貌似僵了一瞬。


    江阮寧拉了拉裴坼的袍袖,嗓音柔和,半是撒嬌半是央求的道。


    “侯爺,出來這許久我也累了,不如我們這就迴府吧。”


    裴坼彎唇,眼神灼灼地瞧著她,柔聲問:“阮阮好不容易才出來一趟,這就要迴去了?”


    江阮寧被他深邃的眸子盯得心底微虛,強自鎮定,擠出一抹笑靨:“這兒的梅花與咱們侯府的相比,也無甚特別之處。我有些乏了,想早些迴去歇息。”


    不管安王究竟是何身世,又是怎樣的人品。今日冒險由幽若設計安排與之相見,若是被裴坼抓住把柄,他定不會輕易罷休。


    既然如此,這安王還是暫且先不見為好,免得為旁人帶來麻煩,也給自己增添暴露的風險。


    “既如此,那咱們就先迴去,改日本侯再帶阮阮出來轉轉。”裴坼耐心溫柔地對她道。


    江阮寧眼眸清亮,含笑對他乖順點頭。


    幽若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似猶豫了一下,才對江阮寧柔柔笑道:“小夫人不是說還未曾親眼見過寒薇花嗎?這歲寒莊的莊主倒是私藏了幾株難得的珍品。幽若與莊主尚有些許交情,若小夫人有雅興,幽若願作陪,一同前去品鑒欣賞一番,如何?“


    江阮寧對上幽若眼意深深的眸子,歉然一笑,道:“改日再有機會吧,今天還要多謝幽若姑娘帶我來此見識這浩海梅林,他日咱們再聚。”


    幽若聞言,眸光微閃,終是溫柔一笑,輕輕頷首。


    一旁有人見狀,打趣道:“我說幽若姑娘莫不是還看不出,這小夫人與裴侯剛解了心結,可是急著迴府去好生互訴衷腸一番呢。咱們就別掃他們的興,不若這樣,幽若姑娘便與咱們一起賞梅,如何。”


    幽若笑意溫婉的答道:“能與諸位大人共賞這梅林風光,實乃幸事,幽若恭敬不如從命。”


    隨著氛圍迴暖,先前的歡聲笑語再度洋溢開來。


    裴坼攜著江阮寧與在場之人道別,隨後二人緩步向梅林之外走去。


    “阮阮可是因為本侯的突然出現而失了興致?”


    裴坼突然問道。


    江阮寧腳步不停,自然而然的迴:“侯爺言重了,阮寧的確是覺得這裏無趣得很,冰天雪地的,宴上的又都是一些冷食。還要遭受那些眼高於頂的貴女們的奚落和嘲諷。倒不如迴家去,坐在爐子旁喝喝熱茶,吃點愛吃的小點心。總好過被人當箭使,還不自知。”


    裴坼停下腳步,望著眼前那倔強又不得不溫順的纖薄背影,溫聲問:“阮阮是在怪我為了給你出氣而懲罰朱惠?”


    江阮寧也頓住了腳步,迴身望向這個悠然自得的男人。


    臉色雖不算好看,但是語氣中絕對沒有一絲責備之意:“侯爺若是真心為了阮寧而懲罰朱惠,那麽阮寧自會在心裏感激侯爺。隻可惜侯爺做的每一件事,表麵上看都是因為阮寧受了委屈而責難於人,實則我與侯爺心知肚明,背後各有盤算。先前的朱受如此,今日的朱惠亦然。”


    “朱受衝撞了侯爺的愛妾,被侯爺抓捕進大牢。朱大人為了兒子的平安,隻能去求太後解除與沈家的婚約。沈太尉極為看重沈小姐,為此沈府對侯爺隻有無限感激。而這一切在旁人看來,不僅是解救了沈小姐於一場不如意的聯姻,更是為沈家尋得了一個強有力的朝堂盟友。”


    江阮寧微微一笑,成竹在胸般繼續道:“朱受雖安然迴府,卻也因為此事,再難有門當戶對的貴女願意與之婚配。朱大人定會對侯爺心生怨懟,難免不會在暗中布下些微末手段。今日朱惠之事正好給了侯爺一個機會,徹底打壓朱大人再不敢有一絲風吹草動。要知道,名門望族間相互倚靠,鞏固權勢地位,多以兒女聯姻為基礎。如今,朱府唯一的嫡子已難當大任,嫡女亦是。試問,朱大人如何還有翻身之餘地!”


    裴坼靜默不語,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目光深邃地凝視著眼前那張洋溢著自信的小臉。


    微風拂落幾瓣帶著冷香的梅花,悄然落在她的發間。裴坼忽然發現,這梅花經苦寒才能得以如此繁盛,倒是與她骨子裏的韌勁兒很是相符。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動作輕柔地將那片落在她發上的梅花瓣摘去。


    江阮寧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微微一驚,隨即心中湧起一絲懊悔,暗怪自己或許不該在他麵前將那些想法剖析得如此透徹。


    見他隻是在自己的頭頂取下那梅花瓣,並未有別的舉動,江阮寧才緩緩鬆下心弦。


    “寒薇花對生長之境苛求至極,土壤,氣候,肥料三者其一稍有差池,非但不肯綻放嬌顏,反致凋零,其嬌貴可見一斑。相較之下,還是梅花更為親和易得,雖說花期短暫,但是人人都可欣賞共享。”


    裴坼的指尖輕拈著那瓣梅花,目光溫柔得像是一池波瀾微漾的春水。


    江阮寧愣了稍許,才說:“正是那寒薇花養護極為繁瑣,所以阮寧才想一睹其姿容。”


    可寒薇花是什麽?誰能來告訴她一下啊?


    幽若的心思分明是想借言語之微妙,給江阮寧一個提醒,但那寒薇花的名字,江阮寧從前從未聽過。


    裴坼笑笑,神中帶著幾分深邃,不置可否,看著她說:“不過是一株刁鑽古怪的花朵罷了。阮阮容色清麗脫俗,骨子裏自有一股天然的孤傲之氣,相比之下,梅花才更配得上你。”


    話落,裴坼竟走到一邊去,親自折了一枝繁盛幽香的梅花,輕輕送到江阮寧的麵前。


    又含笑看著她道:“暗香襲人,更適合身懷傲骨的女子。”


    江阮寧不知怎的,總覺得他這笑容另有深意。


    雙手輕輕接過花枝,且不管他究竟有什麽深意,反正這花香倒確是喜人。


    “謝侯爺。”


    江阮寧輕輕湊近那梅花,霜雪融化後,凝結在花芯當中形成一顆無比晶瑩的水珠兒,在陽光下格外剔透,惹人心悅。


    閉上雙眼,細細地嗅了嗅,那股幽幽的香氣仿佛瞬間便包圍了她整個身心。


    當真如置身無憂曠野之中。


    等大仇得報,真相昭然於天下,她就可以帶著春桃跟師傅一起遊遍山水,再也不踏足這紛擾的凡塵俗世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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