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若由外間的仆婦指引,款步踏進了曦梧院,朱嬤嬤並未退下,身為內府總管事,妾室院裏有訪客,她自有理由陪侍在側。


    門簾輕輕掀起,幽若身著一襲清雅端莊的裙裳,與那日相見的裝束大相徑庭,恍若兩人。


    邁步進來,明眸含笑,未及開口說話先福了一禮,柔聲道:“幽若不揣冒昧,未遞拜帖便唐突來訪,還望小夫人海涵。”


    江阮寧正愁如何見她一麵呢,她卻正好出現了。


    哪裏有半分責怪的意思,反倒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她,笑道:


    “幽若姑娘快別這麽說,就在剛剛我還在念著姑娘的名字呢。竟是這樣的巧,眨眼的功夫姑娘就在我眼前了。快請坐,雪憐,快上茶來。”


    幽若舉止端莊,沒有絲毫風塵之氣,更不見半點自卑之態,落落大方地落座於江阮寧身側,隨身的婢女適時地將帶來的錦盒奉上。


    幽若接過遞到江阮寧身前的幾案上,聲音柔和而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深意:“昨日小夫人有一件東西落在了幽若處,幽若看著顯非凡品,故而今日特意親自送還給小夫人。小夫人可瞧瞧有無損壞。”


    幽若說話間,那雙美麗的眸子一瞬不曾離開江阮寧的臉,語氣卻再自然不過。


    江阮寧似乎明白了幽若此翻來的目的,原來昨夜安王已洞悉了她還有未說完的要緊話,所以幽若今日才貿然造訪侯府。


    江阮寧收斂思緒,麵露欣喜地拿過錦盒,開了盒蓋一看,果然是昨日她遺落在邀月樓的那條金絲織錦的披帛。


    不禁感歎歡愉地道:“唉,真是要感謝幽若姑娘。我方才正是因為這條披帛而難過呢。還以為再也找不到了,沒想到幽若姑娘如此有心,竟親自送還給我。說起來這披帛倒也不是什麽貴重之物,隻是用的時日最久,所以難免不舍罷了。阮寧再次多謝幽若姑娘。”


    幽若慌忙擺手,眼中閃過一絲驚惶道:“小夫人莫要折煞了幽若才好。舉手之勞,不必如此的。”


    江阮寧嘴角勾起一抹溫婉的笑意,靜候幽若下文。


    果然,幽若繼續說道:“幽若見那披帛之上繡著朵朵梅花,針法細膩,別有一番風味,想來小夫人對梅花定是偏愛有加。此刻正值梅花爛漫之時,京郊之外的梅林更是風光旖旎,別有一番雅致。不知小夫人可曾去過那片梅林?”


    如此閑話,正如閨中密友之間常會聊起的,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朱嬤嬤悄悄後退幾步,轉身離去了。


    可是雪憐依然在側,江阮寧依然不能不防。


    遂笑笑道:“我初迴上京,尚不知這附近還有什麽可打發時間的去處。幽若姑娘所說的梅林,倒是勾起了我的興趣。不如改日咱們同去,賞梅踏雪,定別有一番樂趣。”


    雪憐低順著眉眼,恭敬的送上精致的果點,又動作輕巧地侍立在一側。


    幽若與江阮寧四目相對,兩雙各具風情的明眸定定相匯,不用多言,卻早已貫通。


    “小夫人有此雅興,幽若定當相陪。三日後那梅林將會辦一場賞梅宴,上京中一些貴女公子都會前去賞玩。屆時幽若在賞梅宴靜候小夫人。”


    江阮寧聞言心中微微一怔,她已知幽若今日此行的真正用意——定是知曉了自己欲私下會見安王的心思。


    可是賞梅宴那樣人多眼雜的場合,想要確保談話不被旁人聽去,實在有些許風險。


    但轉念一想,或許這正是幽若的巧妙安排,遂輕輕頷首。


    這時幽若悠然起身,笑道:“幽若在外逗留已久,恐怕要先迴去了,多謝小夫人今日的盛情相待,幽若就此別過。”


    江阮寧隨即起身,好生相送至門口,見她款款離去,才心事如潮地迴屋去。


    “這位幽若姑娘談吐大方,舉止也得體,倒不像是從邀月樓出來的姑娘呢。還特意給姨娘送迴東西來,通身氣度毫無市井女子的矯揉造作。”


    雪憐將那皮帛收好,不禁誇讚道。


    江阮寧略作沉思,才說:“幽若姑娘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知音,此後我會多與她走動。你去前麵告訴門房的小廝們,就說以後幽若姑娘來找我不必再通報,直接過來即可。”


    雪憐收拾東西的手不由一頓。


    按常理,妾室私自會客已是逾矩。


    而今江阮寧竟說往後幽若來訪連通報都可免去,這無疑是更加悖逆了府中的規矩。


    可如今阮姨娘是侯府上下最不能得罪的人,她的要求誰又敢輕易忤逆。


    於是雪憐很是恭敬的迴了個是,便退下了。


    江阮寧怎會不知這小丫頭短暫遲疑的心思,她卻不以為意。


    裴坼不是煞費苦心的給了她一個寵妾的麵貌示人嗎?那她就將這個備受寵愛的妾室,演繹得分毫不差,不能白白浪費了這個機會。


    “對了,雪憐你去看看小庫房裏的緞子有沒有月色的,拿去繡莊趕出一套適合賞梅穿的衣裳,還有鞋子也要配得上的才行。”


    江阮寧靠在貴妃椅上,閑閑的繞著胸前垂落下的一縷青絲,語調悠然的道:“幽若說那一日去的都是些上京中有頭臉的貴女們,我可不能丟了咱們侯府的臉麵。”


    言罷,內室隨即傳來雪憐清脆的應答之聲。


    “小姐,小姐我迴來了。”


    門簾一掀開,多日不見的春桃閃身出現在眼前。


    江阮寧心中猛地一顫,旋即站起身,緊握住春桃肉乎乎的爪子,眼神中滿是難以置信與欣喜的道:“你,她們放你迴來了?”


    春桃激動得想哭,使勁兒地點頭,嘴巴一癟就要哭。


    “好了好了好了,迴來就好。她們沒有為難你吧?”江阮寧擔心壞了,上下仔細打量她有沒有挨欺負,或者受過傷的痕跡。


    可棉衣之下,除了肉肉見漲,好像也沒有其他的變化。


    春桃點頭又搖頭,最後壓下根本擠不出來的淚珠子,湊近她說:“放心,她們隻是把我送去別院訓導了幾日,主要就是怎麽做一個得體的奴婢,並沒有為難我。而且還好吃好喝的養著,日子倒也還算安逸。不過這幾天我卻聽說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言及此處,春桃的神色忽而變得凝重,急切地追問道:“對了,你還沒見過安王梁璟鑠吧?”


    江阮寧眉宇間擰起一抹不解,悄聲迴:“見過了啊。”


    春桃的眼睛頓時瞪得滾圓,聲音裏的急切更甚:“那你還沒跟他說你的身世吧?”


    江阮寧隱約覺察出了她的擔憂,搖頭道:“還沒有機會來得及說。”


    春桃一聽,頓時如釋重負,輕撫胸口,慶幸道:“還好還好,也是你命不該絕。”


    江阮寧急了,拉住她咬牙低聲問:“你到底想要說什麽快點行不行?是存心急死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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