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夜色深沉中,裴坼一會兒起來搖晃床柱,一會兒又翻騰床褥,江阮寧還要時不時地配合幾聲,直至折騰到半夜。


    聽聲音雪憐應是靠在外頭睡著了,他們才安生下來。


    江阮寧以為可以互不幹擾,好好睡一會的時候。


    卻見裴坼起身,摸黑從屏風後麵的衣櫥裏拿出一條黑色的便服。


    當即穿戴起來。


    江阮寧一時間沒了倦意,提高警惕,坐在床上擁著被子包住自己,低聲詢問:“侯爺,這麽晚了,您還要外出嗎?”


    裴坼正係著腰帶,可弄了半天,也沒係好。


    索性邁步至江阮寧麵前,以眼神示意她幫忙。


    “……哦,好!”江阮寧不得不放開被子,抹黑下了地,還不忘把衣裳胸口掩好。


    “何必如此遮掩,這黑燈瞎火的,本侯又沒有透視眼,看不到的。”裴坼取笑地說。


    江阮寧心中暗自磨牙,麵上卻不露分毫:若非本姑娘內功修習得尚可,還真就聽信了你的鬼話。


    她沉默地替他整理著衣衫,係好腰帶。


    “怎麽,好奇本侯的行蹤?”裴坼看她隱忍不好發作的樣子,存心想要逗逗她。


    “侯爺若不想阮寧知道,阮寧自是不會過問。”江阮寧垂眸低語,聲音裏帶著幾分柔順,宛如溫順的小媳婦,實則卻在心裏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這丫頭看似溫婉可人,很好逗弄的樣子。


    可裴坼知道,她遠不似表麵上那般柔弱可欺。


    裴坼輕歎一聲,道:“本侯自詡正人君子,絕不會碰心裏有別人的女子。可今夜你我之間這番糾葛纏綿,若換做任何男子,恐怕早已難以自持。更何況,本侯正值青壯之年,血氣方剛的,忍得著實辛苦。所以,為了遵循先前對你的承諾,我今晚勢必是要另外尋了辦法自救了。”


    裴坼歎息著說道,時不時去偷瞄她的反應。


    江阮寧真的很想呸他一臉。


    還正人君子?根本就是一個風流成性,膽大包天到連當今太後都敢染指的臭男人。


    看他這一身可以融於夜色的常服,難免不是去花樓找姑娘消火去。


    等等。


    黑色。


    夜行衣?


    江阮寧手中一頓,心裏也跟著一震。


    裴坼還以為她把他的話當了真,笑道:“放心睡吧,天亮之前我會迴來,不會讓雪憐發覺的。”


    說完,裴坼自後麵浴房的小門離開了曦梧苑。


    江阮寧的眼光在暗色中倏地一閃,快速從床底抽出早已備好的夜行衣迅速套在身上,還不忘將黑色麵紗係上。


    動作流暢,敏捷至極。


    她並未循著裴坼離去的方向追去,而是輕巧地躍至窗邊,借著夜色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滑出屋外,向右廂房的方向而去。


    裴坼府中雖豢養了不少暗衛,但西廂住著的桂姨娘,是靖州裴氏選送進來的。


    其居所周邊的戒備,也因此相對寬鬆。


    這便給了江阮寧脫身提供了可乘之機,加之她自幼修煉的輕功,在這夜色中更是如魚得水。


    想要從守衛疏漏處離開定安侯府不是難事。


    夜幕深沉,寒風帶著幾分刺骨的涼意。


    江阮寧的腳傷並不嚴重,不過是刻意的偽裝,此刻迅速無息地拉近了與前方的距離。


    寒風料峭,唿唿作響,前方的兩人並未察覺到絲毫異樣。


    終於,裴坼與左飛停駐在一個已經打烊的酒肆麵前。


    左飛上前推開門,側身恭敬地請裴坼進去。


    裴坼長腿輕邁跨過門檻,左飛緊隨在後。


    屋裏黑漆漆的,沒有一絲亮光。


    江阮寧身形輕盈,輕輕一躍便穩穩落上那房脊之上。


    這時門扉之聲微起,原是酒肆的後門被輕輕推開,她隨即收斂氣息,腳步輕若無物的挪了過去。


    院落不大,有兩個人,一個站著,另一個躺著,身上還蓋著草席,與死屍無異。


    “侯爺。”站著的人見到裴坼顯得很激動,連忙拱手行禮,膝蓋一曲,跪拜於地。


    不待裴坼詢問,那人便已哽咽難言,泣聲稟道:


    “小人裴遠山,是曆代伺候靖州裴氏祠堂的家生奴才。躺在那兒的是小人的親大哥裴青山,大哥原本是三房慶大老爺當鋪的夥計。三個月前大哥隨慶大老爺府上的內仆們一起被派出了一趟遠差。迴來後大哥就呆呆傻傻地總說胡話,還做噩夢。嘴裏嚷嚷著說他沒有殺人,人不是他殺的此類的話。”


    “大哥他雖然長得人高馬大,但自小就膽小軟懦,平時連架都不會跟人家吵。大夫看了,說他是驟然驚嚇過度,才會瘋癲成這樣。”


    “其實那天的差使,本不是大哥這等外仆夠資格上前的。是慶大老爺府上的管事裴安,將去府上送東西的我大哥錯認,以為他是新來的護院,便把他一同叫走了。裴安長相兇惡,脾氣暴躁。我大哥沒敢解釋更不敢反抗,原以為也就是搬搬扛扛的活兒,再不濟就是去莊子裏收個賬。哪成想,竟是去殺人……”


    左飛眉頭一擰,沉聲叮囑道:“說清楚,去哪裏?殺的都是什麽人?”


    江阮寧伏在屋頂上聽得清楚,心道這裴坼也是夠累的,人在上京在朝堂上周旋,卻還要操心靖州老家的那些事情。


    她早先便將裴氏的發家史查探了一番。


    話說當年太祖皇帝於靖州起兵造反,將當時不辨忠奸的皇帝趕下龍椅,才有了現如今的大昭朝。


    而裴氏的老太爺,就是當年誓死追隨太祖皇帝的開國大功之臣。


    後來大軍入駐上京,攻入皇城,平定天下。裴氏理所當然地被冊封一等侯定安侯之位,並世襲之。


    自此,裴氏每一代都要從中甄選文武兼備之輩,承襲侯位,入主定安侯府,為朝廷效力。


    到裴坼這兒已經是第四代了。


    還以為能熬上定安侯的尊位,離開靖州,來到上京就算熬出來了。


    沒想到,還是得操心老家的那些沒什麽感情的族親們。


    江阮寧撇撇嘴,感覺今晚出來貌似沒什麽收獲。


    跪伏於地的裴遠山聲音再度響起,痛恨難當卻字字清晰:“是蜀中,過了龍溪穀後麵的龍溪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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