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銀票麵額,上官雲澤所表達的“五十兩屬少見”,是從個人持有的角度來講的。


    以家裏丫鬟小廝為例,每月領的工錢銀子,多的一兩,少則幾百文,再是勤儉,要存夠五十兩,也不是一年半載便能辦到的。


    眼下世道穩定物資充裕,單說買米,一兩銀子能買到的數量便是以“石”論之,但凡有個五十兩,足夠很長一段時間內踏實過活了。


    .


    乍聽這些銀票竟是自家下人所有,上官雲澤確實詫異,但其衝擊卻遠不及後麵那句,當時一聽便覺著腦中“嗡”地一響,竟是滿臉難以置信地張嘴就問:“這是為何?”


    便是這個反應,引動天雷。


    見孫子如此,老夫人是氣不打一處來,當即將手中的扇子朝雲澤麵門摔去。


    此時沈媽媽竟也不似以往那般勸阻,卻是二話不說就快步出了屋去並反手把門帶上,甚至是親自守在外頭,防著別人接近。


    .


    老夫人確也不想壓製,從座位上起身後便手指著上官雲澤罵了起來:“你還要糊塗到什麽時候?”


    上官雲澤也是不管不顧了,同樣站起後徑直朝自己祖母就是“咚”地一跪。膝蓋著地,腰身卻是挺得筆直,目光毫無躲閃地直視迴去道:


    “祖母,您打我也好罵我也罷,孫兒心頭這根刺,不如願不得解,是要跟著一輩子的。”


    “你!你!”老夫人氣憤地逼近,但還堪堪忍著,隻拿手指在雲澤臉頰連連戳著,“我再問你,今日相府來人,你當真看不出來一點其中門道?”


    突然又被提問,上官雲澤卻是有點轉不過彎來,索性迴問:“孫兒愚鈍,請祖母明示。”


    一聲脆響,原還忍著的巴掌終究還是狠狠落下。


    “規矩比天大的那麽一個人,為全孝禮寧可讓女兒空熬三年的一個人,身為女方,婚儀未行竟就如此大張旗鼓派人到男方家送禮?


    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先例,但凡用的其他由頭,尚可旁解,偏生指明了是給這府上的少爺小姐們送好玩的。


    聽清楚了,不是整個上官家,是這府上,是我們腳底下這處宅子!還不明白?你當真以為什麽都能掩起藏住?真當相爺一無所知?”


    .


    童年時的自己頑劣調皮,每每闖禍,把爹爹氣得紅了眼,責打時也經常收不住勁,若非祖母屢屢阻攔,早被打廢好幾迴。


    彼時的祖母就會散發出一種連小小的他都能明顯感受到的保護威壓,反觀前一秒還兇悍無比的父親,眨眼間就如鼠見貓般頹靡。


    祖父遇害時他還未出生,大仇得報時他還小,從事發到最終解決,期間祖母經曆過的曲折險象,他也是等到成年從各方探聽之後才終於有了更為具象的感受。


    祖母的形象,又在和藹的基礎上多出了堅毅的一麵。


    隨著年齡增長並親身參與馬隊行走,屬於自己的處世風格亦在現實曆練中形成並不斷完善著,但也是在這段期間,自己才一次又一次地從不同人不同事中真切感受到祖母的影響力,印象中從未離開過京城的老人家,竟然在那麽多地方有那麽多朋友。


    心有明鏡,不畏強不淩弱,對於處世之道的理解及掌握的高度,便是給他再多幾個二十年都未必能夠企及——祖母之於自己,自始至終都是那超越不了的如來佛。


    .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上官雲澤再不明白,不是裝傻便是真蠢,就見剛剛還繃得筆直的腰杆忽地變成納頭就拜:


    “孫兒不孝,給上官家丟臉,讓祖母擔心。”


    “這門親事,並非昨日才定下的,原就覺得對女兒有虧欠的相爺,如今便是借機向我們家亮明了他的態度,此事無緩,真要違拗,已不是單純賠上名聲這般簡單。


    原還以為你比你父親有擔當,臨了卻還不如一介女流通透。可憐那玲瓏竅,知事不可追尚有斷腕之勇,反觀你這七尺,竟固執於情深虛名,行那無勇、無用,無擔當的自私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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