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婷良久後歎了口氣,伸手給芬兒擦著眼淚,“是我,是我不好,我這個做小主的沒出息,害你跟著受苦,還總是愛發小姐脾氣,你為我好,冒著被打死的危險去偷糕點給我吃,我還怪你懷疑你,是我不好。”


    芬兒搖頭,伸手握住了蘇玉婷的手,“不是小主的錯,小主沒錯是芬兒沒什麽能力,連可口的飯食都沒辦法......”


    蘇玉婷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一次又一次的在心底後悔,當初她為什麽就死心眼的要進宮?


    哪怕沒有嫡女的富貴,到底她也是個大家的小姐,總比那些小家碧玉要好上些許,不求高門顯貴,那便是日後嫁個書生郎君,做個賢內助什麽的,總歸也是不用受這種委屈這種氣!


    可偏偏如今已經入了宮門,她便隻有獲得皇上榮寵,奪得一宮主位這樣的出頭之地了,現在的她,還有那個機會麽?


    這皇宮唯一讓她不後悔的便是認識芬兒這丫頭了。


    她不甘心,但是鬧了這麽長時間,蘇玉婷自己也不是愚笨的,皇帝打心底裏可能隻有一個時清然,


    靜嬪陳嬌嬌那種不生事,眼底隻有皇後安康的嬪妃可以有無數個,多大的位分都無所謂,而費嬪那樣的寵妃,大概和時清然感情未出現裂痕之前,最好是少之又好。


    有這麽一位,都夠時清然給皇上添堵的了,再多上幾個,後宮的天怕是都要翻了。


    那位到底是小家子裏出的姑娘,沒什麽世俗禮儀束縛,什麽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黃粱夢,她也真敢做,那些,不過都是戲本子裏傳唱的假話罷了。


    蘇玉婷嗤笑了一聲,從小在蘇家那樣的高門大院裏長大,她見識最多的,是男人的虛偽做派,愛的時候寵你上天,不愛了,無情得像個沒有心的混蛋。


    所以他從不奢求愛情,她隻求安穩,無論是嫁給書生,還是做了宮妃,她如今都想要一個安穩,目前來看,這是奢望。


    但是時清然的性子,能忍皇帝到何時?皇帝日日麵對怨婦一般的皇後,又能忍到何時?或許,從皇帝開始納妃那一天起,兩人之間就有了間隙,不,是一定,時間,她安穩下來的時機,全都在這兩個字上麵。


    時間。


    蘇玉婷想到這裏,眼神逐漸堅定釋然,漆黑的眸子第一次變得透亮,很多時候,讓一個人想開,需要的同樣是時間。


    “小主,我從禦膳房偷偷拿了糕點,你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吃飯了,拿這些墊墊肚子吧。”芬兒把糕點小心翼翼的捧著,放在了蘇玉婷麵前。


    蘇玉婷看著那些因為包在帕子裏的緣故,有些碎了的糕點,幾朵杜鵑花放在旁邊,已經有些缺水蔫巴了,她心裏發酸,但還是忍著眼淚不讓流出。


    糕點吃到嘴裏,很甜,甜的她的心都膩了,混著翻到的,她喜歡的杜鵑香,像是杜鵑味的糕點。


    她覺得,這是她這輩子,吃到的最好吃的糕點,不論是以前還是以後,怕是都吃不到這麽可口的東西了。


    芬兒扶著蘇玉婷做好,便開始收拾因為蘇玉婷發脾氣亂了的房間,蘇玉婷看著那瘦小忙碌的身影,心裏是暖的。


    聽雨閣。


    幾杯清酒下肚,宋煜辰的思緒反而更清明了些,琪貴人釀的竹酒被雕花的酒杯乘著,喝著竟真有幾分花的滋味,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麽。


    宋煜辰這麽想著,也把話問了出來。


    琪貴人掩唇輕笑,“皇上說的不錯,那並不是錯覺,也不是什麽心理作用,一切的門道,都在臣妾自製的這酒杯上。”


    宋煜辰詫異,“何意?”他看著杯上的花紋,細細的撫摸,莫不是這花雕另有乾坤?


    琪貴人拿起了一盞沒有用來盛酒的酒杯遞給宋煜辰,上麵刻的,是一朵海棠花。


    宋煜辰聞了下,挑眉,等著琪貴人解釋。


    “這每一盞,上麵雕的花都不一樣,製杯時,臣妾讓師傅在杯底製了夾層,放了臣妾特質的香料,出來的成品,便是這般幽香自發。”


    “你的點子倒是奇異。”宋煜辰把玩著那杯盞,腦子裏冷不丁冒出了拿過去跟時清然分享的念頭,但很快便被他揮去了,好不用意放鬆的心情又沉重了起來。


    他無論什麽時候,總是能念及時清然,這樣的他,失去了時清然會是一幅什麽情景?


    宋煜辰捏了捏眉心,放下了杯盞,他發現,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猜測失去時清然的場景,這不是好事,他過於悲觀,或許真的會引來禍事。


    想到這裏,宋煜辰有些擔心時清然,昨天離開到現在,除了從妃嬪們口中得到的消息,其他的再沒有任何關於時清然的消息了。


    不,還是有的。


    宋煜辰嚐了塊桌子上擺著的桂花糕,時清然喜歡吃這些甜味的,但又不貪嘴,大概是入了皇宮心裏發苦,帶著口裏的東西都是苦的,隻能拿些甜味的壓著。


    歎了口氣,宋煜辰其實明白時清然在這皇宮表麵光鮮,心裏有多苦,但是他希望對方習慣,既然做好了囚鳥的金籠,那門飪便不會輕易打開,不,是絕不會!


    他是皇帝,讓一個人走還是不走,留還是去,全是自己一嘴的事,不是麽。


    既然這樣,那自己就把嘴閉緊了,那句離開,誰都可以,唯獨時清然。


    早些時候禦花園碰到她們,聽嬪妃們意思,今日請安和往日不同,幾人還多聊了會,這至少說明,時清然狀態不差,但也不一定是好的。


    宋煜辰有些擔心時清然,昨日離開的突然,時清然也出奇的沒有發脾氣,有時候,沉默比刺耳的聒噪更讓人不安。


    “皇上這是要走了麽?”琪貴人起身,白淨的麵容上沒有絲毫的不舍,兩人站在一起,沒有情誼,更像君臣的主導和服從。


    這樣的神情,宋煜辰見過太多,唯獨那對自己無論是離開還是留下都無所謂的態度,讓他新鮮。


    他後宮裏的人不多,每一個雖說不上對他都是真心實意,但是入了這宮門,他們能不能出頭,便全依附於他,哪一個見了他,都是試著法子舞弄風騷,自己不過是離開,都要弄得生離死別的不舍之情出來。


    相比之下,琪貴人的沉靜鶴立雞群。


    “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宋煜辰問她。


    琪貴人想了想,笑了一下,“臣妾釀製的清酒還有幾壇,皇上不如帶過去,用臣妾自製的酒盞和皇後娘娘一品,總是比在臣妾這裏,更為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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