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玩笑話說完之後,見自家小姐一張臉色仍泛著一股難看的青黑色,弄兒輕輕咳了一聲,有些過意不去地靠近了些,自認為十分貼心地寬慰她道,“小姐,你先別多想,說不定隻是那小丫頭胡言亂語,宋煜辰興許不會有那麽變態的。”


    頓了頓,她又嚴謹地添上了一句,“再說了,若他真與那小丫頭有過什麽往事,怎麽可能還會願意娶你,那丫頭年齡是小了些,五官卻生的很精致,不比你好看得多?”


    時清然,“......”


    更鬧心了。


    掌心裏冰涼沁骨,靈台上卻好似著了一把火,時清然快被這一裏一外的兩股力氣給擊穿了。


    她原本就沒什麽主意,從小到大幾乎都沒做過什麽叛逆的事,也沒有自己的主見,總是跟個不倒翁一樣隨風倒。從前在岐山的時候,衣食住行全憑她哥指揮,後來來了王城,離開了宋煜辰的擺弄之後,身旁也還跟著個弄兒能提醒督促著,可現下感情的問題不是吃也不是穿,旁人如何能知道她的感受。


    聽了那少女一番話,她登時陷入了濃重的六神無主之中。


    手足無措了一陣子,她下意識地攥住了弄兒的衣袖。


    弄兒當她是鬧小孩脾氣,有些沒當迴事,“小姐,這麽大的人了,還搖什麽搖?你——”


    話說到一半,她眼角餘光撇過來,眼看著時清然肩膀抖得厲害,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不對勁。


    她眉頭一緊,“小姐?你怎麽了?”


    “你......你去柴房看看,看那小丫頭怎麽樣了。”時清然搖搖頭,胡亂地從口中崩出一串無意義的字符,“等、等等,先別急著去,我再想想......”


    說著說著,她額角上竟是冒出了一層單薄的冷汗,越發語無倫次。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什麽,隻是想在手裏抓個東西,好像這樣就能有個依靠,不用擔心什麽時候垮下去。


    就算真的扛不住垮下去了,也不至於垮的太難看。


    一直到了此刻,時家大小姐方才意識到她那顆心是真正不夠寬敞,裝不下太多小打小鬧以外的心思,單是一個綿綿的存在就已經夠她夙夜難安的了,更不用說現如今再加上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小丫頭。


    思及此,時清然一咬牙,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似的,“弄兒,你快去收拾行李,我們迴......”


    話到嘴邊,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岐山,可喉頭不知怎的哽了一下,她眼冒金星的時候,眼前閃出來的竟然是殷明止那一頭烏黑柔順的墨色長發。


    “你要迴哪去?”


    時清然被耳邊這突然冒出來的聲音驚了一下,手上無意識地鬆了力氣。


    宋煜辰慢條斯理地邁過門檻,閑庭信步地來到她麵前,“上次的家規還沒抄完,就又想著跑,你想得倒美。”


    原本時清然就因為這人莫名地懷揣了滿腹委屈,此刻見這罪魁禍首不但沒有半點要道歉或解釋的意思,反而還教訓起她來了,於是更委屈了。


    “又鬧小孩脾氣。”


    鎮南王殿下舌燦蓮花,輕描淡寫地將她那點兒自覺已經快將天壓塌了的五味雜陳的心思悉數打了個包,轉眼功夫塞進了關牲畜用的鐵籠子裏,蓋棺事乃了。


    時清然用力咬了咬後槽牙,被這人厚的堪比城牆的臉皮徹底打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來,“那小丫頭呢?”


    “扔後院柴房了。”宋煜辰麵無表情地答了一句,隨即一揮袖子,竟然悠然自得地坐下了。


    就這樣?


    真不愧被人家小丫頭一口一個負心漢的罵啊!


    時清然整個人都不好了,一時間被鎮南王曾經與一個小丫頭有過什麽風流韻事而覺得驚世駭俗,又對他如今這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形容震驚不已,嘴巴張了半天,舌頭抖得跟蜜蜂的翅膀似的,卻沒能說出個什麽所以然來。


    她不問,宋煜辰便也不多說。


    兩人相互尷尬地僵持了片刻——其實隻有她一個人覺得不自在而已,宋煜辰跟個沒事人似的,甚至還十分淡然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從那模樣裏挑不出半點緊張或心虛的味道。


    弄兒眼觀鼻鼻觀心,爐火純青地擺出個又聾又啞的模樣,端著剛被時清然吃空了的兩隻盤子就退了出去,還十分貼心地替他們關上了門。


    “宋煜辰你......你怎麽能......”時清然被他厚臉皮到近乎沒心沒肺的模樣驚得話不成話,“你怎麽能這樣對......她!”


    宋煜辰平靜地掀起眼皮,“我還有些話沒有問清楚,暫時先把她收押在府裏,等我把要問的話全問完了,便將她移交刑部,按律處置。圖謀不軌闖入親王府,還意圖刺殺王妃,估計下場逃不出個死字,且死的不會很痛快。”


    他說的倒是公正,連一星半點兒的私心都沒摻雜,時清然卻不知怎的,聽得胸口憋悶,直想朝他那張處變不驚的臉翻白眼,然而最終也沒敢。


    宋煜辰不慌不忙地喝下了小半杯茶水,兩片薄唇上下一吧嗒,“如果你嫌這樣的力道不夠,我就命人將她就地處理了,也省的經吏部那一串繁雜手續,給你報仇,這樣好不好?”


    時清然喉頭一哽,一時間分不清楚他這是在逗自己玩還是在說正經的。


    “好了,去把窗戶開大些。”他輕輕一擺手,使喚時清然的時候動作很熟練。


    時清然愣了片刻,終於開了口,“開窗戶做什麽?”


    “散散味道。”宋煜辰彎了彎唇角,露出個清風朗月的笑容來,“然然,醋味都要飄到我臉上了。”


    時清然,“......”


    她沉默了一會兒,確認此人的臉皮之堅韌厚實已經達到了不可救藥的程度,登時恨不能將他那張八麵玲瓏的麵皮撕開,好好看清楚裏邊究竟藏了顆黑到了什麽程度的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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